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爱绩效，KPI 100%》绿辛

53、第五十三章

　　陆延舟摔门而去的巨响，如同最终审判的槌音，敲碎了沈墨卿世界里最后一点支撑。

　　她背靠着冰冷的落地窗，蜷缩在阴影里，仿佛要将自己融入这片无边的黑暗与寂静之中。

　　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麻木，以及胸腔里那片血肉模糊、仍在隐隐作痛的废墟。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

　　没有了系统的提示音，没有了小爱时不时的机械吐槽，甚至连她自己呼吸的声音都显得微不可闻。

　　这种绝对的静默，比任何喧嚣都更能放大内心的荒芜。

　　她就像一艘被抛锚在无风带的船，失去了所有动力和方向，只能任由名为“悔恨”与“绝望”的冰冷海水慢慢浸透。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小时，也许只是一个格外漫长的瞬间，一种异样的感觉开始在她空茫的脑海中滋生。

　　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崩解的预兆。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从最核心处开始碎裂。

　　她下意识地集中精神，试图“内视”那片曾经承载着粉色面板的区域。

　　那里原本即使在不任务时，也存在一种微弱的、类似于待机状态的背景感知。

　　而此刻，
　　那种感知正在变得极其不稳定，像接触不良的电流，闪烁，扭曲。

　　来了。

　　沈墨卿闭上眼睛，意识沉入那片开始剧烈动荡的内部空间。

　　曾经规整、散发着柔和粉光的虚拟面板，此刻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那些裂痕是刺目的猩红色，
　　如同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濒死系统最后的痛苦挣扎。

　　面板上原本显示着【心动值：99%】的字样已经模糊不清，
　　被不断蔓延的裂纹切割得支离破碎，数字扭曲变形，最终彻底湮灭在了一片乱码之中。

　　刺耳尖锐的警报声早已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低频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像是金属疲劳到了极限即将断裂前的哀鸣。

　　【警告！警告！宿主主动违反核心指令，终极任务失败！】

　　【系统逻辑链断裂…情感变量溢出预设阈值…规则框架无法承载…】

　　【错误！错误！未知错误代码：Love_Over_Rule_001…】

　　...

　　断断续续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意识的虚空中响起，但语句混乱，充满了矛盾和悖论。

　　它不再像是发布指令，更像是一个程序在崩溃前最后的、无序的自我诊断。

　　粉色的光球——系统精灵“小爱”的形象，时隐时现，变得极其不稳定。

　　它的光芒不再甜美柔和，而是忽明忽灭，像是风中残烛。

　　【宿…宿主…】

　　小爱那熟悉的电子音也变得断断续续，夹杂着电流的杂音，

　　【检测到…情感能量…强烈…干扰…系统核心判定…】

　　沈墨卿的意识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没有恐惧，没有惊讶，甚至没有解脱的快感，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这是她选择的结果，是她亲手点燃的导火索，
　　引爆了这座建立在“绩效”与“规则”之上的虚幻牢笼。

　　【逻辑悖论形成…】

　　小爱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困惑？这本不该是程序应有的情绪。

　　【情感变量‘真心’…权重超越…规则‘任务’…系统基础架构…无法解析…无法兼容…】

　　它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对沈墨卿做最后的陈述。

　　【根据底层协议…系统完整性无法维持…即将启动…强制解绑程序…】

　　随着这句话落下，整个虚拟空间内的嗡鸣声陡然升高，达到了一个临界点。

　　布满裂纹的面板开始从边缘化作细碎的光点，
　　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一点点消散在意识的黑暗里。

　　小爱所化的光球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明亮，
　　但那是一种回光返照般的、不稳定的炽烈光芒。

　　【最终数据记录…】

　　它的声音在剧烈的干扰中变得模糊，

　　【宿主：沈墨卿。
　　初始情感指数：E。
　　最终情感波动强度：超载。
　　任务完成度：99%（逻辑锁定）。
　　核心冲突：情感超越规则。结论：系统失效…解绑原因…宿主…主动选择…】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光球也开始剧烈地闪烁，明灭的频率快得让人眼花。

　　【…情感…无法…量化…】
　　【…规则…无法…定义…】
　　【…祝你好运…沈墨卿…】

　　最后几个字，几乎微不可闻，带着一种奇异的、超越了程序设定的…仿佛是真正祝福的余韵。

　　然后，那团粉色的光球，在最后一次剧烈的闪烁后，“啪”的一声轻响，
　　如同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彻底爆裂开来，
　　化作了无数细碎的、闪烁着最后微光的尘埃，迅速湮灭在了无尽的黑暗里。

