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影》夜子明

5、乞丐▲戏子

　　两个没有经历过多大风险的孩子，很快便遇上了难题，那就是---银子花光了。

　　我们望着手心中的铜板，皆默然。

　　一个路人竟把我们当成了乞儿，扔给我们两个铜板。

　　我眼睛一亮，捡了起来。御竡笑道：“想不到我们出了家门不到一个月就沦落到了如此地步。”语气中不乏一丝讽刺。

　　我到对面用剩下的铜板买了两个馒头，把一个给了他，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道：“做乞儿没什么不好，况且我们也实在走投无路，不如就这样走下去好了。”

　　他抿了下嘴：“你倒是乐观。”说着也咬了一口馒头。

　　我继续啃着馒头没有理他。

　　待吃完了馒头已经天黑了，天空竟下起了雨来。我们便缩到一个拱桥下面躲雨。

　　他看我瑟瑟发抖便抱住了我，给我温暖。黑暗中我有些脸红，幸好他看不到。我颇感激地说：“御竡，你对我真好。”

　　他笑了，我虽看不到也知道很好看的。他说：“对小影自然是好的。”

　　小小的身体抱着我，传递着无限温暖。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地听他说道：“小影，等我考上状元了，就娶你为妻，我们不要再受这些苦了，不受那些约束。。。”

　　我笑了，我知道这一定是梦，一个温暖的梦。

　　习惯果然是很可怕的，有时候你可能会讨厌这样的习惯，就如我以前跟父母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幻想下另外一种有趣的生活，只是当我突然变成了乞儿，换成了截然不同的一种环境，便时不时会有些无助感。刚开始离开的时候，我每次睁开眼来都会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还在家中，一切安好。只是每次醒悟过来不免会再伤情一番，久而久之也就不再如此了。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太冷情了些，还是习惯了？

　　第二天早上，我们都是乱糟糟的，我草草扎了下头，惹得御竡说我越来越像假小子了。

　　说来也是，我穿上御竡的男士袍子后，鲜少有人看出我是女孩子。经过一系列的闹事我们都把脸涂的脏脏的，让人看不出本来容貌。

　　我们就这一路向京城那个方向走着，中间经常会饿肚子。

　　有一次在大街中，我看到一个乞儿顺手牵羊的高级手法后，崇拜地五体投地，买了好几个馒头贿赂给他，也算是无忧了点。不过御竡只许我对那些看起来比较暴发户，满身油水的人出手，一般平民不可以动。看他严肃的眼神，我愈发觉得他有点像泥菩萨，听那唱戏里面有过一句说什么来着，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过他穿起白袍的样子也的确像个一尘不染的神仙，当然，乞儿的样子就另当别论了。不过那些满身铜臭，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似的那些人，偷来的钱也不少，我也懒得费事偷别人的，便也从了御竡。

　　说道戏曲，我便来劲儿。我特别喜欢偷偷地爬到墙头看戏。那些剧情看多了也不烦，倒也引出我不少对人生的思想来。

　　比如说，一部戏里面一个好狐狸精跟一个书生在一起，如果那狐狸是为了报答书生对她上一世的救命之恩，对书生很是钟情的话，那结局必然是书生考上了状元娶了其他女子，忘了狐狸精，惹得狐狸精日日以泪洗面，更凄惨的可能就是为了书生而死云云。但如果那是个坏的狐狸精，跟书生在一起只是为了取阳补阴，那么必然会有一个修道之人来阻止她，总之也不是个好结果。

　　所以以上结论，是狐狸精都没有好结果。如果第三者勾搭别人夫君，别人就叫她们狐狸精，颇有些辱人之意，我不禁有些忿然，其实戏子里面的狐狸精都是最先遇到那些书生的，她们明明没有好结果，那些人还这样侮辱她们。

　　最重要的是，我觉得那些女子没错，狐狸精也没错，错的是那书生，那些负心人。他们忘记了承诺，忘记了本性，又怎怪的了那些女子。

　　后来我就有点顾影自怜了，觉得自己就像那个陪伴书生的狐狸，等御竡考上了状元，会不会忘记我呢？

　　我把这些想法告诉过御竡，除了顾影自怜那段。他也只是一笑，说：“少看那些戏子了。”

　　当然，我不会听他的。我们虽然到不同的地方，演戏子也是哪里都有的。那些大家小姐夫人，无聊了都来看这些戏子。我看的时候也会生出我们其实一样，众生平等的想法来。乞儿也是能看戏子的。

　　后来我就越来越融入了乞儿的生活。

　　过了大概过了快两年吧，我跟御竡行到了一个叫罗洲的城里。

　　其实到京城也没那么远的路程，走个九，十个月也就到了，但因为我们不认得路吃过不少亏，故多走了那些冤枉路。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倒经历不少风土人情，了解不少人间世事。我们也不急着赶路，走走停停，速度很慢。

