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日常是拯救未来》loofah_

26、26

　　体育祭的汗水和呐喊声仿佛还粘在空气里，但走廊公告栏上贴出的期末考范围表，又把所有人拉回了现实。
　　六月尾声的放学后，戏剧部活动室里的风扇嗡嗡转着，吹起桌上摊开的剧本一角。

　　“热死了……”山崎绫音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用剧本给自己扇风。

　　“心静自然凉。”青木夏实嘴上这么说，身体却很诚实地把椅子往风扇方向挪了挪，“小未，王子的人选，今天就定下来吧？再不定，期末考试复习和排练真的要撞车了。”

　　“嗯，就今天。”未来手里拿着记号笔，正在岛崎翔太的剧本上标重点。岛崎翔太拉了张椅子坐在她对面，背挺得直直的，像在等待审判——虽然他自己可能也预感到了结果。

　　试戏过程简单直接。几个候选人轮流和未来搭档那段“伸出手邀请共舞”的片段。结果和之前私下练习时差不多：学弟A太活泼像联谊，学弟B太绷着像在念礼仪手册，岛崎翔太依然准确，可手搭上未来腰侧的瞬间，还是明显僵了一下，耳根跟着就红了。

　　轮到诸伏景光时，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走到未来面前，伸出手。动作很自然，没有刻意摆出“王子范儿”，但就是让人觉得顺眼。
　　未来把手放上去时，他握的力度刚好，既不会让她觉得被攥着，也不会觉得随时会掉。带着她转那半圈时，他另一只手虚虚扶在她后腰往上一点的位置，没真的碰到，但很有安全感。

　　就这么简单几个动作。

　　未来还没说什么，岛崎翔太自己先开口了，语气有点不好意思，但挺坦然：“……还是诸伏前辈更合适，感觉对了。”他挠挠头，看向未来，“部长，我想试试国王那个角色，可以吗？”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没什么狗血冲突，就像决定今天值日谁擦黑板一样自然。

　　期末考试前的排练，就在这种“见缝插针”的节奏里展开了。
　　活动室里常常是这幅光景：一半人对着课本上的公式皱眉，一半人对着剧本念念有词；未来一边背着书，一边用脚比划着舞台走位；诸伏景光则在角落安静地看笔记，但耳朵似乎总听着这边的动静。

　　青木夏实的注意力此时全在眼前几块布料小样上。她拿着两种不同质感的浅蓝色布料，在窗边光线下来回比照，神情是少见的专注和挑剔。

　　山崎绫音凑过来看了看，了然：“这次纠结什么呢？”

　　“这两种蓝，”青木夏实指着布料，“一种偏冷，适合舞会初登场；另一种更柔和，在花园星空那段，灯光打上去会衬得人特别温柔。”
　　她拿起更柔和、质地也更显高级的那一块混纺缎面，眼神发亮：“这块的光泽和垂感，才是真正配得上……”

　　“打住，夏实。”山崎绫音赶紧按住她的手，“你眼里是不是只有‘配得上未来’这个标准了？这价格比预算里的棉纱贵了快两倍！”

　　“可是效果真的差很多……”青木夏实试图挣扎。

　　“青木前辈，”一直在旁边默默计算王冠上需要多少“仿宝石”才不会超支的岛崎翔太，也小心翼翼地加入劝说行列，“那个……我记得兼近前辈还在部里的时候，也总提出一些特别有想法、但有点超出预算的方案。”
　　他回忆起去年文化祭准备时的情形：“每次都是堀前辈把他拉回来，我们才能正常运行……”

　　岛崎翔太的话让青木夏实一下愣住了。她脑海中瞬间闪过许多画面：兼近鸣海眼睛发亮地描述着天马行空的舞台构想，堀政行则拿着预算表，眉头紧锁地计算……

　　她眨了眨眼，喃喃道：“……这么说来，兼近前辈其实很有艺术追求啊。”

　　眼看青木夏实不仅没被劝住，思路还要往“向兼近鸣海的艺术精神看齐”一路狂奔，山崎绫音赶紧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回来：“醒醒，夏实！兼近前辈有堀前辈兜底！我们现在的情况是，如果你——我们的副部长——都没有办法控制住预算，我们就要成为杜中学第一个破产的社团了！”

　　“……”青木夏实看着手里那块让她爱不释手的布料，内心挣扎了片刻，“……好吧好吧，就用棉纱。但是！”
　　她立刻重新抬起头，眼神恢复精明，“腰带的刺绣、袖口的细节，还有头纱的样式，我必须按照最好的效果来设计制作，这部分不能省。”

　　“没问题，精益求精的副部长大人，这部分你全权负责。”山崎绫音松了口气。

　　这时，未来刚好结束一段走位的调整，略带疲惫地走过来休息。她顺手拿起被诸伏景光不动声色移到安全位置的水杯喝了几口，目光扫过桌上那堆布料小样和青木夏实略显“悲壮”的表情，心里大概明白了七八分。

　　“布料定好了？”

