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恶不赦》无人角色

7、霍小荔

　　霍小荔一觉睡到中午。若不是被小豫吵醒，他真希望就这样睡醒了喝酒，喝醉了又睡。日子多逍遥。
　　“唔……吵死了”
　　霍小荔从床上坐起来，揉着一头短发，刚睡醒的头发凌乱慵散，配上那不满的眼神，还真像个小痞子。
　　“爷！爷！别睡了！快！我们出去玩！今天可是好日子！王爷特许我们出去呢！”
　　霍小荔有起床气，不问青红皂白就骂道：“我是谁？出门还需要秦夜末许可？开什么玩笑！”
　　“是是，爷说的对，不过今天赶集，街上可热闹了，爷确定不去？”
　　霍小荔揉了柔脑袋，让自己清醒些，道：“去！当然去！”
　　这来了古代快一个星期，什么好玩的事都没遇到，他可要闷死了。趁他还有那个兴致，当然要到处逛逛。
　　“那爷快些啊，王爷在外面等我们呢。”
　　“他也去？”
　　“嗯！柳公子也去！”
　　霍小荔穿好衣服，开始洗漱，顺便不忘抱怨一下：“这几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玩的。”
　　小豫笑的如花似玉，说道：“爷就当陪我嘛，快点。”
　　小丫头挺兴奋，霍小荔也有些高兴。
　　迅速准备好，打开房门果真见到秦夜末和柳若青站在门外。
　　霍小荔高兴的跑上前，甜腻的叫了声：“师父！早啊！”
　　算他有点良心没有忘记昨日刚拜了师。柳若青朝他点点头。秦夜末眯起眼问道：“师父？”
　　柳若青站在秦夜末身后，恭敬的道：“昨日霍公子说想学武功，属下便教了他几招。霍公子平日生性……活泼，属下想学点功夫防身也是好事。”
　　其实柳若青想说他生性放荡，但他这个君子说话也是要看场合的。
　　“嗯。”
　　秦夜末不置可否。霍小荔心想我做什么还要你批准不成？
　　“师父客气了，师父在上嘛，师父可以直呼我名字的。”
　　霍小荔笑容堆在脸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个好徒儿。
　　柳若青有些尴尬的看了看秦夜末，没想到秦夜末居然开口道：“他叫霍晨初，你既是武将，做他的师父绰绰有余，就这样吧。”
　　口气依然淡漠，但跟了他这么多年的柳若青确是听出了王爷对霍小荔的迁就。
　　霍晨初？秦夜末？这名字取得真是毫不遮掩。
　　“晨初。”
　　见霍小荔一脸期待的望着他，柳若青只好回应他了。听着师父叫自己名字，霍小荔心想这次总算搞定了。柳若青日后一定不会亏待他。
　　“是！师父，走吧，我们去逛街！”
　　说着拉着柳若青的衣袖就往外跑。留下秦夜末和小豫在身后。
　　小豫看了看王爷的脸色，也看不出是生气还是什么，那张脸总是没有表情，但和柳公子的没有表情又不太一样。这个人，是会让人觉得不寒而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小豫每次看到他的脸，都会不由自主的多看几眼。
　　秦夜末感到有视线在自己身上扫荡，回头望见小豫两眼直直的瞅着他，便不冷不热的说了句：“走吧。”
　　小豫对上秦夜末棕色的眸子，脸一红，低着头应了声：“是。”
　　“师父师父，这是什么？”
　　“师父师父，这叫京凉城啊？我刚来的时候还以为是京城呢！”
　　“师父师父这是首都吗？还有什么城好玩啊？”
　　“师父师父，那位大婶说今晚有灯会？”
　　“师父师父……”
　　刚出了王府，霍晨初即刻被赶集的热闹场面吸引住，拉着柳若青在人群中东奔西跑，不亦乐乎。
　　秦夜末和小豫跟在后面。小豫这丫头也是孩子脾性，面对秦夜末一贯冷漠的脸，没一会儿就习惯了。
　　“王爷不陪爷吗？”
　　小豫手里拿着霍晨初买的冰糖葫芦，一口一个还不忘好奇。
　　“他需要我陪吗？”
　　秦夜末语气依旧淡然，但很明显这是反问句。
