《烟岚云岫》天人醉也

74、冒险

　　摊主见有人来了，把放置灵石的木匣子往前推了推。这是黑市颇为特别的买卖方式，是由买家先出价，把认为此物值当的灵石放在木匣子中，等待卖家确认同意。用此方法最主要是因为黑市会以物换物，很多时候木匣子里放置的也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羡云正在预估心里价位，欧阳令仪在旁边小声地和她提了个数字，他经常来黑市，很有经验。

　　白沙又给她传音了：“姓羡的，别买，这种大毒花有个地方有很多，他们十有八九都是从那里捡来的。”白沙说完后，他低头小心地给摊主比了个手势——大拇指除外的其余四指挨在一起，一个倒着的心形。摊主了然，他又推来了个木匣子，木匣子里面放着块雕龙纹样的玉佩。

　　羡云手里拿着白沙递来的玉佩，细细看了看：“姓白的，这靠谱吗？你是不是什么神秘组织的成员？比出那个手势他就会给你玉佩？莫非……你是邪修？！”

　　白沙语塞。

　　羡云又问了问欧阳令仪，不巧的是他也从未听说过。

　　白沙带着他们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他拿过玉佩说：“这是能进入西王堰的玉佩。西王堰是北域之上的一处秘境，秘境入口就在这黑市里面。那地方毫无人气、寸草不生，基本上所有制毒之物在那里都能找到。你与其花大价钱买那断肠花，不如自己亲自去西王堰跑一趟，想要多少就能取多少。”

　　欧阳令仪神色严肃：“白师弟，那地方靠谱吗？我竟从未听说过附近有这地方……”

　　白沙保证说：“绝对靠谱，我都去过很多次了。我不像你们，我以前什么地方都去，什么人都跟结交，一来二去，知道的就不少。这西王堰还是我去康乐坊寻快乐时候知道的。”

　　欧阳令仪一听，脸色阴沉，这康乐坊可是出了名的烟花柳巷。他再看白沙之时，眼神不善，似乎已经对白沙的为人“盖棺定论”。

　　羡云对白沙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态度，从一开始这人在她心目中印象就很差，要不是他死死纠缠着，她是绝对不可能和他一起逛街买东西的。

　　“姓白的，说吧，你图什么？要是为了来第九峰就别说了。”

　　白沙笑着说：“和你们说实话吧，我来这黑市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去西王堰，我想去取其中一物，只是这西王堰实在危险，就想请你们帮帮忙。”他的笑意不及眼底，仿佛此刻才是他的真实模样，平常笑呵呵的那人只是他的伪装。

　　三人间的气氛瞬间变冷，关系也逐渐剑拔弩张起来。羡云冷笑两声：“喜欢你的直接。但要是我不答应呢？”

　　“你们不去我也没办法啊。要是没遇见你，我也没打算过去。”白沙双手一摊，无奈说道。

　　“终于藏不住了吧，你究竟是谁？我是敌不过你，但我和欧阳师兄加在一起，我们俩人对付你足够了。”羡云剑刃出鞘，直指白沙。

　　白沙推开她的剑，一字一顿说出：“千金阁，白水真人。”

　　羡云和欧阳令仪有些猝不及防，两人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些什么。千金阁和乱草堂是天河黑白通吃的组织，自愿加入其中的皆是为了图钱。

　　“我就是个重利商人，没什么大本事，平常就倒卖丹药赚点小钱。这西王堰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药材，就比如你羡云想要的断肠花。你说我说得对吗，你要这断肠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炼丹？”

　　“那你手中有那丹药吗？”

　　“暂时没有，没人能炼出来。这丹药炼制时试错成本很高，单单一株怎么够！考虑清楚没，打不打算和我一起进去？我提供进去的玉佩，你帮我取一物，其他的东西你想要多少就取多少，全看你本事。”

　　“行，我陪你去，但欧阳师兄不去，他本就无所求，没必要跟着去冒险。”

　　欧阳令仪除了没听明白他们说的丹药之事，其余的都很清楚。这西王堰秘境很危险，但福祸相依，里面有数不尽的价值昂贵的灵植宝物。白沙图财，羡云则想要其中一物来炼制丹药。

　　他思考片刻后说：“白师弟，羡云师妹，我跟着你们进去，人多力量大些。你们来紫阳宗做客，要是出了问题，我也不好交代啊。我修为不低，定能帮到一二，况且我也想去看看这西王堰是个什么地方，我以前竟然从未听说过。”

　　白沙是个商人，每一笔交易他都要衡量清楚，他对着欧阳令仪说：“欧阳师兄，那这样好了，你们帮我取东西，东西取完后，我们一起采摘灵植，采得的灵植你和羡云一家一半，具体是来黑市出手贩卖还是留着自己使用，看各位心意。”

