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抹糖》初柠之

78、第七十八章

　　十分钟后，两人略有一丝尴尬地在桌前吃面。
　　严司决等叶寻尧问他想问的，但叶寻尧因为一时不知是先问打架还是先问他一大早跑出来他爸不会起疑吗，一直埋头吃面，严司决以为他还在生气，叹了声，主动开口：“寻尧，能别生气了吗？”
　　“嗯？我生什么气？”叶寻尧被他这一下问得有点懵。
　　“打架，不停道歉，还……当你面抽烟——我记得你说过你不喜欢烟味。”
　　“确实不太喜欢。”他又想起了刚才严司决吞云吐雾的样子，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道：“但那是对老叶，你的话我不介意。”
　　“荣幸。”严司决笑了笑。
　　“所以是谁先动的手？”
　　“杨凯。”
　　“为什么？”
　　“因为取笑我不成，反而恼羞成怒了。”
　　“他取笑你什么？当时有几个人？除了杨凯还有谁打你了？”
　　严司决揉揉他的脑袋，说：“说得好听点是取笑，说得难听就是造谣——说着成绩好就怎么怎么样，还说什么蝉联三届班长是不是有鬼——”
　　“当然有鬼——没投你当班长的全都是。”
　　“话也不能这么说。”严司决左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回忆起昨天的事来眉宇间尽是鄙夷，“他应该不知道我在隔间里，我出来的时候他们那帮人突然噤声，我假装没听到他们曲曲我，洗手的时候杨凯问我有没有录音。”
　　叶寻尧嗤笑一声：“这孙子，长教训了，但不多。”
　　严司决点头，表示赞同：“我说没有，但如果你们继续造谣我现在就开始录音。”
　　“不愧是你，明嘲暗讽玩得很溜。然后呢？”
　　“然后——他拉着我开始尬聊。”
　　杨凯当时露着一口像老烟鬼一样的大黄牙要去勾严司决脖子，被他躲开，并被警告：“离我远点。”
　　“班长，你这是什么意思？脱离群众？”杨凯道。
　　“偷换概念，没学懂就不要臭显摆。”
　　严司决毫不客气地怼完正要走，被杨凯促不及防一拽一扔又进了厕所，并且门被邹齐锐关上，杨凯说：“看来我说得没错，你就是仗着成绩好就无法无天！你是，叶寻尧也是！”
　　严司决皱了皱眉：“成绩好是本事，谁跟你说我们凭成绩无视纪律了？”
　　“哟，这就‘我们’了？”邹齐锐说，“看来关系不一般嘛。”
　　“可不吗，天天坐一块儿，‘同桌’感情可好了。”
　　“就是就是。”
　　“一个班长，一个差不多副班长，天生一对儿嘛。”
　　几个男生在那叽叽歪歪起哄，像是预谋好了一样，厕所内外竞无其他人的声音。
　　严司决面色一沉：“你们想怎样？”
　　“怎样？”杨凯尖锐地笑了声，边翻手机边慢悠悠说，“承认你跟叶寻尧是对狗男男，承认你们同性恋恶心，在校园墙上说，并且公开向我道歉——去年四月份他护着你对我动手的事我还记着。”
　　他说一个字，严司决脸色就冷一分，拳头也紧紧在握，直到杨凯翻出一张照片摆在他面前——那是在操场很隐蔽的角落，他和叶寻尧接吻的照片，时间大约是黄昏，周遭被夕阳浸红了一片。
　　叶寻尧：“所以你就摔了他手机？”
　　严司决：“没有，他的是不小心摔的，我摔的是邹齐锐的。”
　　看到那张照片时，严司决瞳孔骤缩，这让杨凯等人很得意。
　　杨凯：“呵，这可是实打实的证据，你要不按我说的做，我就把这张照片传出去，就算有人骂我，老师也总得抓你们一早恋，还是同性恋，说不定会把你们送去戒同所，到时候看你们怎么嚣张。”
　　“怎么，吓傻了？”见他站着不动又一声不吭，邹齐锐开始嘴贱，“原来班长大人也会害怕呀。怕什么？怕照片传出去被人看见你们这阴沟里的老鼠？还是怕被抓到接受处罚？”
　　奇怪，邹齐锐明明是男的，怎么声音尖得跟锥子似的？长舌妇一样。严司决当时是这样的想法。
　　几个高个子男生都等着严司决开口求他们，却是等来一番冷静又凉薄至极的一番学科知识。
　　他说：“哦，你们尽管传，这照片的清晰程度足以让人辨认出是我和叶寻尧任何组织或个人不得以污损、丑化、利用信息技术手段伪造等侵害他人肖像权，只要我俩不同意，这照片传开了我俩就可以告你侵犯我们肖像权——还有，造谣损害我们名誉权，严重的可以致罪，把你关个三年五年的没什么问题，说不定还会留有案底。”
　　大概是他的表现太过于沉静，他们几个威胁人的反而都听愣了，有两个不学政治的男生一下就被唬住，在一边议论说听起来像真的。
　　杨凯觉得自己再度被羞辱，骂了句“操你妈的”，拳头就冲了上去。
　　他们看严司决平时斯斯文文的，除了做题还是做题，以为他就是长得高点跑得快点的绣花枕头，再怎么也不会打架，谁知他竟比杨凯还快，一下攥住了对方出拳的手腕，顺势一掰一甩，杨凯就惨叫着倒在一边，手机在他受惊时被他甩了出去，就那么坏了。
