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短篇》牙膏君

4、【戚顾现代】裂痕 上

　　墙壁上裂了一条细细窄窄的缝隙。戚少商点了根烟，指着那条缝说，“去找个人把它填了。”

　　“是。”

　　身后的人应声走出去，开门的时候却遇上老八骂骂咧咧的进来。戚少商皱眉，沉声道“出什么事了？”老八一见到戚少商，怒气更大的吼道“大当家，外面居然有人耍老千，这不是明摆着砸我们的场子吗？”

　　“把人带进来。”

　　老八应了声，对后面跟着的人挥挥手，一人被横着抬进来。戚少商坐在椅子上，深深的吸了口烟，喷出的白色烟圈弥漫整个屋子。老八指着那躺在地上几乎被打残废的人说“大当家，我已经叫人揍了他一顿，你看现在要怎么办？”

　　戚少商掐灭了烟，只说了一句。

　　“老八，连云寨的规矩不用我再教你吧。”

　　老八肃然，回头看眼地上趴着的人，道“听见没？我们连云寨的规矩也不多，就一条，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你胆子不小，敢来我们地盘耍老千，你放心，我们不干杀人放火的买卖，只是，今天你这出千的手得留下了。”

　　话落，在那人愕然还未来得及出声讨饶之前，老八刷的出刀，亮光之后，地上一滩鲜血。戚少商站起身，“老八，你的刀越来越快了。”

　　赌场外，夜有些凉。

　　和赌场里的喧闹相比，大街安静的诡异。戚少商站在路灯下，警觉到四周的变化。呵，有意思，敢在他门口动他的人，勇气可嘉。

　　对面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不是很醒目，已经开了很久，店老板戚少商还见过几次，却不曾说过话。他知道暗处的人在等着他动，微微一笑，他开始挪动脚步，去的地方是那小便利店，他刚刚发现，自己的打火机已经点不了火。

　　刹那之间，黑夜里闪出十几个影子，无声无息的从四面八方朝戚少商袭来。

　　对面小店的玻璃窗边，有个影子。现在是半夜1点，客人很少，小店新招的雇员正在擦着窗玻璃。他看见那个穿着一身黑衣的男人悠闲的朝这边走来，同一时间，一群人就像是从幽深的地底窜出，挥着砍刀袭向那个依旧安然自在的男人。

　　时间这东西真的是相对的。平常看来，一秒钟不过眨眼，可换到生死关头，它往往长得让人窒息。

　　便利店的雇员只看见戚少商侧身闪过了第一把刀，接着踹倒身后刚刚奔近的人，那之后，被人群包围的他，就像是空气，在暗夜里消失的干干净净。捏紧了掌中的抹布，他知道，这个人还在那人堆之中。

　　围杀的人群有瞬间的怔神，大街重新安静，却只隔了那么一秒钟。

　　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站在外围的七八个人已被放倒。戚少商叼着没点燃的烟，淡淡的问“你们要继续还是滚蛋？”

　　赌场门口渐渐有人影晃动，想来是老八听到动静，带了人出来。情势的优劣，长点脑子的人都明白。剩下的几个人，如来时一般消失的干脆。便利店的新雇员，转身，轻笑。

　　老八出现在门口的时候，大街上已只剩下戚少商一个。

　　“……大当家？”

　　戚少商看了他一眼，“没事，你回去守场子吧。”

　　“呃，是。”

　　对面便利店的光芒闪动，戚少商拿下一直叼着的烟，决定继续去买他的打火机。门口风铃动，新雇员抬头，看着刚才轻松撂倒一群人的男人走进来。

　　戚少商看见那晶亮的眼睛时有些意外，那个小雇员穿着青色的衬衫，系着便利店的制服围腰，头发有些卷，长得盖过细细颈项。新雇员公式化的笑着，说“欢迎光临。”戚少商莫名的想笑，颊上跃出两只可爱的小酒窝，将他一开始的狠戾尽皆击碎。

　　“以前没见过你，是新来的？”

　　新雇员点头，“昨天才来。先生需要什么？”

　　戚少商指指他手边的打火机，“这个。”新雇员似乎有些意外，拿起来递给他，说“一元钱。”戚少商拿着打火机在手上把玩，“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像我这样的人却要用这种便宜的打火机？”

