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栖梧桐》猫皮

10、章十

　　•章十

　　齐岩生这句“当众宣读”一出口，台上黑白两道，台下站得近的听到了的人都惊讶了起来，瞬间议论纷纷。

　　龙非名也很惊讶。他双手将油纸包接过，说：“多谢老先生信任。”

　　齐岩生深深地望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龙非名撕开封条，打开油纸包。附近的人们看到，油纸果然包着一本书，封面写着“回天秘籍”四个字。白道武林盟主吸了口气，翻开了书本。

　　第一页上，白底黑字的写着：回天者，回归天数也。若亡，再无人能胜之，乃无敌于天下矣。

　　龙非名愣住了。他往后翻页，发现后面全是空白。见他神态有异，旁边几个大侠将书取过翻看，也全都愕然。

　　龙非名望向白发苍苍的老人，不敢置信的问：“齐老先生，这是……？”

　　齐岩生叹了口气，抓紧了唐鹰扶着自己的手，说：“这就是当年老朽同云门主一起炮制的《回天秘籍》。那时，云门主对老朽说，就算是无字天书，江湖人也会为了‘天下无敌’四个字拼得头破血流……老朽一时糊涂，竟与他立下赌约，想看看这样的秘籍究竟能激起怎样的风浪。结果……”他有些难堪的摇摇头，喘了几口气，接着说，“老朽没有想到，居然会有那么多人因此送命……老朽为虚名所累，几次想揭露真相，都怕被黑白两道唾弃，最后只得悄悄将这玄铁密匣沉入西湖湖底，等待风浪停歇……”他禁不住又流下了眼泪，“总归是苍天有眼，老朽将行就木，竟然还能有将这一切说出来的机会……咳咳咳……”也许是太激动，说到这里他咳得很厉害，也抖得很厉害。唐鹰拍着他的背，安抚他。

　　一时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不少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龙主。龙主微微仰起头，冷冷的说：“不错，事情就是这样的。若想求证，家兄随时候驾。”

　　几个□□巨头相互看了看，转身跳下了擂台。有人壮着胆子上前询问，他们也没直接回答，只说龙非名会说明一切，就各自走了。

　　沉思半晌，龙非名长叹一声，说：“这名，这利，委实累人、害人。”他拿起回天秘籍，缓步走到擂台边缘，面向台下众人，将这个令人震惊的真相说了出来。

　　在台下炸开锅的时候，齐岩生仿佛耗尽了力气，半闭着眼软绵绵的靠在唐鹰身上。唐鹰叫了他好几声，也没得到回应。唐雄见状，走上前去，查看了一下老人的状况，说：“齐老先生大概是终于心愿得逞，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刚才同齐岩生攀谈过的老前辈也走上前来，呼唤着。唐鹰将老人扶到最近的椅子上让他坐下。松寒林顺手从玄铁匣子里拿出一个三寸高的玉质小瓶，拔掉盖子，倒了三粒小指头大小的药丸出来，递给唐鹰，说：“呐，这是九转大还丹，给他吃了吧。”

　　唐鹰接过那几粒时隔三十多年也仍然清香扑鼻的药丸，全部喂进了齐岩生嘴里，然后掌心抵住老人背心，渡过去一股真气。燕尘天偏过头，他又闻到了那种檀香味。

　　一会儿，老人吐出一口浊气，慢慢睁开眼，又咳了几声。他叹息一声，虚弱的说：“唐公子不必浪费真气了……真相已经揭露，老朽……再无牵挂……”

　　一个老前辈忙说：“你刚吃了三颗九转大还丹，很快就没事的。”

　　齐岩生苦笑一下，说：“既然秘籍是假的，这药丸当然也没那么神奇……普通的补药而已。”又长叹一声，“老朽食不甘味，睡不安寝了三十多年，如今，终于是要解脱了……”他转头望向千先生那边，“多亏了千先生，火尊主，老朽才得以说出真相，来世愿做牛马，报此恩情……”

　　千先生微笑着说：“顺便也解开了我们心中一个疑问，老人家不必如此。”

　　齐岩生舒了口气，端正的坐好，轻声说：“小哥儿，撤手吧。”

　　唐鹰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没多久，齐岩生呼吸渐轻，终不可闻。

　　围着他的几位前辈确定了他已经溘然长逝后，摇头叹息着走开了。另一边，龙非名和几个大侠已经说服了众人相信刚才说的都是事实，很多人也开始离开了。

　　唐鹰望望千火二人，见他们点点头迈开了步子，便抱起齐岩生，跟着他们跳下擂台，走向马车。很快，三辆马车都离开了。

　　回到飞鸿楼，除了龙主回去了金梅别院，刚刚一起回来的人都聚集在玉竹别院的客厅里。下人将茶沏好，就退下了。

　　松寒林喝了口茶，愉快的说：“丢烂摊子给别人收拾的感觉真好啊，哈哈。”

