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一抹糖》初柠之

73、第七十三章

　　叶寻尧刚才那样子，有种对崽子撒发的无奈。
　　严司决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好像有点享受，又好像不太舒服，甚至还有点自责一虽然他也不知道在自责什么。
　　总之，叶寻尧进来的时候，那封遗信已经被收装好放在床头，刚刚还说要喝牛奶的人歪着脑袋睡着了。
　　叶寻尧失笑，先上床让他平躺下来，帮他把被子盖好，拿上一些吃的去外面，吃完了，刷完开了再进房，像很多晚归的爱人一样，给了他一个晚安吻就钻进被子，伸手将床头灯一关安稳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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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个月假都很稀松平常，但这一次，叶寻尧偏让周雪梅抓住了端倪，尽管放假这两天他都没外出，第三天也窝在家里。
　　所以他被周女士在餐桌上突然问起是不是跟谁谈恋爱了时，心里一阵着急忙慌，堪堪稳住面部表情，对她说：“没有，你从哪看出来我在谈？”
　　“你是在强装镇定吗？”周雪梅的神情、语气好似玩笑，却又让人不寒而栗。
　　叶寻尧没什么底气，却还是皱着眉道：“能不能别用审犯人的眼神看我？——话说审犯人也要证据吧。”
　　周雪梅竟笑了出来，笑声不大，也很端庄，叶寻尧却觉得有些诡异。
　　“你啊你，跟你爸一模一样。”周雪梅说，“你说得对，我没有确切的证据，但我有经验啊。你爸当年追我的时候，也是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发愁的。”
　　她大概讲了一下大学时叶尊同志是怎么迫她以及从“追”到“追到”的神态变化，又对比叶寻尧近半年以来每每在她眼皮子底下的状态，不说八分像，也起码有七分相似。
　　叶寻尧内心越来越慌，但在某一时刻突然意识到，她或许不介意自己早恋呢？如果像一般家长那样不同意、抵触、愤怒，她怎么会细细对比还谈笑风声？
　　除非是诈。
　　他试探着开口：“如果我说有，你是不是要大发雷霆、警告我赶紧分手别耽误人家我不分你还要给我几巴掌？”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周雪梅用看奇葩的眼神看着他，“我可不是有毒小说里的有毒家长。”
　　叶寻尧很想说难道你觉得自己没毒吗？哪有一位经常见不着自己儿子的母亲，某天不上班在家休息，突然问儿子是否恋爱还比对细节的？
　　“青春期有喜欢的人很正常嘛，也总会幻想跟对方走到老。”周雪梅忽然正色，“但往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幻想只能是幻想。”
　　叶寻尧以为她要开始长篇大论讲“虽然早恋可以被理解，但存在许多危害”以及最后总结陈词“你给我老实一点”，但周女士没有。
　　她说：“当然了，这种情况在非青春期也不算罕见。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们在这样的年纪因为恋爱情绪大起大落。”
　　叶寻尧：“可不论什么感情，总不会一直和谐融洽，矛盾和冲突是必然的，藏得再深，也总有一天会显露或者爆发出来。”
　　周雪梅：“你说的是负面情绪，太兴奋、太高兴也有风险——当你沉浸在某一种情绪里，即使你知道得尽快脱离，但要想真正做到，难度很大。”
　　“我好像两者都不沾吧？既没有短时间大起大落，也没有长时间浸在一种情绪里。”
　　“你没有才怪。”周雪梅边吃饭边细数他的“罪证”,“就我知道的，从今年元旦那会儿开始，你就有些反常——大冬天莫名奇妙出去跑步、一身汗回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过多久又跟没事儿人一样，但月假‘早出晚归’——就当你行程多、每月都有约，但暑假那么热，以往你都邀人来家里，极少出去，今年二十多天的暑假你最起码有半个月白天不开空调，这是我认为最大的‘疑点’”
　　“还疑点，真当审犯人哪？”叶寻尧小声嘀咕。
　　“你别打岔。”周雪梅接着说，“九、十月份还好，最近几天你又不对劲了——兴致不高，也不出门，就在家窝着，不是吵架就是失恋，或者别的什么矛盾发生。”
　　“出门怀疑、不出门也怀疑，周女士，你是有疑心病吗？”
　　周雪梅几乎没见过他用这种阴阳又带着生气的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愣神片刻，道：“所以是有还是没有？——你最好给我说实话。”
　　“有。”如无原则问题，在她面前叶寻尧强硬不过几秒就得认怂，也怕她又明里暗里观察、哪天抓他个正着。
　　周女士一副“果然有”的样子，又问：“谁？”
　　“你怎么就知道你认识呢？”
　　“那看来的确是我认识的。”