　　新雇员没说话，戚少商当他默认，掏出之前的烟放在嘴上点燃，吸了一口，烟圈尽数吐在新雇员脸上。新雇员皱着眉，咳嗽了几声，却没有躲开。

　　“因为你，我知道，从我一离开赌场，你的眼睛就盯着我。”

　　新雇员突然笑起来，“先生你是不是有点自恋？这小店和赌场可隔了条大街，且不说我是不是真的在看你，就凡人的视力来说，你也夸张了些吧？”

　　戚少商不以为意，“你叫什么？”新雇员沉下脸，后知后觉的明白，眼前原本以为该是凶狠的人，正在厚脸皮的搭讪，对象，是他这个男人。

　　身为服务业者的最大悲哀就是不能把你讨厌的顾客赶出门去。于是他说“先生，您是不是还需要其他东西？”

　　戚少商挑眉，对眼前的小雇员越发感兴趣。在看过刚才那么血腥的一幕之后尚能若无其事的拒绝回答他的问题，他不信，这人只是个便利店的小雇员那么简单。

　　“我只需要一个打火机。”他转过身开始朝门外走，走了一半又回过头来说“你很好玩，我就是对面赌场的老板戚少商。以后，我会经常光顾的。”

　　风铃簌簌的响过，新雇员开始继续之前落下的打扫工作。

　　本就是想要接近他，可是，一旦被他盯紧，却又开始心慌。明明自己才是狩猎者，为什么现在的状况，却像是他被戚少商当成了猎物？

　　初春的早上有点寒。

　　顾惜朝裹紧领子和交班的人打完招呼便打算离开。对面喧闹了一晚上的赌场也安静下来，顾惜朝站着默默看了一阵，转身离开，不远处的电线杆下却站了一个大清早戴墨镜叼根烟的不良人士。

　　继续转身，顾惜朝甚至连靠近的欲望都没有的选择倒转。

　　戚少商喉咙里发出一声笑，大声道“你不是因为怕我特意躲开吧？”顾惜朝顿住，半侧过身，“我只是不想和一个混混接触过多。”

　　“混混？”戚少商走过来，墨镜下面的两个小酒窝可爱的过分，“我就算是混混，也是高级混混，和那些只知道在大街上又砍又杀的人可不是同类。”

　　“混混难道还分高低贵贱吗？”

　　“为什么不分？”

　　“为什么要分？”戚少商发现眼前的人是在故意将话题乱扯，他耸耸肩，不甚在意的说“我来找你可不是为了和你斗嘴。”顾惜朝挑眉，黑亮的眼睛牢牢的盯住戚少商，“那你来找我干什么？难道我这普通小店员还能帮上你这个高级混混的忙？”

　　“你是不是只是个普通人，我这眼睛还看得出来。”

　　顾惜朝一凛，刚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已被他看穿，对面的戚少商就开口道“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吧。”连自己名字都还不知道的人，底细至少于对方而言还是陌生，即使他有所怀疑。顾惜朝微微一笑“我没告诉你的兴趣。”

　　转过身他走的倒是感激，戚少商也不追，只是在后面说了一句话。

　　“□□里的人就一定是黑的，白道的就一定是白的吗？”

　　顾惜朝滞住，想起一个人，垂着头，低声回道“你说的对，可是这世上早已不是单纯的黑白能分得清，要分清这世间黑白，已只剩下肮脏的权势。”

　　戚少商怔怔的看着顾惜朝的身影消失，他第一次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拉这人入伙。

　　顾惜朝本想回家睡觉，却接到晚晴的电话，连家也没回就匆匆赶去。晚晴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看着公园里新开的花，似在赏花，眼睛却半点没动，更像是在发呆。

　　顾惜朝轻声靠近，唤了一声“晚晴。”晚晴回神，看着顾惜朝嫣然一笑，“你来了？”顾惜朝点头，在她身边坐下。晚晴瞧见他眼下的黑色，关心道“你没睡好吗？我是不是叫你太早……”

　　“没事，只是最近工作有点忙。”其实是一晚上压根没睡。顾惜朝握住晚晴的手，将她拉近靠在自己身上，柔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只要事一了，我们就离开。你不是说想去那些医疗条件还不太发达的地区做医生吗？也许过段时间我们就可以去了。”

　　晚晴靠着他，闭上眼，只是低声问“父亲会同意吗？”

　　顾惜朝抚摸晚晴头发的手有些僵硬，他紧紧的抱住晚晴，想起戚少商，“放心，我已经和他谈好了，只要我帮他做一件事，他就让我们离开。”

