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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第六十九章 ...

  •   针对周致远及其关联公司的法律行动与舆论反击,在陆延舟那如同手术刀般精准、不容置疑的指令下,
      如同一台被注入最高动力的精密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全速运转。

      顶层法务团队的核心成员被连夜召回,在灯火通明的会议室里,对着U盘里那些铁证如山的材料,
      逐字逐句地梳理逻辑链条,起草着那份必将掀起惊涛骇浪的刑事附带民事诉状;
      公关部门的负责人则顶着巨大的压力,紧急拟定着面向公众和媒体的多版本声明,
      电话铃声此起彼伏,竭力争取着关键媒体的理解与支持;
      技术部门的骨干们更是全员待命,为法务和公关提供着最专业、最坚实的技术论证与数据支撑。

      整个公司上下,尽管刚刚经历了一场近乎羞辱性的公开打击,
      此刻却奇迹般地凝聚起一种同仇敌忾、背水一战的凝重而决绝的气氛,试图在废墟之上,重建尊严与秩序。

      然而,
      诡异的是,处于这场即将来临的、更猛烈风暴绝对中心的陆延舟本人,
      在清晰、冷静地下达了所有必要的战略指令后,
      却反常地将自己彻底隔绝在了那间象征着最高权力的总裁办公室内。

      厚重的隔音门仿佛一道结界,将外界的忙碌与喧嚣隔绝。

      他需要这片绝对的、近乎真空的安静,
      来独自面对和清理内心那片远比外部商业战场更加混乱、更加狼藉、也更难以修复的情感废墟。

      林凡小心翼翼地将一杯刚冲泡好的、散发着浓郁苦涩香气的黑咖啡,轻轻放在陆延舟宽大办公桌的一角。

      那氤氲的热气试图给这冰冷的空间带来一丝暖意,
      却丝毫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那股无形的、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的低气压。

      陆延舟深陷在宽大的黑色真皮座椅里,没有去看那杯他平日赖以提神的饮料,
      也没有理会电脑屏幕上不断闪烁、堆积如山的紧急待办事项提醒。

      他只是侧着头,目光空洞地望向那面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都市午后依旧车水马龙、充满生机的景象,然而他的视线却没有焦点,
      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玻璃,迷失在了某个遥远而模糊、只存在于回忆与悔恨中的时空。

      “陆总,”

      林凡最终还是选择打破了这令人心慌的沉默,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忍打扰却又不得不汇报的谨慎,

      “我们的人刚刚确认……沈小姐……她似乎已经在昨天下午,
      正式办理完了退租手续,搬离了之前的公寓。
      物业那边……只说是正常退租,没有留下任何 forwarding address (转发地址)。”

      陆延舟倚靠在椅背上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
      像被无形的细针刺中,但那波动瞬间便被更深的沉寂压下。

      他依旧维持着望向窗外的姿势,没有回头,
      甚至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只是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几乎消散在空气中的“嗯”声,
      表示自己收到了这个信息,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凡看着他那道在明亮光线下显得愈发孤峭、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的背影,
      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将从沈墨卿原公寓物业处取回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小纸箱,
      轻轻地、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地,放在了办公桌远离中心区域的角落。

      “这个……是物业人员在沈小姐退租后,清理房间时,在书桌抽屉最里层发现的。
      他们觉得可能……可能是一些比较私人的纸张,不敢随意处理,就送了过来。”

      他补充道,语气带着确保万无一失的严谨,

      “我已经初步检查过,里面确实只是一些零散的、看似废弃的打印稿和草稿纸,
      没有涉及任何公司机密或……敏感的个人信息。”

      说完这番解释,林凡便不再停留,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办公室,动作轻柔地为他带上了那扇厚重的门。

      他深知,此刻的陆延舟,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建议,
      甚至不是陪伴,而是绝对的、不被打扰的独处,去面对那些唯有他自己才能消化的东西。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了先前那种令人窒息的、仿佛连时间都凝固了的死寂。

      窗外的光影悄然移动,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是一刻钟,也许是一个小时。

      陆延舟才仿佛从一场漫长的冰冻中苏醒,极其缓慢地转动了座椅,
      那双沉寂如古井的眼眸,终于落在了那个被放置在角落的、灰扑扑的小纸箱上。

      纸箱很普通,是常见的搬家用的那种,里面随意地散落着一些A4打印纸,
      边缘大多有些卷曲、破损,甚至沾染了些许灰尘,
      看起来确实像是主人仓促离开时,被遗忘或刻意遗弃的废稿。

      理智告诉他,他不该,也没有任何立场和资格,再去碰触任何属于沈墨卿的私人物品。

      在他们之间已经划下那道深可见骨、几乎无法弥合的鸿沟之后,
      再去探究这些被留下的“遗迹”,这种行为本身,就显得既无礼、越界,又毫无实际意义,
      甚至可能带来更深的、自取其辱的痛楚。

