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现代篇》番茄炒蛋豪吃

151、第 151 章

　　接下来的日子。

　　林渡彻底沉入了这琐碎而真实的烟火人间，她不再提及创生纪元，不再流露出对过往力量的丝毫眷恋，也极少再被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所困扰——或许是那些稳定剂终于起了作用，又或许是她自己选择了彻底接纳现状。

　　公寓成了她活动的全部范围。

　　曾经执剑斩破虚空、搅动风云的手，如今熟练地操持着锅碗瓢盆。

　　一日三餐，她变着花样准备，清淡滋补的汤品是为凌芸，聂红裳偏好的香辣口味，楼婉清喜欢的江南小炒，她都能精准拿捏。

　　洗碗、拖地、整理房间，这些以往几乎不需要她经手的家务，现在成了日常。她做得沉默，却异常专注和细致，就像要将这凡俗日子里的每一寸，都擦拭得澄明透亮。

　　凌芸的孕期进入了最后阶段，身体愈发沉重，情绪也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有时会因为林渡汤里多放了一味她不喜的香料而发脾气，有时又会半夜突然想吃城南某家老字号的糕点。

　　林渡总是默默承受着她的挑剔，或者在她无理取闹时，用一个轻柔的吻，或是一句“别动气，对昭儿不好”来平息。她的大部分时间都陪伴在凌芸身边，看书，处理凌芸口述、她代为回复的简单邮件，或是仅仅坐在一旁，让凌芸靠着她小憩。她的手，时常会下意识地覆在凌芸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那个小生命的活动，眼神是外人从未见过的柔和。

　　偶尔，她也会关注楼婉清。

　　楼婉清的新书构思遇到了瓶颈，卡在某个关键情节上迟迟无法推进。

　　林渡在某个午后，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进次卧，放在书桌旁，目光扫过屏幕上停滞不前的文档，轻声问：“卡住了？”

　　楼婉清苦恼地点点头。

　　林渡便在她身边坐下，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引导着她分析人物动机，梳理故事脉络。她的话语不多，却总能一针见血，偶尔提及的某些关于命运、因果、人性挣扎的见解，让楼婉清茅塞顿开，灵感如泉涌。

　　而聂红裳的公司到了年底，事务繁多，应酬也不少，以往她要么自己开车，要么叫代驾。

　　现在，只要林渡在家，到了下班的点，她的手机总会准时响起林渡的信息：“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于是，在聂红裳公司楼下，同事们常常能看到那个曾经只能在电影海报或财经花边新闻里看到的、清冷孤绝的身影，安静地靠在车边等待。她穿着简单的黑色外套，新修剪的鲻鱼头在黑夜里显得利落又带着几分破碎感，引得旁人频频侧目，却无人敢上前搭讪。

　　聂红裳在众人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中走向她，心中那点因为加班产生的烦躁，总会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安稳和隐秘的骄傲所取代。

　　车上，她们话不多，聂红裳会絮叨一些公司的琐事，林渡安静地听着，偶尔“嗯”一声作为回应。

　　日子就这样如水般流过，平静，甚至透着一丝寻常家庭的温馨。那些惊心动魄的过往、纠缠不休的因果，都暂时被这日复一日的琐碎熨平了褶皱。

　　年关将近，城市里的年味渐渐浓了起来。

　　商场里挂起了红灯笼，街上行人的脚步也带着匆忙的喜悦。

　　楼婉清开始收拾行李。她是江南水乡长大的女子，每年春节，无论多忙，都要回去陪家中长辈过年。

　　出发的前一晚，林渡特意做了几道精致的江南菜。

　　饭桌上，有些淡淡的离愁。

　　凌芸因为身体原因，胃口一般，吃了些便放下了筷子，靠在椅背上休息。聂红裳不停地给楼婉清夹菜，叮嘱她路上小心，回家代问叔叔阿姨好。

　　楼婉清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又看看坐在对面、沉默用餐却将她喜好都照顾到的林渡，眼圈微微泛红，她低下头，小口吃着，将那份不舍悄悄咽下。

　　饭后，林渡收拾完厨房，走到正在客厅检查行李的楼婉清身边，递给她一个小巧的锦盒。

　　“路上带着，安神。”林渡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

　　楼婉清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串打磨得温润光滑的木珠手串，散发着淡淡的、宁神的香气，是她之前偶尔提过喜欢的某种珍稀木料。

　　她没想到林渡竟记得，还亲手做成了手串。

　　“谢谢……”她握紧手串，指尖感受着木珠的温润，抬头望着林渡，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我过完年就回来。”

　　林渡看着她，抬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她颊边的一缕发丝，指尖在她耳廓短暂停留。

　　“嗯，等你回来。”

　　没有多余的话，却让楼婉清瞬间安心。

　　第二天，林渡送楼婉清去机场。聂红裳也请了假一同前往。

　　机场大厅里，人来人往，广播声此起彼伏。

　　楼婉清办理好托运，站在安检口前，回头看着身后的林渡和聂红裳。聂红裳上前用力抱了抱她，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楼婉清点了点头。

　　然后，她看向林渡。林渡只是对她微微颔首，眼神平静，却包含了所有。

　　“进去吧。”林渡说。

　　楼婉清深吸一口气，拖着登机箱，转身走进了安检通道，没有再回头。

　　送走楼婉清，回去的出租车上。

　　车内一时有些安静。

　　聂红裳靠在后座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感慨道：“婉清这一走，家里要冷清不少。”

　　林渡闻言，极轻地“嗯”了一声。

　　聂红裳转过头，看着林渡线条流畅的侧脸，忽然问道：“林渡，你现在……快乐吗？”