　　晚晴睁开眼，抬起头望着顾惜朝认真的说“惜朝，我知道我父亲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他要你做什么？”
　　顾惜朝微笑，轻松道“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戚少商刚走进赌场，就看见原本该在睡大觉的老八连衣服都没穿整齐就跑了出来。戚少商沉喝“老八，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老八一边扣着纽扣，一边来不及解释的焦声道“大当家，刚接到消息，小雷门的雷卷出事了！”

　　戚少商如遭雷击，一把扯住老八的领口，“你说什么？！”

　　“大当家……雷卷出事了……”

　　昔日光鲜的小雷门，第一次染上愁云。戚少商到的时候，沈边儿跪在已收敛的雷卷棺木前，红肿着眼睛，眼泪已经干涸。息红泪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沉思，看见戚少商来，只是冷淡的扫一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边儿听到戚少商的问话，突然愤怒的站起身，“戚少商！你还敢问是怎么回事吗？”戚少商一愣，有些不明所以。息红泪冷冷的接口，“她认为是我和你杀了卷哥。”戚少商皱眉，“卷哥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怎么可能对他动手！”

　　“怎么不可能？为了这个天下第一美人，你不是已经背叛过他一次了吗？”沈边儿指着坐在一边的息红泪，充满敌意的嘶吼。戚少商默然，“是，但那只是年少一时糊涂。更何况，红泪最终选择的不还是卷哥吗？”

　　“那是因为你们有愧！觉得对不起他，才做出的决定！其实私底下，你们两个人都后悔的要死吧！”

　　戚少商无言，看着棺木里的雷卷，“我没杀卷哥，我可以杀了全天下所有人都不会伤害卷哥。这件事，我会查清楚，在此之前，沈小姐，我希望你最好不要意气用事，让真正的凶手逍遥。”

　　咆哮一番的沈边儿多少已冷静下来，仔细想想，纵然戚少商有杀雷卷之力，凭着雷卷和他之间的交情，他也不会如此做，更何况息红泪向来都是自主很强的女人，就算她和戚少商之间还有旧情，以她的为人和性子也不会做出这种事。

　　颓然的坐倒，只是，任何一个失去一生最爱的女人都会歇斯底里的疯狂，即使躺在哪儿的冰冷男人根本不爱自己。

　　戚少商紧握的拳头不知不觉出了血，注意到的却只有坐在一边的息红泪，她想提醒他不要那么用力，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过去已然过去，即使雷卷死了，他们之间也不过是彼此的过客。

　　顾惜朝跑回便利店的时候，身上已淋湿不少。望着灰暗的天，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不详的预示。刚才还晴空万里的老天爷，翻脸的确比翻书还快，只是不知道晚晴是否有淋到雨？

　　雨幕和大街交接之处，缓缓开近一辆黑色轿车。顾惜朝一面擦着头上水滴，一面静静看着那车停在对面的赌场外。

　　车上先下来的是老八，他绕到车门处，一边撑着伞，一边开车门。戚少商从里面走出来，即使隔着重重雨幕，顾惜朝还是感受到他沁满浑身的忧伤。戚少商下了车却半天没动，老八似乎对他说了什么，却被他一把推开。

　　雨声将戚少商大声的说话挡住，顾惜朝只看见那个人像入魔一般把靠近自己的人都推开，直到所有人都被他赶走，空荡寂寞的大街独剩他一个时，他才慢慢滑坐在地，浑不顾全世界的湿漉。

　　一把伞替戚少商挡住了不断落下的雨。

　　“滚。”

　　戚少商只说了一个字，对方却没半点移动的痕迹。木然抬头，却看见一只全身湿透的青色妖精。

　　顾惜朝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在这时候靠近戚少商的意图，是趁机杀了他还是吃错药的想安慰他？

　　戚少商忽然起身，撞翻了雨伞，在顾惜朝瞪眼骂人之前抱住了那只妖精。顾惜朝的脑袋有半瞬空白，待要推开时，已是不舍。戚少商抱着他，低声说“就一会儿。”

　　雨依旧下个不停，丝毫不见示弱。顾惜朝望着灰色的天，麻木的双手自动回抱住戚少商，而它们的主人已不愿再去深思这样做的理由。

　　戚少商回家洗澡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墙上的裂痕还在，忍不住想发飙，这手底下的人是怎么做事的，连个小小墙壁也弄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