　　真正厉害的商人最懂“互利方久”，买卖公平，从不会一味的剥削。他们会限制自己的贪心，不做一锤子的买卖，每笔交易都要算得公平，只有这样才能长久牟利。

　　三人达成一致，来到了这黑市秘境——西王堰。

　　西王堰放眼望去尽是荒芜，不似人间景象，倒像是描述中的神弃之地。一进来后，天地不见半分亮色，四下是望不到头的黑，什么任何生灵的气息，只能偶尔见到零星几个和他们一样来冒险之人。远处的山峦是黑色的，脚下的泥沙也是黑色的，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死气。

　　这里风沙很大，风一卷，便扬起漫天黑尘，那些脚下的黑色沙粒顺势砸在脸上，疼得厉害。

　　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流淌着一条血红色的河流，大地被它劈成了两半。河水颜色浓稠如血，它不断翻涌着，带着低沉的呜咽声不断向前咆哮。河水不算很宽，但却具有很强的腐蚀性，河岸滋滋冒着白眼，被冲刷触碰过的黑色沙土被瞬间灼烧，只剩下一个又一个泛白色的小坑。

　　这红色显得更加诡异，还没进去之前就脊背生凉，内心忐忑。

　　羡云站在岸边，打探着这条河流。虽说白沙也会和他们一起进去，但她不太能看透此人。此人能交易，却不能交心。既怕他暗算，又怕在这鬼地方发生意外，她下定决心要提前给师父做个交代：师父，白沙带我从黑市来到了个叫西王堰的地方，我明日才会回来。

　　时间、地点、人物通通交代清楚，没出事自然最好，要是出了事师父也能赶来救命。

　　断肠花长在河岸两边被灼出来的小坑里，除了断肠花，里面还有很多她认不出来的灵植。这些灵植通通染上了这里的红色、黑色，模样吓人，毒性厉害。

　　见到有几个来采断肠花的，他们采摘之时会全副武装，更有甚者会有灵力包裹全身。

　　白沙指着远处的他们解释：“你看，这些都是你要的断肠花，有很多，等会儿我们也得用灵力包裹，采摘的数量就看我们到时候能坚持多久。

　　有些舍不得灵力的，觉得没什么大不了，刚一触碰的瞬间，双手溃烂，毒液迅速流经全身。要不是这几天风沙大，你们都能看见地上的累累白骨。有的虽然刚开始没反应，但在携带出去之时，断肠花的毒液也会慢慢浸入身体，就算活着也命不久矣。

　　每一朵采摘下来后都得用灵力牢牢包裹，把它们的毒完全压制后才能放进专门用来保存灵植的锦盒里。”

　　“那你说说你要的东西，我们要怎么帮你？”羡云皱着眉头，说话之时脸上已有了痛苦之色。这地方灵气稀薄，就算什么都不做躺在地上，时间一长胸口都会闷得难受。

　　白沙给他们每人分了一瓶解毒丹：“那我长话短说。我要的东西在河底。还没变化之前这河里生存着很多鳐鱼，他们死后尸骨基本都被河水融了。我们现在所在位置还留了一些。河里修为会被压制得更加厉害，必须相互接力护法。我之前往下潜了一半，灵力不够用，我才没能取到。”

　　他说完后，羡云开始输出灵力，让淡蓝色的灵力严丝合缝地覆盖全身。她输出了很多，灵力一层叠一层地包裹着，颜色越来越深，灵力层也越来越厚。她还把欧阳令仪提供的符纸贴上，尽可能地做足了准备。羡云说：“我好了，你们尽快，我们速战速决。”

　　河流颜色自上而下减淡，红色褪得很快，等下潜到一半之时，已经看不到红色了，取而代之的是墨绿颜色。越往下水压越来越强，人也越发难受，好在相互间轮流用灵力护法，不适感缓解了很多。

　　河底沉睡着一具巨大的鱼骨。鱼骨通体泛着冷冽的银光，亮得晃眼，它的脊骨延伸出数丈长，初次看见之时颇为震撼。

　　羡云和欧阳令仪给白沙护法，由白沙来取。在他触碰的刹那间，银光迅速汇拢，眨眼的功夫，银光凝成了鳐鱼原本的轮廓。白沙赶忙收手，做好防御姿态，以为发生了变故。

　　这只是鳐鱼最后的挣扎，耗尽了骨头里全部的灵力，除了看上去震撼之外，没有任何危险。鱼头昂扬，鱼身舒展，在一声唳鸣声后，鳐鱼游了起来，墨绿水层被冲开一道银亮的轨迹。它的叫声响彻天地，周遭死寂的黑土地都为之一颤。

　　等到鳐鱼的轨迹消散后，鱼骨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那是它在世间最后的痕迹，死了终究是死了。

　　河底的鱼骨被白沙全部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