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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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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电梯门被救援人员用专业工具强行撬开一道缝隙,外界那嘈杂的人声和刺眼的手电筒光线如同汹涌的洪水般瞬间涌入时,沈墨卿才仿佛从一个漫长而逼仄的梦境中猛然惊醒。
那一刻,她的心跳骤然加速,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仿佛从一个黑暗的深渊中被硬生生地拉回了现实。
那只被陆延舟紧紧攥住的手,在他意识逐渐回归、看清周遭环境的瞬间,便被猛地松开。
力道消失得如此突兀,只留下指间残留的、属于他的冰冷汗意,以及皮肤上那清晰可见、微微发红的握痕。
那触感如此鲜明,以至于在他抽离之后,沈墨卿的手依然僵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被他用力包裹过的记忆,仿佛那股力道依然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陆延舟几乎是立刻别开了脸,避开了她的视线,也避开了那尴尬的、昭示着脆弱的证据。
他迅速恢复了平日里那副冷硬的模样,只是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紧抿的唇瓣毫无血色,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皮肤上,透出一种罕见的狼狈和疲惫。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但很快便被冷漠所掩盖。
“陆总!沈总监!你们没事吧?”
救援人员和园区负责人焦急地围了上来,关切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没事。”
陆延舟的声音低哑干涩,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依旧维持着基本的镇定。
他率先一步,几乎是有些踉跄地跨出了那间困住他们长达十分钟的金属囚笼,背影挺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仿佛每一步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
沈墨卿深吸了一口外面相对新鲜的空气,试图压下心头那阵因他骤然抽离而产生的、空落落的异样感,也跟着走了出去。
她的步伐还算稳健,只有她自己知道,膝盖有些发软,心跳还未完全平复,脑海中依然回荡着电梯里那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紧张。
“陆总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有些应激反应,建议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
随行的园区医生谨慎地建议,眼神中满是担忧。
“不用。”
陆延舟断然拒绝,语气不容置疑,
“我没事。林凡,车在哪?”
他的态度强硬,拒绝任何形式的关切和检查,仿佛刚才那个在黑暗中呼吸急促、紧紧抓住她的手寻求依托的男人,只是一个幻觉,一个他不愿面对的脆弱瞬间。
林凡担忧地看了自己老板一眼,不敢再多言,立刻去安排车辆。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很快便被对陆延舟的服从所取代。
回程的路上,车内的气氛比去时更加凝滞,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冰霜笼罩着每一个人。
陆延舟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一言不发,像是睡着了,但那过分紧绷的下颌线和偶尔微蹙的眉头,泄露了他并未真正放松。
他似乎在用全部的意志力,重新构筑那堵被意外击碎的冰冷壁垒,将自己重新包裹在坚硬的外壳之中。
沈墨卿也沉默地望着窗外飞逝的夜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背上那道已经淡去、却仿佛依旧带着温度的红痕。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电梯里黑暗的片段
——他粗重的呼吸,他冰冷的汗水,他死死攥住她的力道,以及他最后看向她时,那短暂聚焦的、带着依赖的眼神。
还有……
那随之而来,在她脑海中响起的,清晰无比的+8%心动值提示音。
这跳跃式的增长,像一记重锤,敲在她心上。
是因为她在危急关头展现的镇定?
还是因为……那黑暗中超越界限的、实实在在的肢体接触和依赖?
她分不清,也不想再去用理性分析。
只觉得心乱如麻,仿佛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
车子没有开回公司,而是直接驶向了陆延舟位于市中心的顶层公寓。
林凡低声解释,陆延舟需要休息,而且有些紧急文件需要他过目。
沈墨卿没有异议。
她自己也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那种疲惫让她无力再去思考太多,只想找个地方好好静一静。
...
电梯(这次是完好无损、运行平稳的)直达顶层。
公寓的门是指纹锁,陆延舟率先走了进去,没有招呼她,也没有回头,仿佛将她完全遗忘在了身后。
林凡有些尴尬地看向沈墨卿:
“沈总监,您要不也进来休息一下?我给您倒杯水。”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恳切,眼神中满是担忧。
沈墨卿本想拒绝,直接回家。
但看着林凡恳切的眼神,又想到陆延舟那副强撑的样子,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麻烦了。”
她轻声说道,心中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涌动。
陆延舟的公寓和他的人一样,极简,冷感,充斥着黑白灰的色调。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却照不亮室内的清冷。
家具线条利落,一尘不染,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品,更像一个设计精良的样板间,缺乏生活气息。
整个空间透着一股冷冰冰的疏离感,仿佛与世隔绝。
陆延舟已经径直走进了书房,关上了门,将自己与外界彻底隔绝。
那扇紧闭的房门,仿佛是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内心的世界与外界彻底隔开。
林凡轻车熟路地走进开放式厨房,给沈墨卿倒了一杯温水,又有些无措地看了看书房紧闭的门。
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担忧,仿佛在为陆延舟的状态感到忧虑。
“陆总他……可能需要点时间独处。”
林凡低声对沈墨卿说,带着一丝无奈,
“今天真是多亏了您,沈总监。要不是您……”
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感激,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沈墨卿接过水杯,摇了摇头:
“没什么,换做任何人都会那么做。”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他……一直这样?”