　　我也打听过一些关于朝廷的事情，跟御竡知道的都差不多，也没什么好问的。慢慢的，我几乎可以忘记这个事情，和御竡做一辈子的乞儿，和他在一起。

　　可是，心中一直告诉我，我不能。

　　罗洲城离京城不远，因为入冬，我们便打算在这里住两三天再赶路。如果这样的话再走个半个月也就到了。

　　刚进城内我正犹豫着剩多少钱，买什么吃的的时候，一辆马车行驶过来。我皱着眉头，剩的铜板不多了，也不知道够买几个馒头，因为想的实在太投入了，竟忘记了躲闪。

　　这时候只听御竡大叫一声影儿和一个马儿嘶鸣的声音，紧接着背脊上一阵刺痛，我竟被那马踩了一脚，又踢了很远。

　　其实我觉得即使这样也不该这样疼的，总之不该是心口疼。因为那马并没有踢到或踩到我心口那边。

　　我嘴吐了口血，御竡冲出人群把我搂在怀中。我觉得这种情况最应该颤巍巍地说句今生不能在一起，只能许君来世之类的话来，然后眼睛一翻天人永隔。只可惜我才说了个今字出来，便晕了过去。晕过去之前，我看见从马车上下来个人，紫色的衣摆和黑色的靴子，皆能看得出不凡来，也许能敲上几笔。光那靴子应该就能换上几百个几千个馒头了。

　　就这样带着敲诈的念头我晕了过去。

　　过了很久，等我醒来的时候看到的第一眼就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我吓了一跳，才反应过来是御竡。我摸了摸心口，叹道：“小白，没事儿别吓人。”

　　他愣了下，然后大喜：“小影你终于醒了，你可知你睡了多久？”

　　我环顾了下，简单的四角方桌，几个椅子摆在那里，墙角有个雕木高桌，桌上房了一个颇有讲究的描述八仙过海的陶瓷花瓶摆设，中间还有屏风隔开，甚是文雅。看起来我们在一个上等客栈里面。我们什么时候住得起客栈了？我眯了下眼睛：“洛御竡啊，你不会用我的医药费乱花，竟然住起客栈来了？你知不知道很贵啊？”每当我叫他洛御竡的时候，就是我比较严肃的时候。

　　御竡没理我，说道：“你可知你睡了三天？”

　　我腾地一下想坐起来，但没坐成。奈何身子太软了，没力气。

　　三天？那我吃饭怎么吃排泄怎么排泄的？我睁大眼睛，意识到自己非常饿。

　　御竡比较善解人意，端出来一个白净的小碗，里面盛着一碗小米粥。

　　我再次眯眼，但这次他没等我说话就塞了一勺子到我嘴里，解释道：“这客栈是那紫衣公子出钱要的房间，这些饭菜都是他给钱买的。”

　　我两眼放光：“他给了我们多少？还剩多少？你可别乱花啊，他人呢？”

　　御竡莞尔：“小影你可是越来越财迷了啊，那紫衣公子一看就是出身不俗，不知有何要紧事往京城方向赶去了。”他顿了顿，“他给了我们十两银子，如今药费和食物花去不少，还有九两。”

　　我乐的呵呵直笑，我偷到最多的一次钱也是二两啊，当时我乐的就差打滚了。“十两啊，小白，最近几个月我们可以衣食无忧了啊，哈哈。看来我撞的值啊。”

　　御竡原来也有些喜色的面庞沉了下来，“休要胡说。你怎能如此轻视自己的身体。”他抱住我，“小影，以后小心些，莫要让我担心了。”

　　我又有些脸红，心理唾骂自己已经多少次了还脸红。我点了点头。

　　他抱得紧紧地，竟有些颤抖。

　　我觉得不对，非常不对，我即使这样，御竡表现也太激动了点，莫非还有其他事件发生？比如他为了那笔银子签了卖身契？

　　我大惊：“御竡，你千万别为我做傻事啊！”

　　御竡黑玉般的眼睛默然了下，“你。。。别乱想，我只是担心你。”

　　我再三确定没事，便洗洗睡了。

　　我伤好的也快，只是每年春季要咳嗽一段时间，后来我每次到街上的时候御竡总是拉着我，怕我再出什么意外。

　　我生性便是挺乐观的人，一路打听下来虽没什么效果，但有着御竡的陪伴自认为还是不错的，只是有的时候会找不到地方住。特别在冬天，乞儿们最害怕的季节，因为衣服单薄，没有住的地方，亦有钱人很少再出门，甚为萧瑟。

　　没到我冷得发抖的时候，御竡都会抱着我我才会安然入睡，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他不抱我我便不能入睡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