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酵母时光》蔚尼

14、14

　　Chap.14

　　第14章

　　叶涵儿：“第一场，action！”

　　咔——

　　周逊举起酒瓶大跨步过来，掰着金又菱的肩膀，铆足劲儿抡圆酒瓶朝她脑袋砸去，“嘭”一声闷响，玻璃酒瓶碎了一地。

　　周逊一副酒鬼叫嚣的嘴脸，扯着金又菱的上衣生拉硬拽，破口大骂：“臭婆娘！敢骂老子，找抽是不是！”

　　镜头对准周逊，他的拳头朝金又菱抡去，骂声丝毫不间断：“老子有几个钱？你倒不问问你用了老子多少钱？嗯？败家玩儿，教出两个同性恋，呸！晦气！”

　　污言秽语对金又菱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刺耳的是“同性恋”三个字。

　　孩子在外面受人白眼就算了，在家里也要受歧视。

　　心底积压的委屈，新的旧的同时在胸腔翻涌，怒火被瞬间点燃，以往的力量悬殊这次并不能让周逊占优势，金又菱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仇恨也好，母爱也罢，统统化作拳头打了回去。

　　“去你爹的！”金又菱大吼一声，这时，她不是演员，她是她自己，她在为以前的自己出头，“你才是败家玩儿！孩子的教育你上过心吗！整天在外面喝酒，喝喝喝！喝死你老娘还清净！没你这狗东西老娘照样能养活自己，照样能教育好孩子！”

　　周逊的拳头雨点般落下来，她不得不自卫反击，与此同时意识到，今天打得比以往激烈，体型差摆在这里，不报警她今天可能要出事。

　　手机就在桌上，两人双手互相揪着对方，哪方先松手，哪方就被打。

　　那就拼了。

　　金哟菱一咬牙铆足劲儿，双手钳住周逊，周逊醉鬼的眼神闪过一丝震惊，下一秒就被金又菱推着不断后退，金又菱一用力，将他推倒在沙发上，啤酒肚让周逊行动缓慢，金又菱抓住时机，抓着手机跑到最近的洗手间，把门反锁，拨打110，冷静说明情况。

　　逼仄的空间，昏暗的灯光，鼓点般的心跳，起伏的呼吸声，门外安静了一瞬，接着响起敲门声。

　　警察不可能这么快赶来，敲门声在客厅另一头——萧烺的房间。

　　“给老子出来！别装睡！”

　　紧接着是刀砍向墙壁的声音，刺啦刺啦——咣——

　　金又菱瞳孔皱缩，谣言传开后，女儿下落不明，但儿子没心情吃饭，还在房间。

　　恐惧密密麻麻爬上心头，金又菱拿起手机拨打萧烺的电话，已关机，再拨打，已关机……洗手间此刻不是避难所，是恐惧的囚笼，而金又菱在囚笼中，一点点被吞噬。

　　“老子最后说一遍，出来！少跟老子说什么抑郁症，都是放屁！”周逊的声音还在客厅徘徊。

　　金又菱明白了，今天她和萧烺必须有一个出面和周逊对抗，不然他不会罢休。可以两个一起上，但孩子不该承受这一切，何况，此时萧烺的电话打不通，可能是抑郁症发作。

　　萧烺的门一般都是反锁上的，等警察，等警察就好。

　　可警察还没来，金又菱就看到玻璃门上黑色的人影逐渐放大，周逊转了转门把手，没打开。

　　咣——咣——

　　菜刀砸在玻璃门上，一下、一下，像是死神到来的脚步声，重重捶在金又菱心脏上，她紧张地噎了口口水，拿起唯一能够作为反抗工具的洁厕刷，绷紧神经，门一旦破了，她立刻反击。

　　咣——咣——

　　“出来！”周逊的声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客厅里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住手！”

　　“我的天！菜刀！”

　　“孩子呢？”

