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恋爱绩效，KPI 100%》绿辛

27、第二十七章

　　回到自己公寓，沈墨卿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彻底浸泡在注满热水的浴缸里。

　　温暖的水流包裹住冰冷的四肢，试图驱散从骨髓里渗出的寒意，以及那持续不断的、细微的战栗。

　　闭上眼睛，电梯里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失重般的下坠感，以及陆延舟粗重艰难的呼吸，冰冷汗湿的手……

　　所有感官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回放，清晰得令人窒息。

　　还有……

　　他紧紧攥住她手指的力道，那不容置疑的、近乎蛮横的依赖。

　　以及最后，那杯被他沉默地放在面前，散发着安神茶香的热饮。

　　冷与热，恐惧与安抚，脆弱与坚韧，这些截然相反的体验在短短几个小时内激烈碰撞，
　　在她脑海中交织成一团乱麻，让她身心俱疲，却又异常清醒。

　　她甩了甩头，将半张脸埋进水里，试图用物理的方式隔绝那些纷乱的思绪。

　　...

　　洗完澡，换上舒适的居家服，身体是暖和了，但内心的躁动却并未平息。

　　她习惯性地拿起平板电脑，想用工作转移注意力，
　　却发现那些平日里让她沉迷的数字和图表，此刻都失去了吸引力。

　　最终，
　　她还是点开了那个隐藏在屏幕角落、几乎要与背景融为一体的粉色图标。

　　【恋爱绩效系统】

　　宿主：沈墨卿
　　攻略目标：陆延舟
　　当前心动值：78%
　　任务状态：进行中
　　历史记录：点击查看

　　78%。

　　她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数字上。

　　就在昨天，心动值还停留在67%。

　　仅仅因为一场持续十分钟的电梯故障，一场建立在对方恐惧之上的意外，这个数字就疯狂地跃升了11个百分点！

　　尤其是电梯里那紧紧相握的瞬间，直接带来了+8%的飙升，而后来那杯沉默的热茶，又稳稳地追加了+2%。

　　这异常的增长速度，像一道刺目的强光，照进了她一直试图忽略的、晦暗不明的内心角落。

　　【叮咚~恭喜宿主！心动值实现跨越式增长！检测到关键事件‘共度危机’与‘依赖接触’触发高额奖励！请宿主保持状态，再接再厉，满分在望哦！】

　　小爱甜美而机械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程序化的雀跃，仿佛在为她庆贺一场伟大的胜利。

　　这声音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沈墨卿心中那层勉强维持的平静。

　　“闭嘴！”

　　她几乎是低吼出声，带着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反感和烦躁。

　　小爱的声音戛然而止，虚拟面板上的粉色光球闪烁了几下，似乎有些“委屈”。

　　沈墨卿盯着那78%的数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再接再厉？保持状态？

　　难道要她期待陆延舟再次陷入那种无助的恐惧，好让她再次“趁虚而入”，博取那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心动值吗？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她回想起心动值开始显著增长的几个节点：

　　+5%，是在他病中虚弱，她被迫照顾喂粥之时。
　　+8%，是在他幽闭恐惧发作，紧紧抓住她的手寻求依靠之时。

　　……

　　这些数值跳跃最大的时刻，无一例外，都发生在陆延舟卸下所有铠甲，暴露出脆弱和不安的时刻。

　　而她，这个绑定着“恋爱绩效”系统的攻略者，像一个冷血的投机者，在他最不设防的瞬间，收割着名为“心动”的果实。

　　这真的是“心动”吗？

　　还是……只是一种在极端环境下产生的、扭曲的依赖和感激？

　　如果陆延舟知道，他那些不由自主流露的脆弱，他那些基于信任的靠近，
　　甚至他那些笨拙的、试图回报的关怀，都被一个冰冷的系统量化、记录，并作为她能否保住工作的考核标准……

　　他会作何感想？

　　他会觉得恶心吧。

　　就像她现在，看着这78%的数字，内心深处涌起的那股强烈的、自我厌恶的情绪一样。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将这场攻略掌控得很好，
　　像运作一个项目一样，理性分析，精准执行，用最小的情感投入换取最大的绩效回报。

　　可直到此刻，看着这因对方痛苦而飙升的数值，她才猛然惊觉，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

　　她错的不是绑定了系统，不是执行了任务。

　　她错的是，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无法再将陆延舟仅仅视为一个“目标”，一个“项目”。

　　她开始在意他的感受，心疼他的脆弱，会因为他不经意的关怀而心跳失序，也会因为这种建立在对方恐惧之上的“绩效增长”而感到羞愧和不安。

　　这场游戏的规则，正在从内部开始崩坏。

　　而崩坏的源头，是她自己那颗早已偏离了航向的心。

　　“小爱，”

　　她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心动值的判定标准，到底是什么？
　　是基于目标人物主观的情感波动，还是……只要是能引起他生理或心理强烈反应的行为，都可以被计算在内？”