　　嗡鸣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光芒彻底消失。

　　那片承载了沈墨卿半年荒诞与挣扎、算计与痛苦、以及最终真心抉择的内部空间，重归死寂。

　　真正的、彻底的、空无一物的死寂。

　　仿佛什么都没有存在过。

　　没有系统，没有任务，没有KPI，没有心动值，也没有了小爱。

　　结束了。

　　沈墨卿缓缓睁开了眼睛，瞳孔在黑暗中显得有些涣散。她没有感觉到任何身体上的不适，也没有获得任何想象中的轻松。

　　系统解绑的过程，更像是一个寄生在她意识深处的异物被强行剥离，留下了一个空荡荡的、带着隐痛的创口。

　　她依然是她，沈墨卿，26岁，前顶级投行精英。

　　只是，她失去了系统赋予的“枷锁”与“目标”，也失去了它曾经承诺的“奖励”与“惩罚”。

　　然而，
　　现实世界的惩罚，往往来得比任何虚拟系统的都要具体和迅速。

　　几乎是在系统彻底消散的同一时间，被她扔在沙发角落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发出幽冷的光。

　　一连串急促的邮件和消息提示音，打破了公寓里令人窒息的寂静。

　　叮咚。叮咚。叮咚。

　　一声接一声，像是催命的符咒。

　　沈墨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沿着她的脊椎缓缓爬升。

　　她不想动，一点也不想。

　　她只想就这样蜷缩在黑暗里，让时间和黑暗将她吞噬。

　　但那些提示音固执地响着，一遍又一遍，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紧迫感。

　　最终，她几乎是凭借着一丝残存的本能，挣扎着，极其缓慢地挪动僵硬的身体，够到了那只冰冷的手机。

　　屏幕的亮光刺痛了她适应了黑暗的眼睛。锁屏界面上，密密麻麻地显示着通知。

　　大部分来自工作邮箱。
　　发件人显示着几个熟悉的名字：HR总监张姐，她的直属上司，甚至还有几个平时关系尚可的同事。

　　她的心跳，在麻木了许久之后，终于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带着一种沉坠的恐慌。

　　她用颤抖的手指划开屏幕，点开了最上方那封来自HR总监张姐的邮件。

　　邮件的标题冰冷而醒目——【关于解除劳动合同的通知】。

　　沈墨卿的呼吸骤然停滞。

　　她点开邮件，目光飞速地扫过那些格式规范、措辞严谨的文字：

　　“沈墨卿女士：”
　　“根据公司《员工手册》相关规定及您近期综合表现，经公司研究决定，自即日起，正式与您解除劳动合同。”
　　“解除原因：经评估，您的价值观与行为方式，与公司倡导的‘信任、协作、以人为本’的企业文化存在严重不符，对公司内部氛围及外部形象造成了不良影响。”
　　“请您于三个工作日内，完成工作交接及个人物品清理……”
　　后面跟着一系列关于薪资结算、补偿金（如果有的话）、以及离职手续的冰冷条款。

　　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

　　“与企业文化存在严重不符”……
　　“造成了不良影响”……

　　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她拒绝了周致远的“合作”？

　　是因为她卷入了之前的“泄密疑云”即使已被澄清？

　　还是因为……陆延舟？

　　是他吗？

　　在她坦白之后，在她让他感到被彻底愚弄和背叛之后，他甚至不愿意等到天亮，
　　就动用他的影响力，让她彻底滚出他的视线，滚出这个行业？

　　这个念头像毒藤一样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她颤抖着手指，退出这封邮件，点开其他几封。

　　有来自上司的，语气惋惜却带着公事公办的疏离，表示遗憾，希望她未来顺利。

　　有来自同事的，措辞小心翼翼，带着试探和不解，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几条来自猎头和之前有意向挖角公司的消息，语气也变得犹豫和保留，似乎也听到了什么风声。

　　整个世界，在她系统崩解的同时，也在对她关上一扇扇大门。

　　失去了系统。
　　失去了爱情。
　　现在，连她赖以生存、视若铠甲和信念的事业，也对她亮起了红灯。

　　她握着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

　　那双曾经冷静锐利、充满计算和野心的眼眸，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死灰般的绝望。

　　没有尖叫，没有哭泣，甚至没有太多的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连最后一丝挣扎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系统的终末，带走的不仅仅是一个荒诞的“恋爱绩效”程序，
　　更是她过去二十六年来所构建的、赖以生存的整个世界体系的崩塌。

　　绩效，归零了。
　　爱情，幻灭了。
　　事业，中断了。

　　她像一个被剥光了所有外壳的软体动物，被赤裸裸地抛弃在冰冷残酷的现实海滩上，
　　暴露在即将到来的、未知的风暴之中。

　　窗外，城市的夜空依旧深邃，远处似乎有隐约的雷声滚过，预示着一场冬雨的来临。

　　沈墨卿松开手，手机滑落在地毯上，屏幕的光亮挣扎了几下，最终彻底熄灭。

　　公寓内，重新陷入了一片彻底的、令人心死的黑暗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