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四章 缘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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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一夜，离殊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只觉一切都朦朦胧胧，真假难辨。
昏昏沉沉中，依稀有莹润如玉的手指轻柔抚过她的脸颊，不停擦去滑下的泪水，有个声音似乎一直在自己耳边呢喃：“呆瓜树……你还是个孩子……怎可知许多事情是天命难违啊……”
秋日和煦的阳光透过窗棂，射进离殊的房间，她头昏脑胀地睁眼，发现自己早已置身于房间的床榻之上，身边哪里还有师傅的踪影。揉揉发酸的太阳穴，脑海中浮现的居然是昨夜月下的一场荒唐告白。简直怀疑自己昨日是不是中了邪了，怎么就做了如此一个乱七八糟的梦呢？
当青铜镜映照出两只红红的兔子眼时，她心中大惊，原来，昨夜的一切全不是梦。
怎么办？怎么办？自己怎么就头脑发热和师傅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呢？真是上对不起华胥姐姐，下对不起教养自己的师傅啊……捶胸顿足，后悔不迭。
今日还需随师傅一同进宫，这可如何是好？当她在屋内着急地团团转的时候，门外响起了陆吾的催促声。
“师妹，起身了么？师傅说该出发了。”
“哦！马上就好！”一跺脚，心一横，反正师傅说我是呆瓜树，昨夜就当呆傻胡话了一回。下定决心之后，她勉强打起精神，用冷水敷了敷眼睛，简单梳洗了一番。
下楼时，东华和陆吾一前一后，似在大堂等了一会。
她稳了稳情绪，若无其事地冲东华和陆吾嘻嘻一笑，招呼道：“师傅早，大师兄早。”
陆吾孩子气地回以一个阳光灿烂的笑脸，东华则淡淡地点头，神色难以捉摸。
路上，她又习惯性地想拉起师傅的手走路，伸到一半，硬生生定住了，踌躇了一会，转而挽住了陆吾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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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国皇宫号紫宸宫，集天下能工巧匠耗时十五年方才建成。世人皆传：“中原佳丽地，广陵帝王城。” （略改了《入朝曲》南北朝、谢眺）
一川绿水如碧玉腰带缠绕紫宸宫四周，更兼有垂杨广种，绿枝低垂，如美人柔若无骨的纤纤玉手，临水嬉戏。城内，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峥嵘轩峻的殿台楼阁高低错落，其间以雕栏玉砌的穿廊迂回连接，许多体态婀娜，衣裙飘飘的美人往来其间，为华丽庄严的皇宫增添了一道娇媚的独特景致。
又走一段，穿过皇帝议事的正殿，便是御花园。
秋光迭迭，失了盛夏的暴烈，显得柔和恬淡，橙色的光芒纤柔地洒落在御花园中。清风徐徐，轻抚过红色的宫墙，轻抚过树梢，轻抚过繁花，将一切染上一片秋意盎然的枫红。园中早已应景地摆上了各色菊花，黄、白、红、橙、紫、复色、间色、重瓣、单瓣、等等，颜色缤纷，形状各异，争奇斗艳，如火如荼。单单一种，就填补了秋日无花的单调寂寥，让人观之不由叹道“秋来谁为韶华主，总领群芳是菊花。（《菊谱》宋、刘蒙泉）”
园中的菊花丛中伫立着一个身材高挑衣饰华丽的女子，云鬟高耸，披帛随风轻舞。
东华一行人走近时，那女子方才悠悠转身，对众人露出一个和煦如春日般的亲切笑容。
但见她肌肤圆润，腮凝新荔，鼻腻鹅脂，上穿凤凰绕日刺绣的红色对襟大袖衫、下系金线混织石榴色长裙、轻薄的纱罗披帛盘绕于两臂，真真是彩绣辉煌，雍容华贵。
这张脸明明初见，却令离殊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女子微启朱唇，秋水双瞳紧紧锁住东华，柔柔唤了一声：“茯苓。”
东华身形一滞，继而躬身行礼：“东华拜见皇妃。茯苓乃东华入凡尘之俗名，如今十世已过，自是不便再用。皇妃称呼在下东华即可。身后这两位是在下的徒弟陆吾、离殊。”
二人随着东华的招呼也对皇妃恭敬行了一礼。