      但是,一种远比理智更加强大、更加不受控制的冲动,
      一种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愧疚、不甘、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卑微的渴望
      ——渴望能再多了解她一分,多靠近她那段他未曾真正理解过的内心世界
      ——如同暗流般驱使着他。

      他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手指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探入纸箱,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叠纸张。

      最初的几张,内容确实乏善可陈。

      是一些从网络上随意打印下来的、无关紧要的技术文章片段,
      空白处有着零星的计算草稿,数字潦草,像是随手记下的灵感碎片,
      还有一些无意识的、抽象的线条涂鸦。

      他动作机械而麻木地一页页翻过,心绪如同被冻结的湖面,激不起丝毫涟漪。

      直到,他的指尖在翻动中,无意间触碰到了一张质地明显比其他纸张更厚实、被反复折叠得边缘起毛、甚至有一角像是被什么液体(或许是水,或许是……泪)浸泡过,呈现出不规则黄褐色晕染痕迹的A4纸。

      这张纸被刻意地、或者说无意地压在了所有废稿的最底层,仿佛承载着不愿被轻易发现的秘密。

      他的动作顿住了,一种莫名的预感攫住了他。

      他用指尖小心地、几乎是屏着呼吸地,将那张特殊的纸张从一堆凌乱中抽了出来。

      随着纸张在他面前缓缓展开,当那个加粗的打印体标题,如同烧红的烙铁般,悍然撞入他眼帘的瞬间——

      陆延舟的呼吸,骤然停滞!全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

      标题赫然是:《关于达成陆延舟心动值100%的项目计划书 V1.2》。

      是那份……只存在于她口中、那个荒诞“系统”之下的、传说中的计划书。

      那个将他陆延舟,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人,彻底物化、数据化,
      将所有情感的互动与悸动,都冷酷地分解为可执行步骤和KPI指标的“攻略指南”!

      一股混杂着被冒犯的荒谬感、遭受欺骗的屈辱感、以及尖锐刺痛的怒火,瞬间如同岩浆般冲上他的头顶,烧灼着他的理智。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冷笑出声,想要立刻将这张象征着他所有愚蠢和不堪过去的、可笑的纸张,
      狠狠地揉成一团,扔进脚边的垃圾桶,仿佛这样就能抹去那段令他感到无比难堪的历史。

      然而,
      就在他手指收紧,即将付诸行动的最后一刻,他的目光,
      却被计划书打印字体旁边、那些密密麻麻、占据了几乎所有空白处的、与冰冷印刷体截然不同的、娟秀中带着明显个人风格的、时而工整时而潦草的手写批注,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死死地钉住了!

      这些批注,显然并非一气呵成,而是跨越了不同时期、反映了执笔人截然不同心境下的真实流露。

      墨迹的颜色、笔触的轻重、字迹的工整与潦草,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段隐秘的心路历程。

      在最初那行冰冷无情的项目目标栏——“达成陆延舟心动值100%”旁边,用一种冷静的蓝色水笔,
      工整地写着:

      「HR严重警告,事关年薪百万及职业前途,必须不惜代价完成。」

      字迹平稳,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近乎麻木的决绝。

      在“市场分析(目标人物基础画像与作息规律)”的打印内容下方,用黑色的签字笔补充了观察细节:

      「观察确认:通常7:15am准时出门,座驾驶出地库。

      咖啡偏好:

      黑咖啡,绝对不加糖/奶。晚餐时间极度不固定,常见深夜办公室灯火通明。」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无奈的哭脸表情,旁边用更小的字写着:「卷王之王,认证完毕。」

      在“战略举措一:

      制造自然偶遇(电梯/停车场)”旁边,用鲜艳的红色笔,大大地、愤怒地打了一个粗重的叉,旁边用急促的笔迹控诉着:
      「彻底失败!电梯内刻意制造的‘偶遇’,
      遭遇目标人物冰冷眼神扫视,毫无波澜,反遭系统判定‘意图过于明显’,电击惩罚五分钟!此路不通!差评!」

      在“战略举措二:

      创造工作外对话契机(茶水间/休息区)”旁边,用绿色的笔标注着执行结果:「于垃圾回收间门口成功制造‘巧合’对话一次,时长约47秒。
      统判定:任务勉强完成。
      但目标人物心动值增长:+0。备注:严重怀疑目标人物内置的是AI核心,没有人类情感模块。」后面跟了个垂头丧气、冒着黑线的小人简笔画。

      看到这里,陆延舟那一直紧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松动了一丝微妙的弧度。

      他甚至能极其生动地想象出,当时的沈墨卿,在写下这些批注时,那副又气又恼、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为了“绩效”而继续硬着头皮上的、带着几分滑稽的倔强模样。

      那股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屈辱感,似乎被这生动的画面冲淡了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动容。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往下翻阅。批注的颜色、笔触,乃至其中蕴含的情绪,

      在记录到某些特定事件时,开始发生了连书写者自己可能都未意识到的、极其微妙的变化。

      在记录他“生活自理能力疑似存在障碍(如不会操作高级咖啡机)”的观察项旁边,
      换成了紫色的水笔,字迹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外表看起来高不可攀、无所不能,实则……私下里有点可怜?
      连台全自动咖啡机都搞不定,只会喝冷掉的。」
      语气里,少了几分最初的功利,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怜惜的情绪?

