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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宁白的决然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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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角落的卡座里,昏黄的灯光像融化的蜂蜜,流淌在玄策酒红色的短发上。
他盘腿坐在柔软的地毯上,指尖晃动着杯中的琥珀色液体,眼神已经有些迷离。
坐在他旁边的夏夜雨却滴酒未沾,冷白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屏幕上分割的画面,是公寓书房里那个正对着电脑发呆的清瘦身影——江予安。
“呼——”玄策长长吐出一口带着浓重酒气的郁气,猛地将手中的空酒杯掼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开始口齿不清地抱怨:“我真他妈……服了宁白了!你说他什么臭脾气?!啊?一生气就动手!昨天!昨天我就加班,晚回来那么一会儿!他居然!居然把门反锁了!更过分的是……他还从阳台用浇花的喷壶泼我冷水!我靠!那是冷水啊!”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沉默的夏夜雨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玄策醉醺醺的怨气:“宁白第一天是这样嘛?你第一天认识宁白的嘛?忘了当初是谁说的,就喜欢他这股鲜活泼辣的劲儿?”
玄策被噎得一怔,张着嘴,后面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夏夜雨紫蓝色的眼眸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淡淡扫了他一眼,继续道:“结婚了,和谈恋爱是两回事。你成了丈夫,要担的责任自然更重。他不是变了,是生活本就琐碎。他比你成熟,有什么问题,你好好跟他说,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玄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泄愤似的点燃一支烟,狠狠吸了几口,尼古丁的气息也压不下心头的烦闷。最终,他掐灭烟蒂,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行了,知道了,我回去了。”
然而,等待他的,不是预想中的冷战或争吵,而是一片死寂的黑暗。
玄策心头猛地一沉,那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试探着喊了一声:“老婆?”
没有回应。公寓里安静得能听到他自己的心跳。
“小白?”他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宁白!”他开始慌了,跌跌撞撞地打开每一间房的门,里面空空如也。
他掏出手机疯狂拨打宁白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而重复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玄策。酒意彻底醒了,只剩下无边的心慌和恐惧。
几乎是同一时间,刚回到公寓门口的夏夜雨,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宁白”的名字。他微微蹙眉,这么晚……他立刻接起:“喂,小白?怎么了?”
电话那头,没有立刻回答,只有压抑的、破碎的吸气声,过了好几秒,才传来宁白带着浓重鼻音、强作镇定的声音:“夜雨……你现在,方便出来一下吗?”
夏夜雨心里一紧,看了一眼刚从卧室出来、面无表情经过客厅去倒水的江予安,他甚至没换鞋,直接应道:“嗯,地址发我。”抓起刚脱下的西装外套,转身又冲进了夜色中。
当他赶到那家24小时营业的僻静咖啡馆时,宁白正坐在最角落的卡座里。
双眼红肿,脸色苍白得吓人,面前放着一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和……一张对折的纸。
夏夜雨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那张纸上——是一份孕检报告单。诊断结果清晰明了:早孕。
宁白……怀孕了?
这本该是天大的喜讯,可宁白此刻的状态,和这深更半夜的邀约,让夏夜雨的心沉了下去。
“你说离谱吗?”宁白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嘲讽,“我今天刚查出来怀孕,想着怎么给他一个惊喜……结果,惊喜没给成,他养在外面的女人先找上我了。”
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巧不巧?对方……也怀孕了。”
夏夜雨彻底懵了,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玄策的小三?还怀孕了?这都什么跟什么?!
“宁白!”夏夜雨反应过来,语气急切,“你冷静点,这中间肯定有误会!玄策他不可能……”
“误会?”宁白猛地打断他,泪水终于决堤,“夜雨,你不瞎!你看不出来他最近对我有多敷衍吗?我们吵了多少次?我脾气是不好,我控制不住!他烦了腻了,我认!可那些照片!那些露骨的聊天记录!也是误会吗?!”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稳住声线,却掩不住那彻骨的疲惫和心灰意冷:“那些东西,我现在不想再看了。我打电话给你,是告诉你,我要走了。就今晚。这个……算是道别。”
夏夜雨看着眼前濒临崩溃的好友,又想到不久前还在酒吧抱怨婚姻琐碎的玄策,一时间,所有劝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咖啡馆昏黄的灯光下,只有宁白压抑的啜泣声,和一份刚刚得知却已蒙上阴影的孕检报告,诉说着一个看似坚固的关系,是如何在瞬间分崩离析。
夏夜雨看着宁白通红的眼眶里那份近乎破碎的倔强,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努力,声音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
“宁白,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冲动解决不了问题。我还是觉得……你们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万一……万一是有人故意挑拨,里面有什么误会呢?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真的要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小三’,就这么轻易分开吗?我现在给玄策打电话,让他立刻过来,我们当面说清楚,行不行?”
