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心现代篇》番茄炒蛋豪吃

150、第 150 章

　　早餐结束后，聂红裳便起身去了书房，她手头还有些公司的事务需要紧急处理。

　　客厅里，只剩下林渡和凌芸。

　　暖气开得足，窗外雪光映照，室内一片暖融。凌芸因为孕期容易疲倦，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习惯性地靠向林渡。林渡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拿起了遥控器。

　　屏幕亮起，林渡的手指在影视库中滑动，最终，停在了一部封面看起来就透着阴森诡谲气息的恐怖片上，简介里还特意标注了“视觉冲击”、“心理惊悚”等字样，显然是那种不仅吓人，还带点血腥恶心画面的类型。

　　凌芸瞥了一眼屏幕，眉头立刻蹙了起来，没好气地用胳膊肘轻轻顶了一下林渡的腰侧：“林渡，你故意的？明知道我现在闻点怪味都想吐，看这些画面晚上还睡不睡了？”她现在是孕妇，情绪和身体都敏感，对这种刺激性内容本能地排斥。

　　林渡低头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调侃：“我记得凌总心理承受能力一向很强，创生纪元的实验室都面不改色，一部电影而已。”

　　这话带着点翻旧账的意味，也有点激将法的意思，凌芸果然被点着了，仰起脸瞪她：“那是工作！现在是放松！能一样吗？林渡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不是？”

　　眼看凌芸真要恼了，林渡见好就收，关掉了那部恐怖片的页面，声音放缓了些：“那你想看什么？”

　　凌芸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尤其是见林渡先低了头，她哼了一声，目光在影视库里逡巡，忽然，她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伸手指向了其中一个封面——

　　那是一部名为《墟》的电影海报。

　　海报中央，正是林渡饰演的“巫王”角色，眼神孤寂苍凉，身后是破碎的山河与燃烧的城池。

　　“就看这个吧。重温一下林大师的巅峰之作。”

　　《墟》，这部让林渡一夜之间从默默无闻跃升为现象级演员的电影，也是她们之间纠葛的一个重要节点。

　　林渡看着屏幕上自己的脸，眼神微动，似乎有些许恍惚，用遥控器点下了播放键。

　　电影刚开始播放片头，悠远苍凉的音乐在客厅里回荡。

　　这时，凌芸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瞥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露出一丝“果然来了”的表情，按下了接听键，并且刻意打开了免提。

　　“凌总！”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热情又带着明显敬畏的声音，正是《墟》的导演崔靖，“没打扰您吧？”

　　“说。”凌芸言简意赅，目光落在林渡侧脸上，观察着她的反应。

　　“哎，是这样的凌总，”崔靖带着讨好，“我就是想问问，林渡老师……她那边，您有没有松口的意思啊？这《墟》都过去这么久了，热度还在，观众都在呼唤巫王归来啊！林老师这样的天赋，就拍一部就隐退，这……这简直是影坛巨大的损失！我这心里，实在是痛心啊！”

　　崔靖是知道林渡和凌芸关系的，也清楚林渡的“隐退”很大程度上是凌芸的意思，他站在凌芸这边，一方面是畏惧凌芸的权势，另一方面也是真心惜才，觉得林渡不拍戏太可惜了。

　　凌芸听着，不置可否，淡淡地问：“所以？”

　　崔靖立刻抓住机会，语气更加热切：“所以！我这边现在有一个本子，特别好！简直是给林老师量身定做的！一个神秘强大的女性角色，带着点宿命感的悲剧色彩，戏份吃重，绝对能再创经典！凌总，您看……能不能帮忙跟林老师说说？哪怕先看看本子呢？”

　　他的话语里充满了期待和小心翼翼，生怕触怒了凌芸。

　　凌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过头，好整以暇地看向身旁的林渡。电影的光影在林渡脸上明明灭灭，她没什么表情，静静地看着屏幕上自己演绎的另一个世界，仿佛崔靖电话里讨论的人不是她一般。

　　“崔导的电话，”凌芸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问你什么时候重出江湖。他说有个本子，很适合你。”

　　她将问题，直接抛给了林渡。

　　电话那头，崔靖也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等待着回应。

　　林渡的视线停留在屏幕上，《墟》的片头已然结束，正片开始，巫王自漫天风雪中走来，眼神是她如今已很少流露的、属于“角色”的锐利与苍茫。

　　客厅里只剩下电影原声。

　　过了几秒，林渡才缓缓转过头，迎上凌芸的目光，她的表情很平静，甚至称得上温顺。

　　“我听你的。”她对着凌芸说，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电话那头。

　　这句话看似将决定权完全交给了凌芸，是一种顺从，但凌芸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这话里更深层的意思——不是“你想让我去我就去”，而是“你知道我现在不可能去”。

　　“拍戏需要跟组，时间不短。你现在的身体，离不开人。”林渡继续用那种平铺直叙的语气补充道，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凌芸隆起的腹部，“而且，我想看着我们的女儿出生。”

　　“……”

　　电话那头的崔靖瞬间没了声音，他再惜才，也听懂了这话里的决绝，对于一个即将生产的伴侣说出“想看着孩子出生”，这几乎是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理由。