　　快乐？林渡放在身侧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

　　这个词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也太过奢侈。

　　万载岁月，她追求的从来不是快乐，是超脱，是圆满，是终结。而如今，深陷凡尘，被情感与责任捆绑，与“快乐”相去甚远。

　　但她此刻，内心是平静的。是一种在惊涛骇浪后，终于找到一块浮木，随波逐流，却不必再奋力挣扎的疲惫的平静。

　　她没有直接回答，在红灯亮起，车子缓缓停稳时，侧过头，看向聂红裳，反问：“你呢？”

　　聂红裳被她问得一怔，随即笑了起来，那笑容明媚依旧，却少了几分以往的张扬，多了些温软：“虽然多了个讨厌的家伙，”她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林渡，指的是凌芸，“但……好像也不坏。”至少，林渡在身边，真实地，触手可及地在她生活里。

　　林渡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目光柔和了一瞬，转回头，看着前方跳转成绿色的信号灯。

　　“那就好。”

　　车子汇入车流，驶向那个如今只剩下她们三人——或者说，很快将是五人——的家。

　　窗外的街景逐渐变得熟悉。

　　这时，林渡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这份安静。她拿出来，屏幕上跳动着“凌芸”的名字。

　　聂红裳也瞥见了，撇了撇嘴，将头转向窗外，假装不在意，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林渡接起电话，按下免提，凌芸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到哪儿了？”

　　“快到了。”林渡回答，声音平稳。

　　“嗯，那正好。”凌芸的语气听起来很满意，“你绕一下，去趟蜜境，就在公寓旁边那个转角，你应该知道。我订了点东西，你去取回来。”

　　“蜜境？”林渡重复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店名，微微蹙眉，在记忆中搜索着公寓附近似乎并没有叫这个名字的便利店或者蔬果店，“买什么？”

　　电话那头，凌芸似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带着点暧昧的、气音的质感，透过听筒清晰地传来：

　　“没什么，就是些……增加情趣的小玩意儿。”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意味深长，“毕竟，医生也说孕晚期……适当的活动，只要注意姿势和力度，对顺产还有好处呢。总不能……一直让你素着吧？或者……总去打扰别人休息？”

　　她这话意有所指，分明是知道了林渡前晚在聂红裳房中的事，带着点醋意，又带着点宣告主权的意味。

　　“……”林渡没有立刻回应，目光落在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侧脸线条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有些僵硬。

　　坐在一旁的聂红裳显然也听清了凌芸的话，脸上浮起一层薄怒，夹杂着尴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羞窘，她转过头，瞪向林渡手中的手机，仿佛想用目光将那头嚣张的凌芸刺穿。

　　这个凌芸！真是……一刻都不消停！这种话也说得出口！还特意打电话来让林渡去取……分明就是故意的！

　　电话那头的凌芸似乎能想象到这边的反应，轻笑一声，催促道：“快点啊，我等着用呢。”说完，便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听筒里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车厢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司机显然也听到了只言片语，透过后视镜投来一个微妙又迅速收敛的目光，专注开车，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聂红裳胸口起伏，狠狠吸了口气，想说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对，最终只能没好气地冲着林渡低吼：“你看她！像什么样子！”

　　林渡缓缓放下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她沉默了几秒，然后对前方的司机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师傅，麻烦前面路口左转，在蜜境门口停一下。”

　　司机应了一声，打了转向灯。

　　聂红裳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渡：“你真要去？！”

　　“她想要。”林渡只说了这三个字，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

　　聂红裳被她这态度噎得说不出话，是，凌芸想要，所以林渡就去。就像凌芸想要孩子，林渡就给了血脉，凌芸想要戒指，林渡就亲手戴上，凌芸想要她这个人，林渡就留在了身边……

　　这就是她们现在的处境，凌芸用那个未出世的孩子和她自己的偏执，在林渡身上套上了一道道无形的枷锁，而林渡……选择了背负。

　　车子在路口左转，很快就在一家装修得极具暧昧风格、灯光朦胧的店铺前停下。黑色的门头，艺术体的“蜜境”二字散发着粉紫色的微光，橱窗里陈列着一些令人脸红的性感内衣和露骨道具，昭示着这家店的性质。

　　林渡推开车门下车，黑色外套的身影在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清冷，与这家店的氛围格格不入，她没有任何犹豫，径直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聂红裳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气得用力捶了一下座椅，又无可奈何。她甚至能脑补出林渡走进那种店里，面对店员时会是什么样子——大概率还是那副面无表情、冷得像冰的样子，仿佛不是来买情趣用品，而是来洽谈一笔金额巨大却无关紧要的生意。

　　没过几分钟，林渡就出来了。手里提着几个不大但设计精致的黑色纸袋，上面印着同样风格的店名Logo，她步履平稳，脸上没什么表情，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将那个袋子随意地放在脚边。

　　“走吧。”她对司机说。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近在咫尺的公寓。

　　聂红裳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黑色的袋子，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没忍住，压低声音，“她……买了什么？”

　　林渡侧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从纸袋里拿出了一个扁平的小盒子，递到聂红裳面前。

　　那盒子包装同样精致，上面印着露骨的产品图片和煽情的广告语，赫然是一套……相当大胆的情趣内衣，以及配套的、一些难以言喻的小道具。

　　聂红裳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像是被火燎过，猛地转开视线，啐了一口：“……不要脸！”

　　“她的需求一直很直白。”林渡面无表情地将盒子收回袋子里，仿佛刚才只是给她看了一盒普通的糖果。

　　聂红裳气得扭过头去看窗外，不想再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