　　众人一看他风轻云淡的样子，都不敢上前，严司决正要走，就听见邹齐锐咔咔一顿拍照，还不要脸地说：“班长你动手打人！你这是校园暴力！我要发给老方让他看看！”
　　严司决轻蔑地笑了声，道：“你们还真信我没录音？”
　　“我就随口扯了一句，其实真的没录，但那帮傻逼信了，杨凯第一个冲过来喊抢我手机，然后一窝蜂上来，我暂时没法出去，就打起来了。”
　　叶寻尧：“那你故意砸邹齐锐手机怎么回事？当时厕所内外真的没有其他人？”
　　“唔，本来都收拾完他们了，结果邹齐锐非得嘴欠来一句‘反正我有你们的照片’我就又把他揍了一顿，用他指纹解锁手机把相关照片全删了，想想又不够解恨，干脆砸了，又不是赔不起。”
　　叶寻尧：“……”
　　真是有钱烧的。
　　严司决：“厕所内还有一个人，在最里面隔间，录音了全过程，后来跟我一块儿上去找的王久名——至于外面，可能是因为我洗手的时候就快上课了吧，没看见有什么人进去。”
　　叶寻尧刚要继续吃面，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说那个人录音了全过程？”
　　严司决：“准确来讲，是从他们几个起哄我跟你开始。”
　　“那王久名不是知道了……”
　　“他是听到了，但他没见到照片——两个主谋的手机坏了，剩下的我拿他们的指纹挨个解锁删干净了一本来想都砸掉，但是太麻烦，邹齐锐一个人我还能应付，一堆人要告我故意损害他人财物那确实麻烦。”
　　“我跟那个录音的人统一了口供，说杨凯说的照片是角度问题产生的错位接吻，我跟你就是正常同学关系，杨凯等人的话纯属造谣。”
　　“串供啊。”叶寻尧三两下吃完剩下一点面，又问他：“那你给了那个人什么好处？”
　　“没有好处——他只录了音，又没拍视频，也没探头出来看过，他也没看见照片，所以我是先跟他说了一遍，然后同样的话我们又在王久名听完录音后复述了一遍。”
　　“他就信你说的了？事后没怀疑？”
　　严司决弹了弹他脑门，没好气道：“他没当我面问，就算私下怀疑也没证据造谣什么后果他也看见了，不大可能乱说。”
　　难怪王久名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半天啊。叶寻尧想，如果严司决直接承认，那王久名肯定也会把自己叫上去，就算当时不叫，自己都主动上去了肯定也会被他留下来问话。
　　严司决：“刘未是怎么回事？”
　　叶寻尧：“嗯？你没看‘落英缤纷’和校园墙？”
　　严司决抱着手臂看他：“昨天晚上早睡，今天一大早跑来哄你，你觉得我有心情看？”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责怪，但叶寻尧内心窃喜：司决要小脾气的样子也太可爱了吧！
　　他擦了嘴，亲了严司决一下，说道：“刘未看见有人在数学书上画了他跟李菁菁的黄图，虽然很抽象，但标了名字，他一气之下撕了那人的书，还把他掐脖掼墙上了。”
　　“他不是表白失败了吗？怎么还会被人画h图？”
　　叶寻尧一惊：“他什么时候表的白？”
　　严司决：“就上个月，他还跟我说他女神拒绝他的时候义正严辞但特别温柔，是自己配不上。”
　　叶寻尧：“……”
　　叶寻尧：“你去看校园墙就知道了，刘未说那孙子平时就不老实，也造过别人h谣又跟他是同班同学，估计上哪儿八卦知道他喜欢李菁菁吧，三观不正的人干出这种事也不奇怪。”
　　严司决站了起来，说要去洗碗，叶寻尧忙拦下说他煮了面，自己就得洗碗，严司决没跟他争，笑了笑去刷牙了。
　　虽说他们早恋这事目前因为外界没有证据而被揭过，学校在这个节骨眼上也不会去动两个能上清北的人，但严济作为家长，也作为一个商人，精明得很，没有直接证据，他就套严司决的话，看看是不是真如他猜的那样，这俩小子搞一块儿去了。
　　昨晚严司决该说的说完，打算走了，严济问他：“你和叶寻尧是什么关系？”
　　直接甩出这句话，严司决知道他是在诈自己，于是神色如常，回答道：“同桌，对门，朋友。”
　　“还有呢？”
　　他有些急了，严司决故作惊讶，问道：“还有什么？挚友？那应该算朋友的升级版。”
　　严济自觉失言，又举了些公司里的例子来暗示什么：“身在公司高层，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虚与委蛇多的是，那些表面玩得近的人，背地里指不定在耍什么阴招。”
　　严司决挑挑眉，道：“你是说叶寻尧会背刺我？”
　　“不，我只是提醒你，不要误入歧途。”
　　严司决很想笑，“误入歧途”，这都什么跟什么？
　　如果严济说的“歧途”只单纯指不要背后使阴招，勉强说得通，但如果暗指他跟叶寻尧的恋爱关系，那这逻辑就很成问题了。
　　他和严济现在，都是各怀鬼胎，在他和叶寻尧到底是不是恋人关系这件事上，仅仅只是没有道破。
　　不过严济的态度似乎很明显。
　　同性恋，就真的是不堪的歧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