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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88章:【平静的尾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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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是最温柔的刻刀,也是最无情的流水。
距林清离去,已过了十个春秋。覃深的鬓角彻底染上了霜色,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神,如今也变得温和而辽远。他不再是那个威震四方的将军,而更像一位寻常的、安度晚年的老者。
他依旧住在那个他们共同生活了数十年的院子里。药圃里的草木,在她走后,由他亲手照料,竟也一年年郁郁葱葱地生长起来,仿佛她的魂灵仍守护于此。他时常坐在廊下的旧藤椅里,那是她生前最爱躺着晒太阳的位置。
手边矮几上,放着一壶清茶,两只茶杯。
他会对着身侧空无一人的座位,絮絮地说些话。有时是朝中无关紧要的趣闻,有时是儿孙辈的琐事,有时,只是今日的天气。
“今日风大,庭前那株桃花,落了不少。”他抿一口已温凉的茶,语气平常得像是在与人闲谈,“记得你总说,落花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如今,我算是真切懂得了。”
没有回应,只有风吹过庭树的沙沙声。
他没有悲伤,只是无边无际的思念,像空气一样包裹着他。他不再像最初几年那样,会在梦中惊醒,徒劳地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如今,他连梦境都是安宁的。梦里,她总是穿着那件素雅的衣裙,在药圃间直起腰,回头对他微微一笑,笑容清澈,一如当年。
他知道,她先他一步,去了一个没有病痛、也没有离别的世界。他只是走得慢些,还在这人世间,细细回味他们共同走过的所有时光。
他安然地整理着她的遗物,将她用过的银针擦拭得锃亮,将她写满药方的纸页一张张抚平。在整理她最宝贝的那个装种子的小木匣时,他发现匣底压着一方素绢。
他缓缓展开,上面是她娟秀而略显潦草的字迹,显然是病中勉力写就。没有称谓,也没有落款,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勿悲,我不过是化成了你身边的每一阵风,每一场雨,日后你每一次呼吸,都是我。”
覃深凝视着这行字,良久,良久。干涸的眼角并未湿润,嘴角却缓缓牵起一个极温柔、极平静的弧度。
他将素绢轻轻按在心口,抬头望向窗外明净如洗的蓝天,仿佛在与一个无形的存在对话,轻声应道:
“好。”
此后的日子,他依旧平静地过着。在一个阳光晴好的午后,他靠在藤椅上,像往常一样沉沉睡去。
仆从发现他时,见他面容安详,嘴角犹自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手中轻轻握着那张素绢,仿佛只是沉浸在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里。
他走得十分平静,如同秋叶归根,无声无息。
这一世,他们得以善始善终。他体验了完整的爱,也体验了在时间法则下,最自然、也最无可抗拒的别离。
这平静的尾声,为下一世更剧烈的风暴,埋下了最深沉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