　　小豫嘴里虽忙活着，眼睛却无法专注于冰糖葫芦，而是望着秦夜末的侧脸。高挺洒脱的鼻型，深邃狭长的凤目，淡泊利落的唇型，沉睡在寒冰里的深褐色瞳孔。
　　这个男人和他好像。
　　只是，他的瞳孔有更多的色彩。
　　秦夜末又一次感觉到小丫头炙热的视线，转过头睨了一眼，心想，恐怕霍晨初是不会对他露出这种表情吧。
　　小丫头炙热的视线转及有些落寞，秦夜末睨在眼里，良久才说话：“再不吃就化开了。”
　　小豫回过神来才发现他指的是冰糖葫芦，赶紧又塞了几个在嘴里。样子挺可爱。
　　她又忍不住抬头看秦夜末，发现男人嘴角竟轻微上扬，莫不是在笑？
　　小豫一时间荡了心神，嘴里的糖化开，竟是这么甜。
　　柳若青被这个霍晨初拉着跑得气喘，这个人就跟猴子似的多动，并且喜新厌旧。
　　瞧什么都是望两眼，望够了摸两下。摸够了就跑。
　　问题一大堆，但从不听人回答完。
　　最后柳若青干脆不说话了，只是看着霍晨初像个孩子一样将集市的东西都摸了个透。
　　这个人真的是那么阴险狡猾的骗子吗？
　　柳若青有时也会这么问自己，只是一旦注视着霍晨初的眼，他就会觉得自己已然被骗了。
　　有很多时候，他觉得最狡猾的人，莫过于让别人心甘情愿被骗，霍晨初是如此，那个人也是如此。
　　那个九五至尊，一国之帝。
　　想及又笑了，那个人若是有霍晨初这般活力，想必自己也不会对他言听计从了。
　　果然，他是被那人的外表给骗了也说不定。
　　公正严明，深谋远虑，爱民如子，体弱多病的那些外表。
　　“师父，想什么呢？难不成是姓李的？”
　　“姓李的？”
　　“对呀，昨天打扰我练功那个。”
　　“李玉明？”
　　“对对对！”
　　“为什么我要想他？”
　　“嗯……那师父干嘛发呆？呵呵，难不成是他在想师父？”
　　“这种日子他应该在青楼。”
　　“呵呵，师父真是了如指掌啊！”
　　霍晨初左一个师父右一个师父，柳若青也逐渐打从心里接受了。
　　其实他这个人很好骗，想必霍晨初也知道这一点。
　　“别跑了，等王爷。”
　　“嗯，师父，他们好慢啊！我要选灯啊！”
　　霍晨初兴奋过了头，刚听说过几日便是中秋佳节，虽然不知道中秋做什么的，但街上五彩缤纷的花灯可把他乐坏了。这古代人的手工活儿就是厉害，看得他赞叹不已。
　　刚拿起一盏灯在手里把玩，等着秦夜末来给钱，抬头便看见走在人群中的丫头和秦夜末。丫头红着脸吃着冰糖葫芦，秦夜末面带笑意地望着丫头，好一副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画面。
　　柳若青见他望得出神，问道：“怎么？羡慕？”
　　没想到这个死板的师父也会调笑他，霍晨初客气道：“哪会？师父比他帅多了。”
　　柳若青笑而不答，这个霍晨初，有时候还是很好理解的。
　　“他不是不近女色吗？”
　　霍晨初手里的红色莲花金丝灯笼別致大方，让他爱不释手，可这秦夜末迟迟未赶来给钱，便让他失了兴致。
　　霍晨初放下纸灯笼，站在柳若青身旁，两个人一起望着人群中迎面而来的秦夜末和小豫。
　　不知道此时柳若青在想什么，面无表情的将视线投入人群中使其淹没。
　　霍晨初想的就明显多了，只是无论谁见了也看不穿而已。因为他什么都没想，只是记忆擅自跑进跑出。让他一时忘了动作。
　　那个单眼皮的少年，总是若有若无的在他脑子里盘旋。那个＂霍小荔＂的名字，总是不知不觉从他嘴里溢出。
　　这里似乎太过热闹了。太多东西挤进脑子里。人的声音，车的声音，地面的声音，呼吸的声音，太多太多。
　　霍晨初倒退了几步，柳若青并未察觉，直到秦夜末冲着他们所在的位置喊：＂霍晨初＂时，柳若青才恍然发觉身旁的霍晨初已经不见了。
　　秦夜末三两步来到柳若青身旁，小豫仍在人群中努力挤过来。柳若青急忙道：＂属下疏忽了。＂
　　秦夜末并未正视柳若青，视线一直追逐着霍晨初消失的方向。说道：＂看好那丫头＂，说完便挤进另一波人流中。
　　＂是＂