　　“你是此道高手，啊。”唐鹰说。他戳了戳放在椅子上的老人，“我们把他火化了吧。”

　　“最好是当众，恩。”松寒林也跟着在老人身上戳来戳去，“挫骨扬灰？”

　　“我还没死！”齐岩生猛的睁开了眼睛，说。原本苍老的声音变成了青年人的。

　　“我就说药效早过了，你还装死，是不是想多蹭蹭唐鹰香软的怀抱？”松寒林调侃的说。

　　火尊主脸色一沉，将茶杯砸到旁边的茶几上，说：“唐鹰是我的人，白飞你别动歪心眼。”

　　“他那一身骨头，咯得我疼死了，哪里软？”“齐岩生”白了松寒林一眼，跳到地上，站直了，伸手将白眉白须都拔了下来，“火尊主请放心，我躲他都来不及，不会招惹他的。”他从怀里拿出来一个瓷瓶，倒出来一粒药丸，丢进唐鹰刚拿起来的茶杯里。

　　“哦？不知道是谁，一次次的说一定要我好看的呢？”唐鹰斜眼看他。

　　“是啊，是谁呢？”某人脸不红气不喘的反问一句，又掏出一块方形手巾，将唐鹰手中的茶杯拿过来，手指进去搅一搅，见药丸化开了，便将茶水倒在手巾上，擦脸。擦了一会儿，等他放下手巾的时候，已经变回了昨晚的小偷。他随手将手巾揣进怀里，左右看了一下，忽然一矮身，双膝着地，跪在了唐鹰面前。

　　唐鹰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他，说：“你这是干什么？”

　　白飞执意不肯起来，说：“这是我代先外祖感谢你的。多亏你，先外祖遗愿才得以实现。请受拜。”

　　唐鹰架着他的手不让他拜下去。在唐鹰开口之前，千先生说：“唐鹰，你就接受了吧，不然他还要在心里惦记你的。”

　　松寒林附和说：“是啊，俗话说的好，就怕贼惦记，对吧？”

　　唐鹰叹了口气，放开了手。白飞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才站起来，叹一声，说：“先外祖就是负疚在心又舍不下一个‘名’字，抑郁而终。”

　　唐鹰说：“其实回天那几句话说得挺有道理的。不知道是谁写下的？”

　　“云在天说，先外祖写的。”白飞回答。

　　唐鹰点了点头。白飞同众人告个别，就离开了。

　　厅堂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闷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唐鹰望了燕尘天一眼，说：“我想我该去一趟波斯教了。夜继续留在中原的话，还不定生出什么事端来。”

　　燕尘天立刻说：“我没什么事，先跟你去走熟了路也好。”

　　松寒林摇摇头，说：“唐鹰，你以为他是一个人来中原的吗？”

　　唐鹰皱皱眉，看着松寒林，问：“怎么，难道七大堂主都跟着来了？”波斯教教主之下设有七个堂口，各有一名堂主。从第一堂口到第七堂口，堂主分别袭称无心修罗、问情修罗、护花修罗、青月修罗、素手修罗、红衣修罗、蒙面修罗的名号，本名反倒是鲜有人知。

　　松寒林微微眯起眼，说：“三年前，云在天设计逼迫独孤教主现身江湖还被六七十个人围堵追杀，定是早有预谋，想再一次陷中原武林于腥风血雨。只是他没有想到，独孤教主居然能忍下丧妹之痛，三年不入中原半步。现在独孤教主既然来了，多半已做好了讨还旧账的准备了。根据潜龙门的情报，第一批来到中原的有三个堂主，各率五十名手下。”

　　“那这次《回天秘籍》的事，也是云门主放出的风声？”唐鹰问。

　　松寒林说：“除了他还有谁？只是这样轻描淡写的就消弭掉了这场可预见的纷争，也是他意料外的吧。”

　　唐鹰说：“多亏了先生和尊主，才能顺利拿到回天秘籍，并安排白飞易容成齐岩生说出真相。也亏得龙主愿意作证。”

　　燕尘天有点担心的说：“那龙主回去后，不会被责怪吗？”龙主在擂台上说的那些话，显然是把云在天拖入了泥潭之中。

　　唐鹰说：“龙主也是不想看到当年旧事重演才来到西湖的，想毁掉那个害人的玄铁匣子。他出来之前就跟云门主吵过了。”他看着松寒林，“那，松宫主不需要回去看看？”

　　松寒林冷哼一声，说：“虽然我这个宫主只是空架子，但我的武功可不是花架子，他们敢给我翻天，我就敢摘掉他们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