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巷》焰霓裳

14、(十四)

　　最近的生意实在不太好，我一个人坐在吧台，看着抽屉里那把点了好几遍的钞票，叹了口气。
　　自从隔壁那家“阴阳馆”搬来以后，烟花巷的就越来越清闲了，天晓得为什么。
　　撕掉昨天账本上的空白页，柔成了纸团，仍向玻璃门上挂着的营业牌子。
　　被我一丢，门倏的开了，一道男人的身影走了进来。纸团摇晃着落道男人的鞋上，打了个转，又掉在地上。
　　“呃…不好意思…”见状，我赶紧从吧台里站起身，向进门的身影道歉。
　　“不欢迎我？”
　　很熟悉的声音，抬头，撞见了一张好看的面孔。轻挑着眉，对着我笑。
　　“陈海冰？”
　　有点意外，印象里，大概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他了。
　　“海冰哥！你最近又哪忙去了？是不是都把我忘了！”
　　“你这小没良心的！这片地儿都让你给玩出花来了！是把我给忘了吧！”
　　陈海冰仰进沙发里，一脸的严肃状。斜睨着我，眼睛跟把刀似的，看得我心里发怵。
　　“哪有…”我虚着胆，坐到了他身边。
　　“听说，你经常去迦侍特？”
　　“啊…哦，去过两次。”我偷瞄了他一眼，却正好撞见他审视我的眼神。
　　奇怪！我怕他干什么！“喂！我去哪关你什么事！”于是我道。
　　“关我什么事？”陈海冰恢复了一脸柔和的笑容，一只手揽过我的肩，靠在了他的身上。
　　“以后少喝点酒，那地方人太乱。你隔壁换了新邻居？”
　　“是啊！”见他转了话题，我暗暗松了口气。看来，他并不知道天上天下。于是我从他怀里挣开，缓了缓神，“你进来时没看到那家阴阳馆吗？怪下人的！那家伙一搬来，这店里的生意就冷清了，一天都不见几个客人！”
　　“你见过阴阳馆的老板了？”半晌，陈海冰才开口，蹙着眉，若有所思的样子。
　　“是啊！奇奇怪怪的，还是个少年！”
　　“少年…”他沉思着，重复这两个字。
　　“呵，少年！想不到…”
　　我巴巴的等着听他后面的话，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见他开口。
　　“想不到什么？”见他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于是我问。
　　“没什么，不用理他，阴阳术士的脑筋都不太正常。”
　　正琢磨着陈海冰的话，门，又一次开了。一道瘦削的身影，带着几屡缭绕烟雾，走了进来。
　　“啧，背后讲论别人，不像你的作为啊！”
　　很年轻的声音，竟是刚刚提到的那个怪异少年，颜。
　　少年叼着烟，双手插在牛仔裤兜里。站在门口，头微微侧着，对着里面的方向，像是在看我身旁的陈海冰。
　　“你来了？”没等我开口，陈海冰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呢！”
　　“呵…”陈海冰轻笑了声。
　　店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沉闷的叫人心里发窒。
　　“你们…你们两个认识？”我试探着问了一句。
　　“何止认识！”
　　回答我的是颜。
　　我狐疑着，看了眼陈海冰，以为他会对我说些什么。可他只是仰着头，弯起嘴角看着颜，对我视而不见。突然有种被搁置的感觉，很不舒服。
　　里面，不时传来几句嘻笑声。大概是女孩儿们都睡醒了，开始张扬她们不知凡几的魅惑。
　　“美女，最近生意不太好？”
　　不知什么时候，颜已经走近了沙发，站到我面前。
　　抬眼便看见他褶皱的牛仔裤，黑色，纹里很细，是件高档货。裹着纤细的双腿，像副不堪负荷的支架，轻轻一吹就能散了般，衬不出一点的高贵样。
　　“是啊！有丧门灾星整天在眼皮底下晃攸，生意能好么！”
　　“啧，美女好刻薄，不能温柔点吗？”
　　“对谁？你？”
　　“啧，美女好吝色啊！”
　　“神精病！”
　　不知道从颜搬来做我家邻居以后，被我骂了多少次神精病了。可并不见他生气，还癫癫的往我店里跑。真不晓得某人的脸皮是什么做的！
　　“啧，美女又骂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而美女一词又是马屁里最难穿的。二十一世纪，连小孩子都知道圣诞老爷爷是父母假扮的，谁又会不清楚美女是女人的又一统称！大街上随便一声美女，老太太、大妈大婶都会回头！听着颜一口一个美女，我耳朵根都快泛起层层茧子。
　　不免对他心生憎恶。
　　“我们烟花店里不做死人生意，你要没事，就情便吧！别耽误我们营业！”
　　安琪和梦梦扶着门，向我们这边探了一眼，头很快又缩回去。随后，又是几句轻浪的嘻笑声传来。
　　“美女，不如求几道生意兴隆的灵符，我可以给你打折。”
　　颜扫了她们一眼，又回头对我笑了笑。似乎，他对里面那些名副其实的美女，并不感兴趣。
　　“谢了，不需要！”
　　“那…这位帅哥呢？消灾减难该不会拒绝吧！”颜将目光转向我身边一直默不做声的陈海冰。
　　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看见颜的眼里滑过一丝暗蓝的光，只一闪现便消失了。大概是店里的灯光让我看花了眼吧！
　　“我们不如出去谈！小帆，在这等我。”
　　陈海冰淡淡丢下一句，按了按我的头，便和颜一前一后向门外走。
　　“你们去哪？”
　　“等我回来。”
　　“嘭！”门被合上。
　　等他回来？我一时竟有些反映不过来，因为这会儿的陈海冰，让我觉得很陌生，陌生到仿佛他离我是那样得遥远。这种置之不理的感觉，让人没来由的失落。