      在“项目阶段性成果记录:庆功宴后成功送目标人物回家”的事件记录旁,
      用的是颜色很淡的铅笔,笔迹轻浅,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他……在车上,好像悄悄把空调出风口调高了些,避开了直吹我的方向。全程车速,都开得很稳。」

      没有使用任何感叹号,也没有任何关于“心动值”的分析,只是平静地记录下一个细微的观察,
      却仿佛能让阅读者感受到,执笔人在那一刻,内心泛起的、那圈微小的、却真实存在的涟漪。

      在“关键关系突破点:阳台深夜共饮交谈”的记录旁,
      使用的墨迹似乎因为书写者的犹豫和心绪不宁而有些许晕染开:

      「那晚的月色,意外地很好。聊了很多……与工作、与项目完全无关的话题,
      关于旅行,关于星空,关于一些……无聊的琐事。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
      坐在对面的他,好像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被‘攻略’的、冰冷的‘目标人物’了。」旁边,
      有一个被笔尖反复划了数道、几乎要戳破纸背,却又顽强地、隐隐约约能辨认出的词:

      「……心跳,好像有点失控地快。」

      再往后翻阅,那些批注开始变得越来越稀少地提及“任务进度”和“绩效指标”,
      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无法抑制的真实感受、自我诘问与内心困惑。

      在“系统特殊事件记录:电梯故障共处,目标人物产生依赖情绪,心动值大幅提升(+25%)”的记录旁,用的是深蓝色的笔,笔触沉重地写着:

      「这种所谓的‘大幅提升’,是建立在他当时短暂的恐惧和脆弱之上的吗?
      利用他人的不安来刷取数据……感觉……很心虚,甚至有点……卑劣。」

      当记录显示心动值突破90%大关之后,整份计划书的空白处,
      几乎完全被沈墨卿个人的、脱离了系统框架的思绪所占据,字里行间充满了迷茫与挣扎。

      「心动值已经达到90%了。理论上,任务距离最终成功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为什么胸口闷闷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今天送了我那条项链,钻石在灯光下很闪。
      他看着我时的眼神,里面有很亮的光。
      那光……真的是因为我这个人吗?还是仅仅因为……
      他感知到的、那即将被填满的、代表着我‘任务成功’的进度条?」

      「终极任务……终于还是发布了。
      让他主动放弃与A公司的签约……这怎么可能做得到?
      这根本就是……这完全违背了所有的商业道德和做人的底线!」

      最后,在计划书的末尾,那页专门用于“终极任务(让他放弃签约)的可行性分析与应对策略”的打印内容下方,
      整片空白都被各种凌乱、重叠、笔触时而沉重如磐石、时而急促如暴雨的字迹所覆盖,
      仿佛一场无声却激烈到极致的内心风暴,被强行禁锢在这方寸纸张之上,
      记录着书写者当时濒临崩溃边缘的挣扎与痛苦抉择。

      「绝对不能这么做!」
      「这是赤裸裸的背叛!是对他心血和信任的践踏!」
      「就算绩效满分,拿到那百万年薪……然后呢?我以后要怎么面对自己?」
      「我最初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是钱?是生存?还是……」
      「去他的狗屁KPI!去他的系统惩罚!」
      「……我好像,真的……无可救药地,爱上他了。」
      「最后的选择……跟从我的……真心。」

      ...

      最后一行字,是用一种几乎要划破纸张的、孤注一掷的力道狠狠写下的,
      墨色深浓得化不开,每一个笔画都带着一种斩断所有退路、破釜沉舟的、悲壮的决绝:

      【最终决定:单方面放弃终极任务。选择向他坦白一切。接受绩效归零、系统惩罚。但,此生……问心无愧。】

      而就在这行触目惊心的字迹下方,有一小片颜色略深、边缘晕染开来的、不规则的痕迹,那痕迹早已干涸,
      却依然能模糊地倒映出顶灯的光晕——像是一滴……

      或者不止一滴,曾经滚烫的、饱含着痛苦、挣扎与最终释然的泪水,坠落于此,凝固成了永恒的印记。

      陆延舟拿着这张轻飘飘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的纸张,
      那只曾经在谈判桌上稳如磐石、在文件上签下亿万合同也毫不颤抖的手,此刻却完全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轻轻拂过那些不同颜色、承载着不同时期、不同心境下情绪的批注,最终,停留在了那片早已冰冷、却仿佛依然能灼伤他灵魂的泪痕之上。

