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请睁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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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羡羡抬眸看向柜台旁的身影。
谢眠还在整理干枯的花枝，微垂着头，偏长的刘海恰好遮住那双沉静的眼。
仿佛一点也不在乎。
池羡羡收回视线，身子小幅度地挪到工作台前，面色郑重：“对不起。”
说错话，做错事，道歉是最基本的素养。
所以，她一点也不敢含糊。
谢眠放下花枝，疑惑抬眼：“为什么道歉？”
“我为我不当的言辞道歉。”
“那是事实。”
场面一时有些无言。
谢眠沉默着把堆肥箱的盖子扣上，手上稍微使劲抬了起来，向二楼走去。
堆肥箱看着体积不小，池羡羡大步跟上凑到旁边帮他一起抬。
又是沉默。
池羡羡不知道要说什么来打破这令人尴尬的寂静，在这个关头，好像说什么都是错的。
她不怕被别人讨厌，但关键谢眠不是别人。
池羡羡把他定义为“这人”。
单纯地不想被“这人”讨厌。
爬楼梯时，池羡羡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手上的重量很轻。
目光落在谢眠发力的手上，骨节分明，迥劲有力，在不知不觉间就将堆肥箱的大半重量转移到自己身上。
她用手把箱子托高一点，试图减轻对方的负担。
在两人的配合下，很快到了二楼。
二楼拐角有三个门，谢眠带着她径直走向最狭小的那件。
靠近后，门板上用透明胶带粘着张硬纸板，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堆肥室”三个字。
堆肥室空间不大，池羡羡估摸着有十几平方米，摆满了不同时期的堆肥箱。也多亏对门的那面墙上装了一个小天窗，才显得没有那么拥促。
“我……”
“我——”
两人同时出口，对视一眼，又迅速移开视线。
下一秒，又同时把头转了回来。
“你——”
“你……”
池羡羡使了点劲把箱子往上掂了掂，笑道：“或许我们可以先把箱子放下。”
谢眠应声，接过箱子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放下。
屋里的气味并不好闻，池羡羡吸了吸鼻子，鼻尖猝不及防钻入一股正在发酵的泥土腥味。
两人没有多待，紧接着出了房间，池羡羡没忍住又瞥了眼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小声嘟囔：“那么丑的字谁写的？”
谢眠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池羡羡指了指那块纸板：“就这上面的，写的‘堆肥室’三个字。”
谢眠唇线往下绷紧，池羡羡莫名瞧出几分不自在。
虽然奇怪，但她没有多问，还在那里猜测：“肯定是颂扬哥写的。”
谢眠正欲开口解释，就听她补充：“那么丑。”
谢眠眉心一跳：“真的很丑吗？”
池羡羡想都没想：“框架、笔画还有力道根本没眼看……”
她在旁边噼里啪啦地吐槽着，言辞犀利，转头不小心对上谢眠欲言又止的神色，心底突然浮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试着僵硬地扭转话锋：“其实细看下来，这几个字还是比较有灵气的，进步空间特别大。还有、还有……”
池羡羡绞尽脑汁地从积累的词汇库中搜刮各种夸赞的词汇，但话溜到嘴边却又被束缚住了。
最后，她索性直接闭眼，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这简直是一副极具影响力的惊世巨作。”
谢眠：“……”
池羡羡放弃挣扎：“是你写的？”
谢眠点头，要把那张硬纸板从房门上摘下来，被池羡羡伸手阻止了，紧张兮兮地开口：“其实，我都是在胡说八道，你别放在心上。”
女孩的手牢牢扒着那块纸板，整个人都贴到了门上，怎么劝都不撒手。
谢眠只好喊了声：“池羡羡。”
“嗯。”她的声音闷闷的
谢眠一时有些不习惯，轻声道：“撒手。”
“……”
僵持了两秒。
谢眠率先认输，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不撕，你先松开。”
“真的？”池羡羡扬起半张脸惊奇道。
谢眠跟着重复了遍：“真的”
池羡羡这才从门上下来。
两人下了楼梯，回到一楼花店。
谢眠走到工作台后面，从柜子深处的糖罐中捏出来一把西瓜糖。
毫无疑问的，这把糖最终落在池羡羡手里。
池羡羡惊喜地撕开一个塞进嘴里：“谢谢眠眠。”接着撕开第二块连带着包装纸一起递到谢眠嘴边。
谢眠伸手接过，把糖还给她。
池羡羡见状又举了过去：“你也吃。”
“不喜欢西瓜味。”谢眠撒了个小谎。
池羡羡若有所思，倒是没再强迫他吃。
临走时，她突然想到谢眠在堆肥室欲言又止的神情，问道：“你那时想说什么来着？”
他说的什么来着。
临睡前，池羡羡迷迷糊糊地想。