　　柳若青在人群中回答到。
　　他第一次如此失常，刚才不知道是怎么了，只是望着王爷的时候，眼里突然出现了皇上的脸。王爷和皇上长得并不像，为什么他会看错呢？
　　霍晨初拼命逃离那些声音，不知道在人群中穿梭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出现一棵古树。
　　大树枝桠广络四散延至四面的房屋砖瓦之上。古树根周围是一坛小小的池塘，池塘的水清澈见底，里面却不见活物。
　　这里被矮的砖瓦房包围，四周的墙上还能看见些许青苔。古树遮去大部分阳光，只在地上留下斑斓稀疏的光点。回头望向身后，一条狭窄的小巷刚好将这里与世隔绝。外面吵杂的声音终于逐渐远离霍晨初的耳朵。他看了看环境，发现这一个小角落居然还有风通过，挺是凉爽。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仿佛听到了那坛死水流动的声音，细腻柔和。
　　＂终于见到你了＂
　　正当霍晨初四下张望时，不远处的古树背后传来一个声音。
　　霍晨初警惕的望过去，发现一身青蓝色的衣服，一头玄青的长发。有一个人坐在树下。
　　＂谁？＂
　　树下的人站起来，缓缓转过身子，从树后走出来。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说话的人是名妖邪的男子。
　　这是霍晨初对男子的第一印象。男子妖艳中带着阳刚之气，与其说是妖艳，准确来说是阴邪。
　　男子举手投足间是大而化之的气质，但表情却总是有一种道不出的细腻。
　　特别是此时男子望着霍晨初的双眼，那是一双没有感情没有情绪甚至没有生气的眼睛。但是这样一双眼睛里却清晰散发出一种透彻。就如同古树下的池塘水那般，清澈见底却没有活物。那是一种矛盾。
　　男子嘴角噙笑，目不转睛的望着霍晨初。霍晨初也毫不客气的将他打量了一番。
　　＂你认识我？＂
　　看够了，霍晨初桃花眼一弯，笑得百无一害。
　　男子似乎丝毫没把他的笑容放在眼里，回笑道：＂当然，我知道你从哪里来，是什么人。我知道你的一切。＂
　　男子言语间带点儿得意，更有种轻描淡写的自傲。
　　他的话立刻让霍晨初产生了兴趣。
　　＂哦？连我都不知道的东西。你知道？＂
　　男子轻笑，不立刻回答霍晨初，而是找了个树下的位子，悠然的坐下。抬头再看了看霍晨初，似乎是让他也坐下。
　　霍晨初突然对男子有了兴趣，于是走上前坐在男子身旁。
　　男子这才开口道：＂霍晨初。很适合你的名字。＂
　　霍晨初更是好奇了，这男子似乎真的知道他的事。
　　＂哦？那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看了他几眼，似乎认为他本不该问这个。
　　＂孟冥渊。＂
　　霍晨初看着男子，发现这真是个让他好奇的人。他喜欢男子身上的矛盾。就好比大人经常对你说的道理，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事实，心里想的也不一定是真理。这个男子带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
　　＂名字也很适合你。我确定我没见过你。如果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我一定记得。＂
　　霍晨初有点惋惜的说道。
　　＂我这样的人？＂
　　孟冥渊好奇地问。
　　＂嗯。普通得来又觉得不简单的人！＂
　　＂什么意思？＂
　　＂就是无聊得来又觉得好玩的人。＂
　　孟冥渊显然没有明白霍晨初的意思，但又不想再问下去。
　　＂你该说的不是这些吧。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的一切？＂
