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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组织的消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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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生活的最后两年徐徐展开,江予安像每一个临近毕业的学生一样,开始认真勾勒未来的蓝图。
他坐在图书馆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摊开的实习申请表格上,笔尖在指尖轻轻转动。
他想好了,要去一家口碑不错的出版社实习,积累经验。毕业后,他想开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小的工作室。不需要很大,但要有一扇明亮的窗。
他要用攒下的钱付个小房子的首付,然后养一只慵懒的橘猫。
一边继续写自己喜欢的故事,一边接一些稿件编辑的工作,维持生计,把妈妈接回来,请个保姆不让母亲继续操劳。
光是想象那样平静、自在、充满创作气息的日子,一抹浅浅的笑意就不自觉地爬上了他的嘴角。
那是一种脚踏实地、触手可及的幸福,是他黯淡人生中为自己点亮的一盏微灯。
然而,这抹笑意还未抵达眼底,便被一层无形的阴霾迅速覆盖。
毕业……也意味着那份五年的“卖身契”进入了倒计时。他仍然是“组织”里的一员,一个身不由己的卒子。
正式加入之后,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不敢深想。
总不会是像电影里那样,让他去当杀手吧?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他自己都忍不住失笑。他当杀手?只怕枪还没摸到,自己就先吓得腿软了。
他不是夏夜雨,做不到面对生死和血腥还能那样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审视。
夏夜雨。
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闯入脑海,像一块冰投入温水,激得江予安心头猛地一颤,刚刚因憧憬未来而泛起的暖意瞬间消散。
如果……如果到了那时,夏夜雨还是不肯放过他,怎么办?
这个假设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夏夜雨的偏执和掌控欲,早已超出了正常人可以理解、甚至可以想象的范畴。
那不是小说里带着美化滤镜的“霸道”,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要将人吞噬殆尽的占有欲。
江予安不是没有写过类似的偏执型男主。
在虚构的故事里,这种角色往往带着致命的吸引力和戏剧张力,读者会为那种极致的占有欲尖叫。
但那是小说!是供人消遣的幻想!
在现实世界里,遇到这样的人,唯一的、正确的做法,就是毫不犹豫地——报警求助。远离他,越远越好。
可是……报警对夏夜雨有用吗?江予安脑海里闪过夏夜雨那双冰冷的、仿佛能洞悉一切并轻易将其碾碎的紫蓝色眼眸,心底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或许不仅没用,反而会激怒他,招致更可怕的后果,毕竟那个人杀了自己父亲还能那么冷静。
希望与绝望,憧憬与恐惧,在这方小小的书桌前激烈交锋。
未来的画卷刚刚展开一角,却已被现实的枷锁和那个男人的阴影牢牢禁锢。
江予安握紧了手中的笔,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渴望那份平凡的自由,但通往自由的道路,似乎布满了荆棘,而守在路口的那头名为“夏夜雨”的恶龙,强大得令人绝望。
阳光透过图书馆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进江予安心头的迷雾。他强迫自己从那些不切实际的恐惧中抽离,将思绪转向了另一个可能性——“秋喻”。
那个神秘而强大的组织。它的初衷,不正是庇护像他这样身处困境、无依无靠的Omega吗?
如果……如果他主动向组织靠拢,彻底投靠“秋喻”,是不是就能借助它的力量,彻底摆脱夏夜雨的掌控?到时候,他或许就能真正获得自由,去过自己梦想中的生活——写小说、做编辑、拥有一个小家和一只猫。
这个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一丝微光,带着现实的、可操作的诱惑。
抱紧“秋喻”的大腿,换取下半生的安宁。这听起来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交易。
可是……
一想到要彻底斩断与夏夜雨的联系,一股尖锐的、不合时宜的酸涩感便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竟然……有些舍不得。
这份“舍不得”让他感到恐慌和羞耻。他怎么能对那个囚禁他、伤害他、偏执到可怕的男人产生留恋?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而来。
初见时,那个在人群中冷漠矜贵、却在他狼狈时出手相助的夏夜雨,曾让他惊艳到失语。
后来那个强势的、带着掠夺意味的吻,那个看似冰冷实则将他纳入羽翼下的“交易”。
再后来,是夏夜雨笨拙却真切的维护,是那双紫蓝色眼眸里逐渐无法掩饰的、只为他而生的波澜……直到现在,这一切演变成令人窒息的疯狂占有。
江予安不得不承认,自始至终,他对夏夜雨,一直是心动的。
这份心动,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即使在最恐惧的时候,也未曾真正消失。