　　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她理清这团乱麻的答案。

　　【回禀宿主，】

　　小爱的声音恢复了一板一眼，

　　【心动值的核心判定逻辑，是基于目标人物‘潜意识情感光谱’的偏移度。
　　任何能引起该光谱向‘积极情感极’（如信任、依赖、亲近、怜惜、欣赏等）产生显著且持续偏移的行为或事件，都会被系统捕捉并量化。
　　恐惧本身是负面情绪，但在特定情境下，若因宿主的介入而转化为信任、依赖等积极情感联结，即可触发心动值增长。】

　　信任。依赖。

　　沈墨卿反复咀嚼着这两个词。

　　所以，电梯里那+8%，不是因为陆延舟恐惧黑暗，而是因为他在恐惧中，选择了抓住她的手，将对安全的渴望投射到了她的身上？

　　这是一种……扭曲的“心动”吗？

　　她不知道。

　　系统给出的解释冰冷而机械，无法解答她心中那份属于人类的、复杂而矛盾的情感纠葛。

　　她关掉了系统面板，不想再看到那个刺眼的数字。

　　走到客厅，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一口气灌下去，试图浇灭心头的燥热。

　　目光落在空荡荡的沙发上，恍惚间，又仿佛看到陆延舟昨晚坐在这里，沉默地望向阳台的背影。

　　孤独，坚硬，却又在某个瞬间，流露出一丝裂痕。

　　她发现，自己开始无法纯粹地为了心动值上涨而高兴。

　　她开始纠结这增长的“纯度”，开始在意这数字背后，陆延舟真实的情感状态。

　　这种不受控制的、超越绩效考量的“在意”，才是真正让她感到恐慌的。

　　“叮——”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顾漫妮发来的消息。

　　【卿卿！汇报顺利吗？有没有趁机和陆总来个劫后余生的拥抱什么的？[坏笑]】

　　若是平时，沈墨卿可能会懒得理会，或者简单回一句“顺利”。

　　但此刻，看着闺蜜那充满八卦精神的问话，她迟疑了片刻，手指在屏幕上敲下了一行字，又删掉，反复几次，最终只发送了一句：

　　【不太顺利，出了点意外。】

　　她需要倾诉，哪怕只是极其隐晦的。

　　顾漫妮的电话立刻追了过来：

　　“意外？什么意外？你没事吧？陆延舟呢？”

　　听着闺蜜连珠炮似的关心，沈墨卿心里微微一暖。

　　她简略地将电梯故障的事情说了一遍，省略了陆延舟幽闭恐惧的细节，只说是普通的惊吓，也隐去了那紧紧相握的手和后来的热茶，只说是大家一起等待救援。

　　“天啊！太吓人了！”

　　顾漫妮在电话那头惊呼，

　　“你们没事就好！真是万幸！
　　不过……卿卿，这可是天赐良机啊！
　　共患难最容易感情升温了！你有没有好好把握机会安慰一下我们陆总？
　　说不定他现在正脆弱，需要你的温柔港湾呢！”

　　又是“机会”，又是“把握”。

　　沈墨卿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

　　看，在所有人眼里，包括她最好的闺蜜，这都是一次绝佳的“攻略”机会。连系统都为此给出了高额奖励。

　　可她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反而觉得，利用别人的恐惧和脆弱来推进关系，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卑劣。

　　“漫妮，”

　　她打断顾漫妮兴奋的“战略分析”，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如果……我是说如果，一个人对你的‘好感’，是建立在某种……
　　不太好的经历之上，比如他害怕的时候你恰好在他身边，这种好感，是真的吗？
　　值得高兴吗？”

　　电话那头的顾漫妮沉默了几秒，似乎被她这个突兀而深刻的问题问住了。

　　“唔……这个问题有点哲学啊。”

　　顾漫妮难得地认真起来，

　　“我觉得吧，真假很难界定。
　　但是卿卿，感情这种东西，本来就不是在真空里发生的啊。
　　人生就是由无数个好的坏的经历组成的，两个人能一起经历事情，不管是好的坏的，并且在经历中产生了联结，这本身就是一种缘分和基础。”

　　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

　　“重要的是经历之后吧？如果他因为这次经历，看到了你镇定可靠的一面，从而更加信任你，愿意靠近你，
　　那这份‘好感’就是真实的，是经过考验的。
　　你不能因为这份好感的起点有点……特别，就全盘否定它呀。”

　　沈墨卿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

　　经历之后……

　　陆延舟在她面前，似乎确实更加……放松了？

　　虽然他还是那样沉默寡言，但那种刻意的、冰冷的距离感，好像在不知不觉中消融了不少。

　　他会记住她不吃香菜，会给她倒一杯安神的热茶。

　　这些，是经历“之后”的延续。

　　可是，这依然无法完全消除她心底那份因心动值异常跳跃而产生的疙瘩。

　　“我知道了。”她轻声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有点累，先休息了。”

　　挂断电话，公寓里重新归于寂静。

　　沈墨卿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汇成一条条光河。

　　心动值的异常跳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内心的混乱和动摇。

　　她不再是一个冷静的执行者，她成了一个会纠结、会愧疚、会因为分不清“绩效”与“真心”而倍感煎熬的参与者。

　　这场始于荒诞的攻略，正将她拖入一个情感的灰色地带。

　　而她，站在地带的中央，看着系统面板上那耀眼的78%，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
　　——她想要的，或许早已不再是那个冰冷的、100%的绩效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