哦，他说：“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那时她要说什么来着。
哦，她想说：“对不起。”
池羡羡觉得自己犯了个巨大的错误，她不应该站在自己的角度来审视别人的遭遇。
当人们对弱者产生怜惜之意时，又何尝不是站在强者的角度去俯瞰它们。
她自认为自己的共情能力强大，却没考虑到，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
池羡羡下意识地想说“对不起”。
但幸好，她止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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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两日，交管上的预约信息也出来了。
好消息：她约上了。
坏消息：约成了16号上午第一场。
当然，这是基于程女士来说的。
池羡羡倒觉得不算什么。
程姿脸上难得添了丝愁意：“那天我和你爸爸都不在家，谁送你去考场？”
这周池净远被公司外派出差，程姿也早已和秦如兰约好出国，连机票都订好了。
池羡羡的学时刷的靠前，程姿算准了她是15号，正好可以陪着她考试，却没想到最终系统抽中的是16号。
“我自己去就行。”池羡羡倒是没多少担心，“反正是在白天，考场远点就远点了。”
程姿犹豫：“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池羡羡不忘提醒她：“程女士，别忘了秦阿姨从去年就开始期待了。”
见程姿面色松动，她继续添了把柴：“我有个一起练车的朋友也是在那场，大不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嘛。”
程姿这才勉强答应。
突然，杨淑文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杨淑文：【姑娘，你来驾校办公室一趟。】
池羡羡觉得奇怪，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才到训练的点。
但也没多问，套上防晒三件套就出了门。
驾校的办公室池羡羡只在报名的时候去过一次，直觉告诉她不是什么好事。
站在办公室门前，池羡羡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敲门进去。
只见办公室里，除了她的现任杨淑文，还有她的前任教练“赵一鸣”。
这是什么抓马的修罗场。
不小心对上“赵一鸣”的目光，对方却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池羡羡打了个寒颤，心中恶寒。
她翻了个白眼，把他当成了空气，轻轻地略过。
杨淑文坐在电脑前，目光冷冽，眉心挤出几道“川”字纹，像是在为什么发愁。
看到池羡羡忙招手让她过来，用鼠标点开一个文件：“姑娘，这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告诉你。”
池羡羡一眼瞄过去就看到了“学员模拟时间”几个标题大字。
她挨个看过去，在第二页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池羡羡女 186＊＊＊＊7663
模拟时间：2022年7月15日 22：00-23：00
池羡羡又确认了遍，确定写的就是晚上的时间，一脸茫然：“这没搞错吧。”
“系统排的怎么可能出错。”赵一鸣在旁边幸灾乐祸，看热闹不嫌事大。
扬淑文忍无可忍，重重拍了下桌子：“你给我闭嘴！”
赵一鸣被她的火气吓地后退一步，见她没真要动手又挺了挺腰板，故意激怒她：“这是机器提交报名的，关我什么事。”
杨淑文猛地站起身，厉声呵斥：“放屁！我当时给她们几个姑娘报的都是白天的时段，最后经手的只有你，不是你改的还能是谁？”
眼见杨教练的关注点就要被赵一鸣给带偏，池羡羡及时拉住了她的胳膊。
她沉思片刻，询问道：“时间改不了吗？”
还没等杨淑文开口，赵一鸣又跳了出来：“啧啧，这可改不了。”
杨淑文皱眉把他赶出办公室，回头看向池羡羡时，神色柔和了些：“也不是完全不能改，只是这几天正是考试高峰期，要是取消的话，就得排到下周了。”
“如果我不报模拟呢？”她又问。
杨淑文沉默一瞬，叹了口气：“小姑娘，我还是建议你去参加。我们的训练场和考场的布局不太一样，提前熟悉一下，对你考试发挥有好处。”
池羡羡点头：“那就这样吧。”
听到这话，杨淑文明显愣了下，她本意是想让池羡羡先取消科二的预约晚几天重新报名。
毕竟，科二的考场临近b市东郊。
夜晚对于姑娘家来说，总归是有些冒险的。
杨淑文：“我记得你科二考试时间是16号早上第一场，它虽然说八点开始，但一般七点就要入场准备了，你的时间允许吗？”
池羡羡疑惑：“旁边没有什么民宿吗？”
“有倒是有。”杨淑文的脸色变了变，“不过环境可能不太好。”
“如果你真的要去的话，我建议一定要有个家长来陪着你。”她补充道。
