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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戚顾冬虫草穿越= =】微人与归 ...

  •   油将尽灯欲枯的时候,他还记得翻看那本连内容都可以倒背如流的书。这是本好书,他记得那是那个书生一生的心血,他记得自己答应过他,要好好收藏。一晃数十载,他连书的一个卷角都没让它起。
      胸口疼,咳血,灯火摇晃,忽然想起他曾经念叨的话。
      “霪雨菲菲,把酒临风,微斯人,谁与吾归……”
      他曾想拉着他的手说,“我与你一道。”可惜,一转身之后,他笑着给了自己一小刀。知音两个字在眼前破败成灰,青色的书生袍竟成了他洗不去的噩梦源头。
      油灯燃尽最后一丝生命,跌进黑暗前他还紧拿着那本《七略》,血海深仇都在他离开之后消散,一干二净的除了这最后留下的由自己拼贴的东西外,那个惊世书生在这世间究竟还剩下了些什么?
      什么都不剩,记着他的也许只有自己。而现在,谁也不会记得他了。
      漆黑的世界,油灯的灯芯已经枯萎。
      千年老树的年轮碾不碎在身上不停攀爬的蚂蚁,只好听之任之。蚂蚁一直爬,等它爬到树顶偶一低头时才发现,有一个青色的影子一直站在那刚刚被黑暗吞没的生命之后。
      “微人与归……”
      蚂蚁听见青色的灵在这么小声的念,直到天地开始变幻时代。

      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子,却被人活活勒死在自己屋中。冬虫草的正义泛滥,觉得凶手简直是不可饶恕。走遍这已经空了的房子,他希望能多找着些证据。有什么人从自己身后走过,他清晰的感觉到,即使没听见一点动静。迅速回头,却只看见蹲在地上搜集线索的同事,脊背忽然起了些寒意,他缓缓的扫过整个房间,冥冥之中,他知道这屋子里还有人在。
      一堆的红色,其中还有一个漂亮的女人,一袭戎装,巾帼不让须眉,脸上却是死寂,只有那最后涂抹在嘴唇上的一点鲜红显示着她曾经的光华。红色之外,立着一抹唯一的青色。孤寂自傲,他企图靠近,却越走越远。
      正焦躁间,这世界忽然倒转回到一个他不算陌生的地方。是那起命案发生的空房间,不自觉的一颤,冬虫草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通灵之才。也许那个被害的女孩会突然出现,以幽灵状,他只是希望,她不要青面獠牙,虽然他自诩胆大,那也还是有限度的……
      “是他的男朋友。”
      干净的声音却带着些许久未开口说话的滞涩,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这不是那被害女子的声音,因为这是男声。
      “你是谁?”
      那声音很久没回答,冬虫草听到耳边惯例的闹钟叫声,梦将醒,他感觉到自己正被一股大力拉出这个世界。
      “……太久,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离开之前,那人幽幽的说着,冬虫草只来得及看见他青色的身影。
      青色,是那站在一堆鲜红之外的人吗?

      冬虫草又去了那空房间。
      地上画着白粉笔的地方是那女孩最后蜷缩的位置。这次,这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但他直觉还有人在。
      “你在吧?既然托梦要我帮忙,就出来吧。”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的回音,幸好没别人一道来,不然,他准被当傻子。
      等了许久,没人理他。他摸摸鼻子,再次问道“你昨晚说是她的男朋友,你的意思是她是被她男朋友杀害的吗?”
      还是沉默,他瞪着屋外的大太阳,猜想他是不是怕光啊?
      “……话说我也不能只听你一句话就去抓人啊……你能提供点证据吗?”
      依旧寂静的房子,冬虫草缩缩脖子,有点冷。难道,他只能等到晚上?或者,不怕死的待在这里直到晚上……
      作为一个男子汉,他知道自己不能退缩。更何况那人既然托梦来让他帮忙,自然不会是恶鬼,应该吧。
      犹豫之间,阳光穿过透明窗纱,射进屋中,一刹那之间,他忽然看见一道青色身影。苍白的容颜,忧伤的眼,还有分为熟悉的细碎卷发。
      熟悉,这人他不止见过一面。应该是很多面,因为他的样子刻进了冬虫草的骨头里,只是一直被尘封,直到他出现才被一点一点掀开。
      “……惜朝……”
      透明的青色影子应了声,叹息般的叫着他“少商……”