　　是邻居的声音。

　　镜头切到客厅，周逊本来整个人就喝了酒，背上被人一踹，狼狈倒地，邻居迅速把刀踢到一边，把周逊的手反剪，将他制服在地。

　　金又菱战战兢兢打开玻璃门，看见眼前的景象，眼睛瞬间湿润了。

　　低头看，周逊匍匐在他脚边，像条摇尾乞怜的丧家狗，警察赶过来将他押走。

　　抬头看，越过邻居，金瑞之失神地站在门外，泪流满面，她一左一右分别是谷曼和潘童。

　　兄妹俩给她看过照片，那是他们的爱人。

　　“咔——非常好，一遍过！”

　　蓝玫玫结束录制，抱着相机划拉几下，“有裂痕的玻璃门和邻居警察那些，后期P就搞定！”

　　不料耳边传来啜泣声，一抬头，金瑞之和金又菱抱着哭成一团。

　　金瑞之：“我们、我们不拍了、呜呜呜呜——”

　　金又菱终于哭了出来，像历经千帆，流下释然般的泪：“不拍了……不拍了……”

　　谷曼本来好好的，不知为什么也红了眼眶。张羽琪和叶涵儿不忍心看这边，忙着整理器材。潘童没哭，但立在原地沉默。

　　这……蓝玫玫偶尔听金又菱和金瑞之谈过去，知道她们的生命里有一个恶臭的男人，但没想到带给她们的创伤这么大，刚才金又菱说准备好了，她以为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家暴，家暴，还有家暴的人，都毁灭吧！

　　她现在的愤怒程度不亚于在街上被小偷当街抢一万块，和小偷对抢还一分钱没抢回来。

　　“家暴男”此时自力更生，克服啤酒肚的阻碍从地上爬起来，虽然是“罪魁祸首”，但还是硬着头皮调节气氛：“家暴男该死啊，都没人管我……”

　　“是你该管好学生，周老师，教育孩子们抵制家暴，你们任重道远啊。”蓝玫玫语重心长。

　　周逊神色严肃，不只是学校教育，家庭教育社会教育也要跟上，确实任重道远。

　　萧烺给周逊和金又菱发湿毛巾，到金又菱面前时，眼神闪躲，好在金瑞之虽然哭得直抽抽，但反应过来，接过毛巾，亲自给金又菱擦眼泪。

　　萧烺又递了条湿毛巾给金瑞之：“你也……擦一下吧。”

　　金瑞之抽抽着转身看了眼萧烺，睫毛都湿成一簇一簇的了，她喘着气接过：“谢、谢谢……”

　　萧烺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揪了一把。

　　周逊的戏份只有这一场，拍完就回学校了，下午排满了课，走前嘱咐孩子们注意安全，蓝玫玫也不留，只说下次他来吃饭打折。

　　二十分钟后。

　　“好了吗？第二场喽，这场只拍萧烺。”蓝玫玫调整好相机。

　　哭哭的几人终于调整好，目光落在萧烺身上。萧烺还沉浸在第一场戏金又菱震撼的演技中，太真实了，妈妈遭遇家暴时也是……

　　“萧烺？”蓝玫玫问。

　　萧烺回过神来：“准备好了。”

　　“你……可以吗？”金瑞之问。连金又菱拍摄起来都如此痛苦，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应激了。

　　“可以。”萧烺点头。

　　第三场要尽量拍学生放假出校门的场景，尽量再拍些空镜，所以前两场能早拍就早拍。

　　为了拍摄，蓝玫玫特意把客卧的四件套换成男生风格，桌上摆好课本书本，表明这是高中生的房间。

　　这场戏和第一场在时间上是同时发生的，萧烺在房间里抑郁症发作，想自杀，客厅发生家暴时他浑身脱力，根本不想开门。

　　叶涵儿：“第二场，action！”