她问得含糊,但林凡听懂了。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
“陆总他……很多年前,好像有过一些不好的经历,具体我不清楚,但他确实很排斥密闭黑暗的空间。
平时坐电梯都没事,但像今天这种突发故障……我也是第一次见他反应这么大。”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担忧,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沈墨卿默默地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禁区,陆延舟的禁区,似乎比她想象的更深,更痛。
她心中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同情和心疼,但很快便被她压了下去。
她坐在客厅那张看起来价值不菲但坐起来并不算舒适的沙发上,小口喝着水。
公寓里安静得可怕,只有墙上极简挂钟指针走动的微弱滴答声,仿佛在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的门开了。
陆延舟走了出来。他已经换下了之前那身带着褶皱和冷汗的西装,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家居服,
头发似乎也随意地整理过,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削弱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多了些居家的随意感。
但他的脸色依旧不太好,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无形的战斗。
他看到坐在客厅的沈墨卿,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眼神复杂难辨。
有尴尬,有审视,或许……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类似于感激的情绪,但转瞬即逝,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没有说话,径直走向厨房,背影挺拔却难掩倦意。
沈墨卿看着他挺拔却难掩倦意的背影,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她的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关切,也有无奈。
陆延舟打开橱柜,取出茶叶罐,动作有些生疏地开始烧水,洗杯,泡茶。
他的动作并不熟练,甚至带着点笨拙,与他处理工作时那种行云流水的精准截然不同。
氤氲的热气升腾起来,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增添了几分柔和。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一杯泡好的热茶,走了过来。
不是给林凡,也不是给他自己。他停在她面前,将那只冒着袅袅白气的骨瓷杯,轻轻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杯中茶汤清亮,色泽温润,几片茶叶在水中缓缓舒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喝点热的。”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丝沙哑,语气平淡得近乎生硬,听不出什么情绪,“安神”说完这二个字,
他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看她,转身便走向了客厅另一侧的阳台,
推开门,走了出去,
留给她一个沉默的背影,融入了窗外的夜色里。
沈墨卿怔怔地看着茶几上那杯突然出现的热茶。
所以,他刚才在厨房里那番不算熟练的忙碌,是为了给她泡这杯茶?
为了……安神?
是因为看出她也受了惊吓?
还是为了……回报电梯里她那微不足道的、甚至可能并无实际作用的安抚?
她低头,看着那杯茶。
温热的蒸汽扑在脸上,带着茶叶特有的、清冽微苦的香气,钻入鼻腔。
这杯茶,和他之前记住她不吃香菜一样,突如其来,又悄无声息。
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没有任何刻意的表示,甚至带着他特有的、近乎笨拙的别扭。
但恰恰是这种不带任何“攻略”色彩、剥离了所有表演成分的、最原始本真的举动,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远比任何精心设计的浪漫都要深远。
她缓缓伸出手,捧起那只温热的杯子。
瓷壁传来的暖意,顺着指尖,一点点流淌进血管,蔓延至四肢百骸,最终,汇聚在心口的位置,熨帖着那颗因为方才的惊魂未定、因为他骤然靠近又疏离、因为那该死的+8%而一直躁动不安的心脏。
她低下头,轻轻吹开漂浮的茶叶,小啜了一口。
微烫的茶水流过喉咙,带着一丝清苦,回味却带着甘醇。很普通的茶。
或许比不上她平时喝的任何一款精品。但这一杯,却好像……格外不同。
她抬起头,望向阳台的方向。
玻璃门隔绝了声音,只能看到他模糊的侧影,倚在栏杆上,望着楼下车水马龙的城市灯火,指间似乎夹着一支烟,猩红的光点在夜色中明明灭灭。
——孤独,又沉重。
沈墨卿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那杯茶上。心底的那片柔软,仿佛被这杯茶的温度一点点融化。
【叮咚。心动值+2%。】
小爱的提示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沈墨卿连一丝心虚或分析的情绪都没有了。
她只是静静地捧着那杯茶,感受着那真实的、熨帖的温度,以及心底那片无法再自欺欺人的、悄然滋生的柔软。
救援之后的这杯热茶,喝的何止是安神。
分明是……乱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