–
出了办公室也差不多到了练习的时间，池羡羡来到科二场所旁边的凉棚等着交接上一批学员。
没多久，露露他们也相继来找她汇合。
“羡羡，这是怎么回事？”露露面露忧色，“你的模拟时间怎么会这么晚？”
在池羡羡确定要参加模拟后，杨淑文把他们模拟的时间发在了群里。露露的模拟时间也在晚上，不过是晚上七点到八点。
但是夏天白昼偏长，七点天边还尚有亮色，倒也不算太晚。
“是啊，这也太晚了，不行我们就延迟几天再考。”小星提议。
池羡羡轻轻摇头：“这可不行，说好了还要一起考科三呢。”
“没事，万一我们都挂——”
池羡羡连忙用食指抵住小星的唇：“我们都会过。”
小星反应过来连忙“呸”了两下，吐掉嘴里的晦气。
谷清站了出来：“既然池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我们能做的就是支持她。”
乍一听到“池池”二字，池羡羡有点不适应，记忆中好像还没人这样喊她。
熟悉的亲人唤她“仙仙”，亲密的伙伴喊她“羡羡”，更多的还是像谢眠那样连名带姓地叫她“池羡羡”。
露露挤了进来：“你说的对。”
她话音一转，眯了眯眼：“不过，池池是怎么回事。”
谷清扶了扶眼眶，反问道：“你们都喊她羡羡，我特殊一点不行吗？”
“你经过她同意了吗就喊？”
“我刚刚喊了，池池也没说不乐意啊。”
“羡羡。”
“池池。”
倏的，两人同时转头目光锁定池羡羡，逐渐向她逼近，看得池羡羡没忍住往小星那边靠了靠。
这场景让她莫名有种自己是个渣女，随意操控玩弄青春期少男少女的真心，肆意脚踏两条船，最终两只船都翻了，她最后掉进海里即将淹死的赶脚。
真是奇怪的感觉。
“羡羡/池池，你来说！”
两人异口同声。
“哼/切。”
又同时把头扭向一边。
小星忍不住了，憋着笑意：“不是你们……”
“怎么能这么有默契。”池羡羡看了和小星对视一眼，自动补了剩下的话。
两人抱着笑成了一团。
“有那么好笑吗？”
露露回头看了一眼谷清。
对方接收到她眼底的疑惑，轻轻点头，声音也添上了笑意：“或许吧。”
有了朋友的陪伴与支持，池羡羡很快就接受了晚上模拟这一事实。
距离科二正式考试还有四天。
最后这几天，杨淑文相对应延长了他们几个的练习时长，四个人每人再多练两圈。
算下来，结束时间往后推迟了一个小时左右。
夜色挂上天幕，星星开始掌灯。
池羡羡离开驾校时已经七点十五，路过南街的拐角，花店已经挂上了歇业的牌子。
抬眸看向二楼，隔着窗帘隐约能看到一片朦胧的光亮。
她没有打扰，拧动把手，重新驶向家的方向。
回到家，程姿已经准备好了晚饭。
桌上只有母女二人，略显冷清。
池羡羡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告诉程女士模拟练习的事情，能让她心里好接受一点。
池羡羡高中是是半走读生，只有中午不回来，但晚上还是回家的。
就这样，程女士风雨无阻地接送了她整整三年。
好不容易等到高考结束，她想让程姿好好体验一下生活，而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迁就自己。
“程女士……”池羡羡试探地喊了声。
程姿看向她，关切道：“怎么了。”
她斟酌着开口：“我们模拟时间定了。”
程姿把筷子放在碗上：“这个啊，你们教练跟我说了。”
池羡羡：？
“我还知道你想去参加。”她继续道。
池羡羡：！
“你不反对吗？”池羡羡小心询问。
程姿斜睨了她一眼：“我反对你就不会去吗？”
“……”
“我知道你的性子，下定决心的事情八匹马都拉不回来。”她叹了口气，眼神温柔，“所以我只能尽量为我的仙仙扫平问题。”
池羡羡突然面露惊恐：“妈妈，你不会拒绝了秦阿姨的邀请吧，不，千万不要。”
听到久违的称呼，程姿轻笑一声：“仙仙好久没叫妈妈了，真是怀念呢。”
闻言，池羡羡无语地撇撇嘴，拿着筷子在汤里画圈圈：“还不是你先说的，当妈之后老的更快了。”
“这不是逗你玩的嘛。”程姿笑，“就算没有你，妈妈也会老的。”
池羡羡低头：“我知道。”
人终归有一走，身边的人会随着时间的奔走逐渐远离她。
先是奶奶，又是外公。
以后还会有更多人。
活在三次的世界，池羡羡掌控不了时间，可她依然希望属于“离”的时间能够远一点，再远一点。
确定她没有鸽了秦阿姨，池羡羡扬起的眉梢缓了下来。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你秦阿姨。”程姿说，“正好那天你颂扬哥没什么事情，我们想着正好可以让他陪去去。”
池羡羡默默举手：“我可以拒绝吗？”
程姿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可以。”
池羡羡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她就说：“那我和你秦阿姨就亲自陪你去一趟吧。”
算了。
她投降。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请睁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