      “叮——————”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冬虫草猛然回神,窗边根本不见什么青色人影。这屋子飘渺的就像是他刚脱口而出的两个字,难道连那人叫出来的“少商”也是假的吗?
      不管那青影说的是真是假,冬虫草都决定去查查被害者的男朋友,虽然没证据,但有目标总比没目标的好,他就不信用最笨的蹲点法,也不能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被害的女孩是个白领,叫晚晴,这名字他从一开始知道就觉得特别,何处特别又说不清。她的男朋友在同一家公司上班,外号螃蟹。看着那男人的照片,周围同事一片唏嘘,黄SIR代表发言, “一朵鲜花插牛粪……糟蹋……”
      冬虫草也觉得糟蹋,下意识的想起那卷发书生,那女孩最该配得人兴许是那样的吧?
      冬虫草从椅子上直挺挺摔倒在地,响声清脆。黄SIR很关心,问道“你没事吧?”脸朝下,他奋力的举起手摇了摇,他现在才猛然想起自己一直忽略的重大问题。
      那个幽灵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和被害者是什么关系?最重要的是,为什么他会是一身古装书生样?
      拎着一堆泡面,冬虫草决定在这疑似鬼屋的地方安营扎寨。
      夜里,看碟子打发时间的时候,他有些郁闷的发现,自己明明挑的是搞笑片,却莫名其妙变成了鬼片……恶寒……弄得一晚上没敢睡觉没敢去卫生间。
      如此守了三天,黄SIR看见他的时候颇同情的说“看你瘦的,追案子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啊。”冬虫草没力气的瞄他一眼,没敢说这都是他自个儿自找苦吃。

      第三天夜里,快睡着的时候他被一声叹息惊醒,一猛子弹起来,差点撞上人,不,即使他想撞也撞不上。等了多日的青衫书生,终于真正的出现,吞着口水,虽然对方绝色倾国,但是,透过他都能看到对面家具的这种滋味……还是相当考验心理承受能力的……
      顾惜朝只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一直在等一个人出现,等了许久,无意间来到这里却迟了。”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冬虫草坐起身,靠近他,却感觉不到一点传说中幽灵特有的冰冷气息。
      “上辈子我欠了她太多,这辈子依旧没能还给她。”
      “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还她的债了。”
      “你说的,是晚晴吗?”
      晚晴,晚晴。这个顾惜朝曾经念念不忘的名字。即使是过了许多轮回,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应该是知道了些她不该知道的事吧。她总是这样,温柔的想保全所有人,却不知道世上焉有两全法,末了也只能牺牲自己来换取,却不知,这样只是适得其反。我下不了手的事,黄金麟不一定也下不了手。”
      冬虫草一直很安静的听着,即使对方没流露出半点难过心酸,他仍知道他的心有多疼。顾惜朝看着他,却更像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
      “这世界没有我存在的空间,可是她的命运还是沿着当年的轨迹在走。”顾惜朝说完这句话,张了张嘴,下半句却说不出口。冬虫草不明白他要说什么,只是直觉他的话未完。
      “你的世界,是不是其实没有我也无关紧要了?”
      话落,那青色的身影便从漆黑的空气中飘散。冬虫草傻呆呆的坐着,脑子里翻来覆去想的,都是顾惜朝最后那句话,他们之间,果然还是有什么关联吧。

      冬虫草蹲点的笨法子总算有了回报,他跟踪到黄金麟和易军之间走私军火的买卖。晚晴的被杀一时间也明朗,她手上应该是掌握了什么重要证据,现场让他们一度以为是抢劫杀人的凌乱便是最好佐证,只是不知道,那东西有没有被搜走?
      再次回到那空荡的房子,也许是住久了,他竟然已感觉不到最初的寒意。想起青衣书生,有些怅然,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一些发誓永不忘却的东西。
      找了半天,房间里并没有他所期待的东西。也对,对方对晚晴比他还熟悉,若证据真的藏在屋里,也早该被搜走了,还能留着他来找么?颓丧的坐在床上,他双手蒙面,眼睛从指缝里透出,看着这间屋子。卧室的门被轻轻拍动,他望过去,是顾惜朝。
      “你要找的东西我知道藏在哪儿。”
      冬虫草瞬间来了精神,跟着他一路来到客厅,他指着墙上那副自画像,道“她很聪明,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人往往最容易忽视的,就是眼前的东西。”冬虫草半信半疑的取下画,在手上倒了几倒,抽出画框,里面果然藏了一张电脑磁盘。
      拿着那小东西,他笑起来,是顾惜朝看了太多次的小酒窝。
      “谢谢你。”
      顾惜朝偏过头,“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完成晚晴最后的心愿。”冬虫草将磁盘收好,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问道“为什么晚晴小姐死后没见到灵魂,你却在?而且……”他看着他那身书生袍,“你究竟离世多久了?”
      顾惜朝的嘴角开始浮起自嘲苦笑,“也许是杀人太多,血腥味太重,阎王爷不肯收我。我在这世上看着我所爱的人一个一个离去,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日子,”他垂下头,几缕碎卷挡住了他的眼睛,“我应该过了有千年了吧。”
      千年有多长,于地球眨眼都算不上。于人却是几世轮回。一个人看着花开花谢,该有多寂寞?冬虫草伸出手,下意识的想要触摸顾惜朝,却只是摸到一堆虚幻。
      心骤然揪疼,他终于明白,他们之间隔了有多远。
      顾惜朝忽然抬头,急切道“快走!离开这!”冬虫草不懂他的意思,但知道这应该是在示警,待要离开却已来不及。窗口被人快速的扔进一个东西,在他明白那是什么之前,他先听到爆炸声。
      “少商!”
      又是这两个字,伴随着的是有些熟悉的黑暗世界。他看见一个人,孤单的坐在将要熄灭的油灯前,看着一本书,那抹熟悉的青影正温柔的看着那人,透明的手一下一下,摸着那人的发,他很想对他说“别哭,你知不知道,每次你一露出欲哭却始终不哭的表情的时候,我比你更痛。”