　　霍晨初不吝啬的笑了笑，说道：＂我的一切我又不感兴趣。哈哈。可是如果有个人知道我的一切，总觉得我很有存在感？是不是？＂
　　孟冥渊有点惊讶的看着他。定了定神，说道：＂是吗？存在感？真希望你没有这种东西。＂
　　霍晨初虽然笑得天真，但也不傻，男子言语间的不满他还是听出来了。于是更加好奇的问道：＂怎么？我惹过你？＂
　　孟冥渊轻蹙眉头，答道：＂没有。＂
　　像是说的实话，不过为什么总像我得罪了他似的？
　　霍晨初想了想：问道：＂你找我有事？＂
　　＂嗯？＂
　　孟冥渊似乎不太喜欢他，但却又故意接近他。
　　＂怎么？如果不是找我有事，为什么在这等我？＂
　　＂你怎么知道我找你？你该问的不是这些吧？你不是想知道你失去的记忆？＂
　　连他失去记忆都知道，看来男子说知道他的一切真的不是骗人。
　　＂我的记忆，我想想起来的时候自然会想起来。而且会失去说不定不是什么好记忆。如果你不是我以前的朋友，那我没话和你说了。＂
　　说着，霍晨初站起身，准备离开。
　　孟冥渊双眉蹙得更紧，双目少了之前的＂目中无人＂，眼神间竟有些伤感。
　　＂霍晨初！霍淄誉！你可以改名字！你可以失忆！真是幸运啊你！你以为你一直这么幸运是为什么？＂
　　＂什么意思？＂
　　霍晨初停下脚步，看着男子，这句话问得真切。难得认真的眼神让孟冥渊轻微一愣。
　　孟冥渊冷笑道：＂你不是不在乎？＂
　　＂你不是想说？＂
　　孟冥渊没料到他会反问，而且霍晨初从容不迫的态度让他极度不满。
　　＂霍小荔。你不会忘记吧！＂
　　又是这个名字！
　　＂他是谁？＂
　　＂他？你还记得他？你忘了他？霍晨初！你不配叫他的名字！＂
　　孟冥渊笑得张扬，他的脸在霍晨初眼里逐渐扭曲，那张单眼皮的白皙少年的脸逐渐出现在霍晨初眼前。
　　霍晨初的双目空洞，望着孟冥渊，嘴里不停的喊：＂小荔。小荔。小荔。不要。小荔。＂
　　他走到孟冥渊面前，拼命扯着他的衣服，嘴里重复喊着：＂小荔。小荔。＂
　　孟冥渊嘴角带着一抹邪笑，眼神就如身后那坛池水一样，清澈见底，却毫无生气。
　　他任由霍晨初痛苦地扯着他的衣服，嘲笑似的看着霍晨初空洞的双目。
　　＂原来你还记得他啊。＂
　　他知道霍晨初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了，他也不想被任何人听到他这样无奈的声音。
　　嘴角的笑不知何时开始带着一点苦涩。
　　他分明是想嘲笑眼前这个人，可是为甚么？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正在用空洞的眼神嘲笑他呢？
　　＂够了吧！放开他！＂
　　正当他们在拉扯的时候，秦夜末从小巷中走出。
　　＂放开他！＂
　　似乎以为孟冥渊没有听懂，他又说了一次。
　　孟冥渊先是一惊，之后了然的一笑。
　　＂你也真是坏心。＂
　　孟冥渊妖邪的笑容在秦夜末眼里没有丝毫杀伤力。秦夜末走到他身旁，一把将霍晨初拉进自己怀里。
　　面对突然闯进来，并且一直散发出危险气息吞噬自己的男人，孟冥渊只是冷笑道：＂听到哪里了？你想知道吗？他的过去。他的一切。＂
　　秦夜末将霍晨初抱起，斜睨着孟冥渊，说道：＂如果我想知道，自然会问他。＂
　　孟冥渊耸耸肩，笑得轻蔑：＂都听得差不多了才说。＂
　　秦夜末瞪了他一眼，说道：＂下次如果再让我看到你。我会想办法让你说出来。＂
　　说完，他抱着已晕过去的霍晨初向街道走去。
　　孟冥渊笑了笑，那抹轻描淡写的笑容多了点无奈。
　　＂对不起。看来我说太多了。＂
　　说着他摸了摸肩膀上围着的围巾，围巾上还吊着一个不起眼的小人模样的木雕。
　　一阵风吹过，古树窸窣，满地斑斓闪烁。站在其中的男子，矛盾的眸子望着霍晨初离去的方向。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