但是,心动归心动。
他江予安从来就不是什么恋爱脑的傻白甜,更不是什么伟大的、妄图用爱去感化疯批的救世主。
他比谁都清楚现实的残酷。他连自己都救赎不了,还有一个需要他照顾的母亲,他的人生经不起任何豪赌。
夏夜雨太危险了。他的爱是烈火,靠近了会被灼伤,绑在一起只会同归于尽。
那种令人窒息的束缚感,那种完全失去自主人生的恐惧,压倒了一切微弱的心动。
他想离开。必须离开。
夏夜雨是顶级豪门的继承人,他现在的疯狂,或许只是一时的新鲜和偏执。
等这股劲头过去了,等他玩够了、疯够了,自然会回归他的世界,找一个门当户对的Omega结婚,强强联合。
到那时,他江予安这个曾经微不足道的“玩物”,又算得了什么?恐怕早就被遗忘在某个角落了。
长痛不如短痛。
与其等到那时被弃如敝履,不如趁现在,趁自己还有一丝挣扎的力气,主动斩断这一切。哪怕会疼,哪怕……会有一点舍不得。
自由,远比一份扭曲、危险且注定没有结果的“爱情”,重要得多。
江予安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关掉了电脑上搜索“秋喻”的页面,重新打开了空白的文档。
当务之急,是顺利毕业,找到工作,拥有安身立命的资本。
至于夏夜雨……就让他留在回忆里,作为一段惊心动魄却必须终结的过往吧。
他得为自己,杀出一条生路。
这个带着决绝的念头,是江予安在无数个被无形囚禁的日夜后,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他指尖微动,向那个神秘的联络窗口发送了隐晦的求助信息。
他需要一道护身符,一个能对抗夏夜雨那令人窒息的疯狂的最后保障。
回复来得很快,对方的措辞冷静得近乎程序化:
[若情况确需介入,组织会提供必要庇护。现阶段,你的首要任务是顺利完成学业,保持低调。时间一到,我们自会与你联系。]
字里行间公事公办,但接下来的内容,却让江予安瞳孔微缩:
[另,关于夏夜雨,其背景与能量层级超出常规处理范围。若冲突不可避免,需向最高层级申请权限——直接上报给‘秋喻’的创立者,喻染先生。]
信息的最后,附带了一个简单的微笑表情符号,却透着一股深不可测的意味。
喻染。
这个名字像一道强光,瞬间驱散了江予安心头的大部分阴霾。他关闭网页,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位传说中的男性Omega,可是连帝国元首都要礼让三分的传奇人物。
如果最终需要直面夏夜雨的疯狂,那么,能请动喻染先生出面……或许,他真的能看到一线生机。
这张底牌,让他几乎被碾碎的勇气,重新凝聚起些许。
然而,现实的困境并未消失,只是换了一种更令人疲惫的方式循环。
大三的第一个学期在表面的平静中飞逝。夏夜雨仿佛人间蒸发,没有电话,没有突然现身。
江予安偶尔从财经新闻的边角料里看到夏家内部权力更迭的风暴,猜想那个男人正深陷争夺家族掌控权的漩涡。
他几乎要以为,那段扭曲的关系会随着时间自然淡化。
但这侥幸心理,在他刚结束期末考试的午后,拖着行李箱走到校门口时,便被彻底击碎。
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那里,车窗降下,露出夏夜雨那张没什么表情却极具压迫感的侧脸。
“上车。”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江予安闭了闭眼,认命地拉开车门。同样的戏码,再次上演。
他陷入了一个精准而冰冷的循环:学期伊始,夏夜雨会亲自送他回校,偶尔过问学业,扮演着看似正常的“监护人”。
一旦假期降临,他便会准时出现,将他带回那座奢华而冰冷的牢笼。
他拥有有限的自由,但这自由被严格框定在学期之内,像一场有明确倒计时的放风。
每一次被“请”上车,江予安心头的寒意就深一层。如果连大学这几年“有用”的时光,夏夜雨都不肯放手,那么毕业之后呢?是不是意味着,这个男人打算就这样困住他一辈子?这个念头让他如坠冰窖。
时间在焦虑和无奈的循环中飞逝,大四的最后一个学期悄然来临。
一天,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他的手机上。接通的瞬间,一个温和悦耳、带着笑意的男性Omega声音传来,语气亲昵得仿佛是老友寒暄:
“是小安宝贝吗?这里是‘秋喻’人事协调处。温馨提醒哦,距离您正式前来组织报到,还有整整三个月时间呢。”
江予安被这声“宝贝”叫得头皮发麻,还没来得及腹诽,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血液瞬间冷却:
“在这段时间里,请您妥善处理好与身边所有人的社会关系。包括您的母亲,以及……那位与您纠缠不休的Alpha先生。组织需要您以全新的、干净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对方的声音依旧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关怀,但话语里的内容却斩钉截铁,不容商量。
这是命令,是最终的通牒。
江予安握着手机,指节微微发白。他沉默了几秒,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对母亲的不舍,对未来的茫然,以及对彻底“解决”夏夜雨这个难题的沉重压力。
最终,他用一种近乎机械的、听不出波澜的声音回应:
“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挂断,听筒里只剩下忙音。江予安站在原地,窗外是喧闹的、属于毕业季的校园。而他的未来,却在这一刻,被彻底拖入了一条需要斩断所有过去的、无法回头的单行道。
三个月。他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来告别过去的一切,包括那个他既想逃离,其存在本身却又早已刻入他骨血里的——疯批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