      恍惚间,他仿佛能透过这薄薄的纸背,
      清晰地触摸到沈墨卿在那段被荒诞系统所裹挟、充满了矛盾与煎熬的时光里,
      每一次不甘的挣扎、每一次不由自主的心动、每一分被逼至绝境的痛苦与最终涅槃重生的脉络。

      这……根本不是什么冷冰冰的、充满算计的攻略计划书。

      这分明是一份……一个曾经将自己的内心层层包裹、只为生存而活的灵魂,
      如何在一个极端荒诞与高压的框架之内,被一段不受控制的、真
      实的情感一点点唤醒、拉扯、撕裂,最终凭借着内心残存的光亮与底线,
      挣脱所有外在束缚,选择遵循本心、哪怕付出一切代价的……血泪交织的灵魂日记!

      他从最初的、被物化的“攻略目标”和“KPI来源”,在她笔下,逐渐变成了那个“私下有点可怜”的邻居,
      那个会在细节上默默关怀的、车速很稳的男人,
      那个在月色下能让她心跳失控、畅聊无关功利话题的伴侣……

      最终,成为了她宁愿放弃唾手可得的巨额利益、背负所有欺骗的罪名、甚至可能面临未知的可怕惩罚,
      也要拼尽一切去保护、去对得起的……爱人。

      而他,陆延舟,对这个一步步将真心剥离出来、捧到他面前的女人,都做了些什么?

      他只看到了她那些被系统胁迫的、“刻意”的接近,却选择性忽略了她笨拙举止之下,那份试图掩藏的、真实的忐忑与真诚;
      他只听到了她最终坦白的、关于“系统”存在的骇人真相,
      便武断地、全盘否定了她在整个过程中,所有那些不受控制产生的、真实的付出、挣扎与日益加深的情感;
      他在她最需要哪怕一丝信任与理解来支撑那破釜沉舟的决定时,
      给了她最冰冷的、基于所谓“理性”的怀疑,和最决绝的、不留任何余地的转身与驱逐。

      他一直固执地、甚至是自怜地认为,
      自己才是那个被精心策划的骗局所伤害、被无情算计的、彻头彻尾的受害者。

      可如今,眼前这张破碎的、写满了她跌宕心路历程的计划书,
      像一面被时光与泪水打磨得无比清晰、冰冷刺骨的镜子,
      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狭隘、偏执、以及被过往创伤所扭曲的“理性”,
      照得无所遁形,丑陋不堪!他才是那个被自身偏见和情感创伤蒙蔽了双眼,活在自己构建的受害者叙事里,
      亲手将一颗挣脱了绩效牢笼、洗尽铅华后,
      无比笨拙却也无比珍贵、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的真心,
      用最残忍的方式,狠狠摔碎、碾入尘土的人!

      “嗬……”

      一声压抑到了极致、仿佛从被撕裂的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哽咽,
      终于冲破了陆延舟死死坚守的、那早已千疮百孔的理智防线。

      他猛地将那张承载了太多沉重情感的纸,死死地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口,
      仿佛这样就能透过纸张,感受到书写者当时写下那句“问心无愧”时,所承受的巨大痛苦与那份孤绝的勇气。

      他高大挺拔的身躯无法控制地蜷缩起来,额头重重地抵在冰冷坚硬的紫檀木办公桌面上,
      宽阔的肩膀难以抑制地微微耸动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颤音。

      这迟来的、血淋淋的真相,远比任何外界的指责、商业的失败,都更加残忍百倍。

      这张看似不起眼的、破碎的KPI计划书,
      成了压垮他所有心理防线的、最后也是最沉重、最无可辩驳的一击。

      他终于无比清晰地、痛彻心扉地明白,他失去的,
      绝不仅仅是一段或许可以开花结果的感情,更是一个女人,
      在冰冷残酷的绩效牢笼与生存压力之下,经历无数挣扎与痛苦,
      最终破茧而出、挣脱所有束缚,愿意交付给他的、那份最纯粹、最毫无保留的、笨拙却滚烫的真心。

      而这份他曾经梦寐以求而不自知的真心,
      却被他,陆延舟,亲自、亲手,判了死刑,碾落尘埃。

      空旷而奢华的办公室内,
      此刻只剩下男人压抑到了极点的、痛苦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抽泣声,
      以及那张被紧紧攥在掌心、几乎要被捏碎的纸张,所发出的、细微而绝望的悲鸣。

      悔恨,如同无数淬了毒的、细密而冰冷的针,
      从四面八方而来,扎透了他每一根神经,
      每一个细胞,带来一种永无止境的、凌迟般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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