      清醒的时候,全身的骨头都在吱嘎作响,他怀疑自己不是遇到爆炸,而是遇到被人肢解。黄SIR在他身边碎碎念,说案子已经破了。他狐疑,那磁盘还揣在他身上,一场爆炸,指不定就给炸没了,这案子倒说破就破,他还没发挥他的伟大作用啊……
      黄SIR拍拍他,下手不知轻重,惹得他一阵闷哼。
      “这次多亏了你,临危不乱,即使差点遇害也将重要证据给保护下来,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快就破了这起大案……”
      他保护了磁盘?他怎么不知道?脑子里晃过一道亮丽的青色,他忽然担心他的安危,随即笑自己犯傻,那人是灵,爆炸于他岂会有杀伤力。
      “对了,我有东西给你。也不知是从何处寄来的,上面只写了你收。”黄SIR递给他一封厚厚的信,冬虫草瞪着黄SIR,一声不吭。黄SIR与他互瞪,良久才恍悟,“啊,你胳膊大腿都缠着纱布,没办法拆信……”
      在冬虫草阻止之前,黄SIR很自动自发的替他拆了信。里面藏的并不是什么信件,只是一本有些年头的旧书,线装版,看来有些值钱。
      “《七略》……什么东西啊?你喜欢收藏古本吗?”
      《七略》,信封里装的是《七略》。冬虫草不顾身体的严重不适,一把抢过书,宝贝似的贴在心口。

      “这本书就留给你吧,希望能对你有用。”
      “戚少商,帮我做件事吧,留着我的书,我不求你帮我发扬光大,只希望你留着它。”
      灯灭之前,他对自己说,“我知道人死后要过奈何桥,要喝孟婆汤。我不想前尘尽忘,若可以,我愿把此生所有记忆锁在这书里,不管我还有没有和你再见的一天,我都不想忘了你啊……”
      跌跌撞撞的冲出医院,黄SIR在后面追,骂他不要命。他拿着那本书,自己也觉得疯狂,可是当记忆开始复苏,他发现自己已无法压抑。
      空空的房子已因为那夜的爆炸被夷为平地,他站在废墟之间,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去找寻自己想见的人。
      “惜朝,惜朝。”
      一声一声呼唤,那人终于叹息着走出了废墟堆。他站在远远的地方,微笑着说“少商,你来啦。”
      冬虫草举着手上的书,嘶哑的说“这本书……真是本好书……”
      顾惜朝点着头,就像千年之前两人的旗亭一夜,他说“……我该走了。”冬虫草一惊,不顾伤势的奔到他跟前,想拉住他却只是徒劳。
      “你要去哪儿?”
      “去我该去的地方。”也许是地狱,也许是永远冥灭。
      阳光在他身体四周发散,他说“我等了多年,其实只是想见你一面,想和你再说说话。”
      “只是这样吗?你的愿望就那么点?那我的愿望呢!”
      “人生失意无南北,大当家,你知道什么是缘尽吗?”
      戚少商也许知道,但冬虫草不知道,他只是死死的握着《七略》,看着顾惜朝消失,一如当年无力留住他消逝的生命,即使过了千年万年,他还是无能为力。
      一盏灯,始终都只有这一盏,他是不是又将一个人守着顾惜朝唯一留下的书直到灯灭?只是,下一次,他们是否还有缘再见?
      “人生失意无南北,大当家,你知道什么是缘尽吗?”
      “你的世界,是不是其实没有我也无关紧要?”
      也许从相遇起始,便注定这是另一场别离。或者,更绝望些,说这是千年痴等的最终结局。
      “霪雨菲菲,把酒临风,微斯人,谁与吾归……”
      你走了,还能有谁与我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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