　　因为如果不认识，都被“逼”到这份上了，大概率会直接报个人名说“你不认识“或者“你认识吗？”。
　　叶寻尧没招了，哭丧个脸把碗筷往洗碗池一放，说：“你不去当刑警顾问都可惜了周女士。”
　　他又走回来作最后“宽大处理”的争取：“我说了你别打我，也最好不要语言攻击。”
　　“你只要别给我拐儿童或者找了个年纪堪比我的就行。”
　　“不论性别？”
　　周雪梅抱臂冷哼一声：“是你在桃花小区的对门吧？严司决？”
　　在这场不断拉扯的“审讯”中，叶寻尧完败。
　　他有些惊恐，问：“你、能接受啊？”
　　“你难道没发现我一直没提‘女生’这个词吗？”
　　叶寻尧仔细回想了下，好像是没有，包括暑假的时候——好像是问“有没有谈对象”？
　　“别杵那儿了，”周雪梅站起来，“洗碗去，洗完给我说说。”
　　“说说”太宽泛，叶寻尧洗了上十分钟都没想好从哪说起，临“招供”的时候又觉得无非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彼此人品状况、成绩状况，甚至包括家庭状况，以及进展到哪一步了。
　　“今年1月5号在一起的……我、向他表的白，然后、成绩都不错，人也没不良嗜好，就就到现在……”
　　“就到现在？”
　　他这句子断的，让周雪梅真以为他们分手了，因而脸上露出疑惑，震惊以及可惜的表情。
　　然而叶寻尧飞速且大声解释：“就到现在被你发现！我们俩感情好得很，没分手！”他说完又觉着尴尬，揉了揉鼻子把头扭向一边。
　　靠在沙发上的周女士爽朗地笑起来，又说：“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被人发现还害羞。不行，我得跟他说一声。”
　　“老叶他……”
　　“你放心，他不会演‘给你五百万离开我儿子’的戏码，咱家也拿不出来。”周雪梅朝他晃晃手机，表示消息已发送，“该见过的都见过了，又不是只有现在有这些事。”
　　叶尊正在单位吃午饭，看见他老婆大人发来这样一条消息：你儿子，早在今年他生日的时候就跟你想认作干儿子的小严在一起了。
　　［叶尊］：？？？？？
　　［叶尊］：！！！！！
　　［叶尊］：你没开玩笑？？！
　　梅：你觉得呢？
　　［叶尊］：你知道我差点喷出一口汤来吗？？
　　梅：关我屁事。
　　［叶尊］：我太伤心了[／心碎］
　　梅：得了你，我就是通知你一声。
　　［叶尊］：什么？通知？？我不同意！!
　　周雪梅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叶寻尧说：“叶寻尧，你爸不同意诶。”
　　“你同意不就行了。”
　　叶寻尧轻飘飘一句，让周雪梅心情舒畅，回过去：你儿子说你不同意没用。
　　［叶尊］：这个逆子！
　　梅：我倒是看好，你不如说说你不同意的理由。
　　［叶尊］：小严那么好，怎么就瞎了眼看上小叶了？？！
　　［叶尊］：等等，你说你看好？？？
　　梅：嗯，般配。
　　梅：不过你不是一直觉得小叶很优秀吗？
　　［叶尊］：相比之下，小叶太莽撞、太暴力了些，我很担心像小严这老实孩子会吃亏啊。
　　［叶尊］：还有，我不允许我儿子和我干儿子在一起！
　　要是现在俩人视频，叶尊就能看到周雪梅翻上天的白眼，不过他收到了一条充满嘲讽的语音：“呵，人家没认你作干爹吧，你在那刷什么存在感？”
　　叶尊：“……”
　　正和严司决说自己被“刑讯逼供”出他们在一起了的叶寻尧听到这句，好奇地向周雪梅望去，只听她说：“叶寻尧，严司决他人怎么样？——别太宽泛，说具体点。”
　　“啊，就、很沉稳吧，做事靠谱，也不会跟人计较——当然，有时候会老好人式的瞎计较，你给他一点点好，他恨不能成十倍、成百倍地对你好。”
　　周雪梅点点头：“嗯，那天一起做饭能看出来，经验丰富，而且那个时候我就隐约察觉到有苗头了——肯在上学时候跑过来为你做饭，关系肯定不一般。”
　　叶寻尧单手搓了搓脸，道：“你这不废话吗？关系一般的干不出这种事，又不是仇家恶心人。再说了就凭这能推出个什么来？你也就剩猜了。”
　　“你这也是废话，我不靠猜靠什么？又不是警察断案、查你们相关信息。关键是我猜对了。”
　　“是，你牛，你厉害，福尔摩斯。”叶寻尧说，“所以能先别声张不？还不知道他那边什么情况。”
　　“他也是不知道家长态度所以瞒着吗？”
　　“嗯……应该是吧。”
　　其实已经告诉他妈妈了。
　　25号上午八点，严济匆忙赶回，顶着乌青的眼圈领着兄妹二人去祭奠，按惯例下午他们都会待在各自房间里，但谁去哪也是自由的，最好是报备一声，严司决平时去哪一般都不会提前说，更何况这次还带着个人、揣了件暂时不能告诉严济的事。
　　一点十几分，严司决就去桃花小区接叶寻尧，两点多到达墓园。
　　严司决牵着叶寻尧的手，缓缓走至墓前，又松开他，轻声道：“妈，我又来看您了，这回我带了个人过来——放心，他很好，我很信任他。”
　　女人有着过肩的黑发，略微有些卷，显得俏皮。淡妆之下是精致的脸孔，上面没有一丝皱纹。恬静淡雅的笑容彰显出她温婉的气质，这一点上，熟人面前的严司决很像她。
　　叶寻尧在她面前的白色菊花上轻轻又放上一束，并向她深深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