　　咔——

　　昏暗的房间里，床上空荡荡，书桌的椅子上没人，镜头缓缓滑动，最终锁定墙角，萧烺备考墙角瘫坐，眼神飘忽。

　　他右手边是东倒西歪的酒瓶，以及，未开封的一瓶安眠药。

　　调动情绪最好的方法就是回忆伤痛，不同于金又菱的那场，萧烺必须亲手揭开伤疤。

　　墙外是不绝于耳的吵闹，儿时他听过无数次，男人的打骂声，女人的凄惨的哀嚎声，但这次不同，这次女人没有哀嚎，而是痛快地骂回去，举起武器反击。

　　他的妈妈在反击。

　　妈妈离开家之前，在他未曾看见的家暴中，有主动反击吗？有报过警吗？

　　离开那晚有没有回头看？有没有看到门缝后他背着熟睡的萧瑶目送她迎接自由？

　　她现在在哪里生活？过得还好吗？幸不幸福？

　　如果有机会，他想对她说：妈妈，不要再触碰婚姻，不要再融入任何一个残缺的家庭，你要勇敢地追求属于你的自由生活，如果还要再结婚，一定谨慎再谨慎，希望你不要再想起这个家的一切，希望你自由，希望你一切都好……

　　萧烺向虚空许愿，尽管对方无法接收。

　　许完愿，他早已泪流满面。

　　耳畔响起关于同性恋的传言，一条条充满污言秽语和负能量的帖子在脑海中掠过，连他的爱人也受牵连，遭受流言蜚语攻击。

　　难道不是异性恋就要遭受攻击吗？和大众不同就是该死？这世上所谓的主流和非主流又是谁规定的？为什么所有人都将其奉为圭臬？

　　他想不明白，也想不动了。

　　忽然，他解脱般地笑了笑，在打骂声和菜刀刮门的刺耳声中拧开安眠药瓶盖，倒出一小堆白色药粒，就着酒吞了下去。

　　但对于濒临绝望的人来说，这还不够。

　　萧烺的身体已经脱力，浑身发麻，站起来都无比吃力，他下半身如同失去行动能力，仅靠上半身支撑着朝书桌爬去。

　　一点，一点，一点，爬到最后精疲力竭。

　　他拉出抽屉，翻出早已备好的小刀，薄薄的、锋利的刀片搭在白皙手腕的瞬间，动作静止了，他盯着刀片按压出的凹陷，胸膛剧烈起伏着，眼睛湿润，在微弱的光线下仍波光粼粼。

　　只一念之差，他犹豫了。

　　一刀下去就能解脱吗？还是留给亲近的人永不磨灭的伤痛？

　　亲人……亲人……无法想象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在墙外拿着刀等他，只要他一出门，必死无疑。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亲人？

　　天底下这种所谓的亲人还有多少？

　　萧烺不禁哭出声，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手臂上，绽开，像朵朵烟花，为他的死亡喝彩。

　　刀片在手上的凹陷越来越深，唰——

　　镜头前闪过一道寒光。

　　世界被潮汐包裹，他的身体沉沉浮浮，耳边隐约传来开门声，有人冲进来扶住他。

　　“萧烺、萧烺——”

　　画面的最后，是他爱人的面庞。

　　“咔——”蓝玫玫结束录制，“Ok，完美！”

　　萧烺睁眼，准备起身，还没站起来，抱着他上半身的人手一松，他的背咣地倒在床尾的木板上。

　　潘童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自己起来。”

　　作者有话说：

　　啤酒瓶是道具啤酒瓶，一捏就碎那种，不疼的。（感谢老班送来的剧组经费，阿门）

　　潘童的性格也是傲娇挂的……我咋这么爱写傲娇？

　　ps：文中剧里的“爱人”仅限于剧本中的角色，按照角色的视角写是想让剧情更还原，后面在班会课上就不用再次描写拍摄的内容，也是为了让读者更身临其境。不是为了磕……

　　再p了个s：可能写爱人、恋人、对象什么的都有点怪，是因为角色年级还小，高二诶，不过还是用了“爱人”，不是提倡早恋的意思，只是觉得“爱人”means“爱的人、喜欢的人”，适合语境就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