他无法相信玄策会做出这种事,那家伙虽然看起来玩世不恭,但对宁白的感情,他比谁都清楚。
“你够了!”
宁白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睫毛上,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锐利地射向夏夜雨,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带着尖锐的嘲讽:
“你们Alpha!都一个德行!永远只会抱团,永远觉得是我们在无理取闹!玄策他本性就是个浪子!狗改不了吃屎!你呢?你除了向着他,还会说什么?!让他过来?让他亲口在我面前承认他做的那些龌龊事?那不如直接拿刀捅死我算了!那是在打我的脸!你信不信他要是敢来,我当场就能跟他动手!”
夏夜雨被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砸得有些发懵,心里涌起一股无奈又冤枉的火气。他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并非偏袒,只是不希望他们因误会而遗憾终生。
但看着宁白激动到浑身发抖的样子,他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转而问了一个更现实的问题,语气也沉了下来:
“好,就算你说得对。那现在呢?你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宁白部分激烈的怒火。
他下意识地抬手,轻轻覆上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动作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但眼神却变得更加坚定和清明,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孩子是我的。”宁白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是我宁白的孩子,跟他玄策没有关系。”
他抬起眼,直视着夏夜雨,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凄凉的、却又无比骄傲的弧度:
“我不会用孩子去绑架他,更不需要他因为愧疚而施舍我什么责任。那样太可悲了。如果他心里真的有了别人,选择放弃我,那么我会离开得干干净净,绝不会拖泥带水。”
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夏夜雨,你了解我。我宁白这辈子,宁可带着孩子一个人奔波劳碌,也绝不做那种靠着孩子哭哭啼啼、摇尾乞怜的怨妇!那样太没品了,我的自尊心和骄傲,不允许我活得那么难看。”
说完这番话,他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和孤独。
夏夜雨看着这样的宁白,所有劝和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他忽然明白,此刻任何关于“误会”、“沟通”的言语,对宁白而言都是一种侮辱。
宁白要的,从来不是一份需要靠孩子、靠妥协、靠查证才能维系的关系。
他要的是纯粹、是绝对、是对方毫不犹豫的选择。
而一旦他认定这份纯粹被玷污了,那么,哪怕心在滴血,他也会亲手斩断一切,带着他的骄傲,头也不回地离开。
咖啡厅里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宁白压抑的呼吸声,和那份被紧紧攥在手中的孕检报告,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刚刚开始,却可能即将戛然而止的故事。
夏夜雨的话像一根精准的探针,刺破了宁白用愤怒和骄傲包裹的脆弱内核。
宁白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夏夜雨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端起早已冷掉的咖啡杯,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细微的举动,无疑印证了夏夜雨的判断。
看着好友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夏夜雨心底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无奈。
他靠向椅背,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在寂静的午夜咖啡馆里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扫过宁白强装镇定却难掩苍白的脸,最终落在那份刺眼的孕检报告上,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压抑的焦灼:
“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他,不想让他为难,所以选择自己一走了之?”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我真是……拿你们俩没办法。我刚还在酒吧劝他,说他比你大,要成熟点。可你看看你现在,冲动得比他还要幼稚!有什么话不能摊开说?非要走到这一步?离开?你能去哪儿?”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窗外,城市的霓虹透过玻璃,在宁白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光晕,却照不进他眼底的死寂。
“谈?怎么谈?” 宁白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血丝遍布,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压抑已久的恐惧和绝望,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尖锐。
“万一……万一他真的搂着别人出现在我面前!你让我怎么办?我看着他们卿卿我我,然后像个傻子一样等着他施舍一点怜悯吗?我会疯的!夏夜雨!我真的会疯的!”
他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搏斗。几秒后,他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向后靠去,声音变得异常平静,却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决绝:
“我已经想好了。回国,回我哥身边。孩子,我自己生,自己养。” 他抬手,轻轻覆上小腹,这个本应充满喜悦的动作,此刻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悲壮,“我不需要任何人。我有我哥,他会护着我的。”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陷入一片漫长的死寂。咖啡的苦涩香气在空气中弥漫,与宁白话语里透出的冰冷决心交织在一起。
夏夜雨看着宁白侧脸那绷紧的、仿佛一碰即碎的线条,所有劝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明白,宁白已经用他全部的骄傲,为自己筑起了一座孤城,拒绝任何形式的援手,也隔绝了所有回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