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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黑白两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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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程希手忙脚乱抓起衬衫，纽扣扣得七歪八扭，点开了视频通话。
屏幕里弹出学长那张披散着长发的大脸，带着戏谑的笑：“宿管阿姨那边我搞定了，不叫声‘爸爸’听听？”
“学长好！”周程希扯了扯衣角，露出半张脸，目光却不住往旁边瞟——林进一歪在广告牌上，醉得人事不省，侧脸泛着不正常的紫红。
“怎么是你？林进一呢？”学长的声音陡然拔高。
周程希把镜头转过去，声音压得低低的：“他说要给我搞欢迎仪式，结果喝脱了缰，成这样了。”
学长盯着林进一脸上的淤痕，眉头拧成疙瘩：“哪来的欢迎仪式？我怎么不知道？这喝的是命吧？看着跟快断气似的。”
“没事没事，”周程希赶紧摆手，“KTV里闹嗨了，磕磕碰碰难免的。”
“打算夜不归宿？玩这么疯？”
“回，肯定回……”周程希定了定神，把两人被困车站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
“哦——”学长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带着点酸，“合着你们去‘夜来香’吃独食，把我落下了？活该打不着车，冻死在外头才好。”
“学长，真是林进一自己独吞，不关我的事啊。”周程希赔着笑，“救救我呗？下次让林进一给你当牛做马赔罪。”
学长被逗乐了：“这么远，我可懒得跑。你打给谢重阳，他准来——毕竟是林进一姐夫。”
“谢重阳？号码多少？”周程希摸出手机就要拨号。
“算了，我打吧。你们在车站别动。”
视频一挂，四周只剩林进一粗重的鼻息。周程希望着漆黑的马路，只觉得这晚荒唐得离谱——这时候本该窝在宿舍，和屈离辞道完晚安睡熟了，哪会裹着一身酸臭在冷风里发抖。
手指像有自己的意识，点开Chat，对着林进一那张肿得发紫的脸，“咔嚓”按下快门。
周程希：【图片】——林进一侧脸歪在广告牌上，肿肿的，紫红紫红的。
宝宝：【你干的吧？又犯病了？（冷漠）】
周程希：【算也不算，谁让他先吐我一身……】
宝宝：【又跑哪野去了？】
……
远处忽然驶来一辆警车，警灯暗着，悄无声息停在站台边。车门打开，走下来个穿制服的男人，身板笔挺，眉眼锐利，带着股慑人的气场。
“你好，我是林进一的姐夫。”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赶紧上车吧，我送你们回学校。”
“你好。”周程希愣了愣，看着对方伸手把林进一架起来，才后知后觉跟上。
他低头瞅了瞅自己沾满污渍的衬衫，正想脱下来，男人递过一个靠枕：“不用脱，垫着吧。记得给进一也系好安全带。”
警车缓缓启动，后视镜里，周程希夹在后座中间，浑身不自在。
“看你面生，是进一的新朋友？”男人目视前方，语气平和。
“差不多。”周程希攥紧了靠枕，心里嘀咕——林进一居然有个警察姐夫？这人脉够野的，黑白两道都占点。
“你叫什么？”
“周程希。”声音细若蚊蚋。
“什么？！”警车猛地刹住，男人猛地回头，眼里闪着惊色，“周程希！？也就是南瀛中学3班的那个状元？”
他伸过手来，力道不轻地握了握：“林老师天天念叨你，说你这好那好，今天可算见着真人了。”
话锋一转，他瞥了眼周程希身上的酸臭味，眉头皱起来，“怎么跟林进一这小子混到一块喝酒？别人怎么样我不管，你可别被带坏咯，林老师多看重你。”
谢重阳的目光像探照灯似的落在周程希身上，带着审视，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林进一均匀的鼻息声在角落里起伏。
周程希垂眸避开那道锐利的视线，喉结轻轻滚了滚。衬衫上的酸臭味还在往鼻腔里钻，他能想象自己此刻的模样——头发凌乱，领口沾着不明污渍，完全不像个“状元”该有的样子。
“林老师确实常鼓励我。”他先接了句软话，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我来南瀛也是想静下心复读，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碰。”
话锋微微一转，他抬眼看向前座，恰到好处的无奈眼神：“今天是林进一专门为我准备的 ‘欢迎仪式’，大家的好意我不能不接，结果他喝起酒来没节制，拦都拦不住。”
车窗外的路灯飞快掠过，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
“后来打不到车，站在冷风里吹了快半小时，正急得没办法，学长说您能帮忙。”他微微欠了欠身，语气里掺了点真诚的感激，“真是给您添麻烦了，谢警官。”
车前镜里，谢重阳的眉头似乎松了些，但目光仍没离开他身上的污渍。
周程希索性顺着对方的心思补了句，嘴角牵起个自嘲的笑：“您看我这一身，回去估计得被林老师念叨。不过您放心，就这一次，主线任务还是得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话说到这份上，既没否认事实，又把重点落在“被动卷入”和“知错”上。