　　时间一点一点的指向傍晚，外面各种招牌的灯光早已斑驳陆离。店里闷的发慌，小姐们也闲着没事开始玩套．子。这时我才明白，原来套．子不仅是用来做工具，还可以做水球玩。只一会的时间，她们便把地板溅得到处都是水渍。不小心就会有人滑倒。原来，开心也可以这么简单。
　　我推了店门向隔壁的阴阳馆探了一眼，里面黑漆漆的，似乎没人。整整一下午过去了，两个大男人不知是去了哪里密谋。
　　正要关门，一道人影尾随我身后跟了进来。
　　“你这做按摩吗？”
　　“特．服，不做按摩。”和尚？不会，可能是秃子。我快速打量了下客人，一身的灰袍，还戴串珠子，明显是和尚打扮。
　　“有睡觉的地方吗？”
　　“您出去左转有宾馆旅店，我们这只做特．服。”
　　“这样啊！多少钱？”
　　“快活一百五。”看来这不仅是个和尚，还是花和尚！
　　“你是妓．女？”
　　噌的一下，我顿时火气升高，血压升高。不过很快又被他一脸的无辜表情给压了回去。
　　“我是这的老板…娘！”我耐着性子解释道。
　　“这样啊…老板娘，我想要张床。”
　　“出去左转，几星级的酒店认你挑。”
　　“借个床行吗？”
　　“不行！”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这人浪费口舌。也许他是存心找茬的，也许他纯粹吃饱了没事做。
　　“借个床多少钱？出个价？”
　　“十万！”我不痛快起来。
　　“老板娘开黑店？”
　　“没错！”
　　“不能便宜点吗？”
　　“去别家！”
　　“别家…”那和尚犹豫了会儿，手伸向裤兜里，摸索了半天，又空手出来，“老板娘能借个火吗？”
　　“这里不能抽烟！”
　　“这样啊…”
　　“我要关门了！”对这找茬的和尚，我越加不客气起来。
　　“关门？现在？”
　　“对！”
　　“现在六点，你门上写着夜里一点关门。”
　　“今天想早关！”
　　“这样啊…”话音落，和尚竟自顾着坐到沙发上。我怔，这厮是想赖这不走了吗！
　　“对不起！我要关门了！”
　　“哦”
　　“我说我要关店了！”见他没什么反应，我刻意抬高了嗓音。这时梦梦高雨几个小姐也闻声出来，见状，谁都没出声。
　　和尚对她们逐一打量了番，又回头对我看了看。
　　“你们这的妓女？”
　　我牵了牵嘴角“嗯”
　　“美，真美…”
　　“哐！”门猛地被踢开，吓得屋里的人一个哆嗦，也包括我和那和尚。
　　“出去！”
　　“颜？”我呆，想不到闯进门的居然是隔壁的颜。
　　颜几步跨了进来，拽起和尚的衣领就向外拖。我从来都没相过，这瘦削的少年竟有这样的力气。和尚被他拽得一个趔趄，摔倒外门外。也不恼，站起身拍了拍雪，仍就一脸的无辜状。
　　“滚！”颜指着远处，对和尚吼了声。
　　过路的人络绎停下脚步，向这边张望。虽然我不知道颜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把他赶走，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认识。毕竟是做违法生意的，不好太张扬，免得弄出什么乱子。我拉了拉颜的衣角，示意他简束些，不想这小子却充耳不闻。手指滑向一边，同那和尚怒目相对。
　　看热闹的人开始指指点点，似乎都在期待着能上演一场好戏。可现实偏偏不符群众的口味，和尚抖抖手上的雪，对我的方向列了列嘴“老板娘，我下次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