　　“嗯，定了，效果你放心，包在我身上。”青木夏实回答得很快，带着一种“痛下决心”后的坚定。

　　未来点点头，没有追问细节，只是很自然地笑着说：“你做事我肯定放心呀。对了，我之前不是想着给裙子加衬裙嘛，后来想了想，不如用咱们现有的那些零碎薄纱料子拼接着试试？做出层次感，效果应该也不错，还不用额外花钱。你觉得呢？”

　　这个提议务实，青木夏实眼睛一亮：“零碎薄纱拼接……如果颜色和质感搭配得好，说不定更有手工感和故事性，我来试试看！”

　　看着青木夏实瞬间燃起斗志的样子，未来笑眯眯地揉了揉有些发酸的后颈。诸伏景光在一旁将她的倦色看在眼里，在她转身准备继续排练时，很自然地将一颗润喉糖放在她面前的桌上。

　　未来和诸伏景光的对戏，起初有点公事公办。未来是总指挥：“hiro，你念这句‘这里连星星都像是画上去的’时，可以再……再无聊一点，对，就是那种‘本王子的生活就是这么乏味’的感觉。”“转身的时候幅度小一点，不然我们每次停的位置都不一样。”

　　诸伏景光不愧是学霸，未来说一遍，他就能记住，下次基本不再犯同样的错。他动作越来越顺，台词也越来越有那个被困在王宫里的年轻人的味道。
　　但未来总觉得，好像还差了那么一点点。

　　转折发生在一个闷热的傍晚。他们又在排那支重要的双人舞，从舞会大厅转到花园那段。手机连着蓝牙音箱放音乐，音质一般，但勉强能用。

　　未来第N次把手放进他掌心，准备开始那个旋转。
　　可能是地板有点滑，也可能是她刚才背书背得头晕——总之，她转身时脚下稍微拌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朝另一个方向歪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诸伏景光虚扶在她背后的手一下子实了，稳稳地托住了她腰侧偏上的位置，另一只握着她的手也稍稍用力，把她往回带了一点。
　　整个动作快得不行，等未来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站直了，而诸伏景光的手也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力道，那种礼貌的虚扶姿态。

　　未来愣了一下，抬眼看他。

　　他也正看着她，眉头微微蹙着，眼神里残留着没来得及藏起来的紧张和关切，和她平时熟悉的温和不太一样。

　　活动室里很吵，风扇声、远处操场上的叫喊声、其他部员低声对台词的声音……但那一瞬间，未来好像只听到了自己有点乱的心跳，和诸伏景光似乎比平时快一点的呼吸。

　　“对！就是这个感觉！”青木夏实的声音猛地插进来，带着兴奋。
　　她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手里的道具，眼睛发亮：“诸伏，你刚才扶小未那一下，还有那个眼神！特别对！就是那种……不是在做‘扶住舞伴’这个动作，而是下意识‘不想让她摔倒’的本能！记住这个感觉！”

　　诸伏景光像是突然被叫醒，睫毛颤了一下，迅速移开视线，恢复了平时那种温和的表情，只低声回了句：“嗯，明白了。”
　　但他耳朵尖好像有点红，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

　　未来也回过神来，眼睛弯弯的，顺着青木夏实的话，语气里带着终于找到感觉的雀跃：“没错！夏实说到点子上了！就是那种‘本能反应’的感觉！hiro，我们再来一遍，你就试着找刚才那种……嗯，更‘真’一点的状态！”

　　那次之后，排练顺畅了不少。

　　未来完全沉浸在打磨细节的快乐里。会因为诸伏景光某句台词处理得特别到位而高兴地竖起拇指：“完美！这里就该这么演！”也会毫不客气地指着剧本说：“你刚才那句‘是吗’太平了，再来一遍，带点好奇！”
　　她把他所有的进步都归功于“悟性好”和“肯下功夫”，也习惯了诸伏景光总是适时递来拧开的水瓶，或者默默把她随手乱搭的外套挂好。
　　毕竟在她看来，诸伏景光本身就是个特别细心又温柔的人。

　　她没注意到的是，休息时诸伏景光常常坐在不远处，目光会跟着她满活动室乱转；没注意到当她凑很近跟他讲戏时，他会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更没注意到，在那些需要牵手、扶腰的舞蹈动作里，他的手指总是很小心地蜷着，只用指尖和掌心最稳的部分接触她，带着一种克制的轻柔。

　　青木夏实和山崎绫音倒是偶尔会交换个眼神。
　　有一次未来为了讨论一个走位，几乎整个人凑到诸伏景光面前，手指点着剧本说得起劲。
　　山崎绫音用胳膊肘碰碰青木夏实，朝那边使了个眼色。青木夏实看过去，只见诸伏景光身体僵得笔直，眼神盯着剧本却好像没聚焦，耳根通红。两人对视一眼，抿嘴偷笑，但都很默契地没说什么。

　　对诸伏景光自己来说，这大概是一种甜蜜又难熬的混乱。只有在扮演“亨利王子”的时候，他才能光明正大地看着她，触碰她，流露出那些平时小心藏好的心绪。
　　每一次排练的接触都让他心跳失序，每一次她毫无所觉的靠近都让他呼吸发紧。他清楚地知道未来眼里只有舞台和角色，这让他有点说不清的失落，但同时也觉得安全——至少，在这个虚构的故事里，他可以离她这么近，而不用担心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