谢重阳语气宽松了不少：“林老师不容易，你也别要有太大压力了。”
周程希没再接话，只是悄悄往林进一那边挪了挪，确保他没从座位上滑下去。
车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他望着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影子，忽然觉得刚刚那番话，倒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有些混乱，或许真该到此为止了。
谢警官语气一转，“话虽这么说，林进一这小子人也不坏。这孩子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他打小就机灵。就是没把心思放学习上。”
周程希顺着话头点头，“是挺聪明的，有些时候我都自愧不如。鬼点子也是出其不意。”
说着抹了抹鼻子下的人中，那里既没有伤，也没有什么污渍。
谢重阳笑了笑，方向盘轻轻打了个弯：“所以啊，你们得好好做同学、做朋友。以后谁遇着事了，一个电话，身边就能有个人搭把手，多好。”
“嗯！我明白了。”
“能凑在一块就是缘分。”谢重阳叹口气，红灯前的刹车踩得轻缓，“你比他大，也比他懂事，平时多担待点。学习上拉他一把，要是见他走歪路，也别客气，该拦就拦。”
周程希的鼻尖忽然有点酸。这话太熟悉了——屈离辞没生病时，总坐在窗边转着笔笑：“周程希，你费尽心机跟我较劲，我是不会生气的，我只当是种缘分。”
后来他坐上轮椅，指尖捏着波斯菊感慨：
“你说我啊~从茫茫人海中来，却选择了你，忍得你无缘无故的怒火，懂得你死皮赖脸的狡辩，我不是你的血缘亲戚。而你，我的挚友！你又什么时候不了解我的喜好，共情我的难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而我，遇见了你。又何尝说缘分虚无缥缈呢？”
那时周程希总皱着眉反驳“哪有什么缘分，我们的世界是客观的，物质的世界，人们的相遇都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是有条件才相遇的。”
“谢警官，您也信缘分吗？”周程希盯着前排座椅的缝隙问。
“缘分这东西，你信就有，不信全无呗。反正我是信的。从高中开始，我和你林老师就分在一个班，都挺巧的。就是在同一个教室，同一个屋檐下，3年都没有说过三句话。”
“还是在毕业晚会那天，我和她在水槽边洗菜。也就是那天，我们才有了联系方式。”谢警官庆幸地笑了出来，“后来我上了警校，她去了南瀛师范。”
谢重阳顿了顿，眼里映着红灯的光， “两个地方说不算远，公交车也就两三站的路程，我们两却断了往来。”
“也是前几年，她来南瀛中学实习，而我也刚好被分配任务去学校里普及安全防诈知识。”谢重阳庆幸得合不拢嘴，“那天她给我递来瓶饮料，跟我开玩笑说‘谢警官！你是来抓我的吧。’”
“我从那时，就觉得她是我命中注定，无法推卸的‘缘分’”
周程希听得出了神，想起初二第一次见屈离辞，对方站在讲台上发言，阳光落在发梢，亮得晃眼；又想起和林进一在酒吧的纠缠、办公室的对峙、操场的慰藉——这人像团没头的火苗，烧得又野又烫，却偏偏让他没法真的讨厌。
在周程希眼里却永远定格住了那一个个瞬间。这些人、这些事，像散在水里的墨，慢慢晕开，分不清是该记恨，还是该珍惜。
看了看倒在一旁的林进一，他还吧唧了一下嘴。
周程希脸酸酸的，他无法解释，为什么会在茫茫人海中，就遇见了他。对他的感觉更是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他低下头，这一次他不想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究了，也许，这就是那虚无缥缈的缘分吧。
谢重阳忽然把手机递过来，屏幕上是二维码：“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别叫谢警官了，叫我重阳哥就行。”
周程希赶紧掏出手机扫码，添加成功的提示弹出来时，他忽然觉得心里那块空落落的地方，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填了点。
“对了，”谢重阳忽然想起什么，语气里带了点提醒的意味，“据我所知，进一这小子在学校可不光睡觉。钱也挣了不少。怎么来的我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很难说啊~你可别学他，尤其是他周围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尽量保持距离。”
“我有分寸，法律红线肯定不碰。”周程希赶紧表态，“林进一应该也清楚，我相信他不会出格。”
“就怕他糊涂。”谢重阳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恳求，“要是见他苗头不对，你可得及时拉一把。”
“我会的，重阳哥。”
车子最终停在那堵爬满三角梅的破石墙旁。谢重阳帮着周程希架起林进一，又走在前面，小心翼翼扒开带刺的藤蔓——默默说着“小心点，别被刮到”。
等两人钻过缺口，谢重阳又把藤蔓拢好，像没动过一样。“记得帮我多看着点进一。”他的声音从墙后传过来，带着点风的软，“你要是也爱喝酒，改天周末请你。”
“放心吧。”周程希应着，架着瘫软的林进一的胳膊往办公室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