离殊转头转脑地看看师傅，又看看皇妃，只见他二人目光交织，无声中彷佛沉淀了千言万语，心中不禁好奇：茯苓？皇妃？灵光一现，想起华胥姐姐曾说过，师傅便是受了白如槿所托，才去得昆仑山寻锁阳草，难不成……难不成茯苓是师傅为人时的名字，这皇妃便是师傅十世纠结的爱人白如槿？想到这里，看二人一红一白，一高一矮，映照着彩色菊海，分外夺目，离殊看得痴了，心中彷佛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心头，辗转反思，终是无声一叹：这二人如此般配，世间果然没有如果一说……
白如槿听了东华客套而又生疏的话语后，原本带着些期许的神色明显黯淡了几分，许久，才又艰难开口：“如槿谢过茯……东华仙君，顾念往日情谊，为幺女寻还阳仙草。不知此事进展如何？”
东华敛容正色，透着淡淡的无奈：“精卫公主的躯体早已死去，在下也是抱着一试的念头前往昆仑山悬圃求取锁阳草，希望保住公主的魂魄，将其封回原体，可惜，在下历劫之身，法力未曾完全恢复，所以，锁阳草一事，实在是有愧于皇妃所托。”
听到这个消息，白如槿本已苍白的面色愈发憔悴，眼角晶莹滚动，似有泪色，许是察觉到众人目光有异，她微微侧过脸，沉痛说道：“生死由命。幺女已死之躯，如槿却妄图靠仙君之力复活，本是有违天道，如此看来，真是天命难违……”她拿起手中的丝绢拭了拭眼角，对东华福了一福身，“只是，辛苦仙君一场，如槿代陛下谢过仙君了。”
东华欲言又止。
离殊心中更是莫名酸楚，自见到这位白如槿之后，就一直前后思量，为何对这皇妃竟有奇怪的熟悉之感，听她说了这许多话后方才意识到，这皇妃不就是常常出现在自己梦中，声声呼唤“三丫头”的那美丽妇人么？她沉浸在自己的冥思里，下意识地惊叫出声。
本暗自神伤的白如槿在内，其他三人一齐望向离殊。
她自觉失礼，不好意思地低声道歉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白如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望了她一会，幽幽说道：“若是三丫头还活着，也该是离殊这般年纪了……”
“三丫头……三丫头……”离殊心中默念着白如槿的话语，心咚咚地跳得飞快。
东华眸中闪过一丝担忧，摸了摸离殊的额头，关切道：“你怎么了？”
她恍若梦游，愣愣地摇头：“师傅，我没事。”
一旁的白如槿面上风平浪静，可眸中哀怨之色却变得更浓，温婉道：“仙君，我看离殊貌似有身体不适之状，不如，我让宫娥带着她去我宫中歇息一下，你看可好？”
东华看看离殊脸色泛黄，双目红肿，确是疲惫不堪的模样，答道：“我送她下去歇息吧”。
白如槿勾起一丝浅笑，笑中含着微不可见的涩楚：“仙君何必如此不放心。让陆吾陪着吧，不过是去我的寝宫而已。”唤来两个宫娥，扶着离殊下去，陆吾也一道离去。
偌大的御花园，此时只剩了白如槿和云茯苓，不现在的东华，二人。
两人面对面站着，不过一尺之距，却又彷佛生疏地远似天涯。
白如槿潋滟的黑眸看向东华身旁一株即将凋零的菊花，花瓣半枯，摇摇欲落。
“仙君，似乎很在意你那个徒弟啊……”
东华垂目，声音平和：“离殊她昨日走失，一宿未眠，在下难免有些放心不下。”
“茯……仙君，你为何对我如此冷淡？是怨我当年有负于你我的盟誓入宫么？”白如槿凄凉地凝视东华，两行清泪悄然落下。
东华的脸上显出一丝痛苦，不自觉地抬手欲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手伸到半空中忽然停住，白如槿却迅速抓住了他的手掌，贴在脸上，泣不成声：“茯苓……茯苓……我喜欢的是你，我喜欢的一直是你，我是被逼的……”
滴滴热泪落在东华的手背，好似火星一般，灼得他手背心间都烈火焚身般的痛苦，他却再不忍心收回，只无奈地喟然长叹：“如槿，缙云陛下对你一片痴心，你何苦执着至此……”
“前尘往事如云烟已过，那不过是你我的一场劫数，如今，劫数已尽。”东华苦涩地接着说道，“你的姻缘是缙云陛下，而非我东华，我不过是承了天命来护你一场，助你早遇命定之人罢了。”
“我不要什么命定姻缘，我只要你，茯苓，我只要你……”白如槿梨花带雨，呜咽着便欲扑进东华的怀中，却被他按住双肩，动弹不得。
“如槿，你要我怎么说你才明白……”东华的声音冷若冬日寒风，“我的执迷不悔，已经害了一个人。我不能再让你沉沦下去，害了你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她目光涣散，双手无力地垂下，全然失了一个皇妃的倾国风采。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四章 缘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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