　　凌芸也怔住了。

　　她预想过林渡会拒绝，可能用沉默，可能用她惯常的冷漠，但她没想到，林渡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如此平静，如此理所当然地将她和孩子放在了首位，直接点明了那个她们之间最深刻的联结。

　　她忽然觉得，之前因为时间分配而产生的那点不快，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对着电话那头的崔靖，语气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带上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类似于“我家属不方便”的维护意味：

　　“崔导，听到了？林渡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拍戏的事，以后再说。”

　　电话那头的崔靖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连连应声，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失落，却又不敢有半分不满：“明白，明白！凌总，是我唐突了，没考虑周全！当然是孩子更重要！恭喜凌总，恭喜林老师！那……那我就不打扰了！”

　　电话匆匆挂断。

　　凌芸将手机丢到一边，身体重新放松地靠回林渡怀里，仿佛刚才那个小小的插曲从未发生。

　　林渡也没有再说话，伸出手，重新揽住凌芸的肩，目光转回屏幕。

　　虽然屏幕上正上演着《墟》中巫王与命运抗争的悲壮史诗，但凌芸的注意力早已飘远。她的目光低垂，落在林渡搭在她腰间的手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开始轻轻描摹林渡的手背与指节。

　　林渡的手，修长，骨节分明，肤色是一种常年不见日光的冷调苍白，皮肤下淡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这双手，曾经能执剑斩破虚空，能结印引动天地之力，如今却只是安静地、带着一丝虚软地任由她摆弄。指腹与虎口处，那些因长期握持兵刃而形成的薄茧早已在实验和药物的作用下淡化，只剩下几道新增的、浅粉色的疤痕横亘在手背与腕骨之间。

　　凌芸的指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那些疤痕，流连在那线条优美的指节和修剪整齐的指甲上，她将林渡的手掌轻轻翻过来，掌心向上，指腹摩挲着那掌心肌肤。

　　“林渡……”她忽然开口，声音闷闷的，打破了电影背景音的沉寂，“等孩子出生以后……你还会像现在这样……陪着我，迁就我吗？”

　　林渡的目光落在屏幕上，巫王正于万军丛中仰天长啸，墨发狂舞，眼神决绝，她没有立刻回应，搭在凌芸腰间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收拢了些许。

　　凌芸等不到回答，心中的那点不安开始放大，她抬起头，下巴抵着林渡的肩，追问道：“等我生完孩子，身材走样了，变得不好看了……你会不会……嫌弃我？”纵然她手握权柄，翻云覆雨，此刻也不过是一个担忧爱人目光是否会因自身变化而转移的普通女人。

　　电影的光影明明灭灭，映照着林渡线条清冷的侧脸。

　　这一次，她没有再沉默。

　　她缓缓低下头，对上凌芸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不安的眼睛。

　　“不会。”她的回答简单，干脆，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

　　她抬起那只被凌芸把玩的手，反手轻轻握住了凌芸的指尖，然后将两人交握的手，一起轻柔地覆在了凌芸隆起的、孕育着她们女儿的腹部。

　　“你是凌芸。”林渡看着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无论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你。”

　　“是我此世的因果，是……昭儿的母亲。”

　　“所以，我会一直在。”

　　这个承诺，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有分量。

　　凌芸怔怔地看着她，感受着手背上林渡掌心的微凉，以及腹部传来的、属于她们共同生命的温热搏动，鼻尖一酸，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找到了落点。

　　不自觉地，眼眶中蓄积的温热泪水再也承载不住，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滑落，留下一道湿凉的痕迹，然后，她微微仰起头，闭上了眼睛，索求着一个吻。

　　林渡看着那滴泪水滚落，看着她闭上眼仰起脸的脆弱模样，没有丝毫犹豫，顺应本能般，低下头，准确地覆上了凌芸微凉的唇瓣。

　　这个吻，起初是轻柔的，带着抚慰的意味，如同春风拂过带着露水的花瓣。林渡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尝到了泪水的微咸，她极尽耐心地舔舐、吮吸，仿佛要将那所有的苦涩与不安都驱散。

　　凌芸在她温柔的攻势下，身体彻底软化，原本抓住林渡衣襟的手缓缓松开，转而环住了她的脖颈，更深地投入这个吻中，回应渐渐变得主动。

　　在唇舌交缠的间隙，气息紊乱、意乱情迷之时，凌芸贴着林渡的唇瓣，用模糊不清的语调，喃喃地吐露出了那句深埋心底、或许连她自己都未曾想过会在此刻如此自然流露的话：

　　“林渡……我爱你……”

　　林渡的动作有瞬间的凝滞。

　　“爱”这个字，太重了。万载轮回，她听过赤霓裳炽烈的告白，感受过顾姝媱无声的守候，也承受着聂红裳和楼婉清不同方式的情感寄托。但凌芸……元华……她们之间，纠缠着太多的执念、算计、强迫与妥协。这个“爱”字，从凌芸口中说出，带着血淋淋的占有和不顾一切的疯狂，却也在此刻，裹挟着泪水，显得如此……真实。

　　凌芸感受到了她的停顿，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睁开迷蒙的泪眼，对上林渡深邃如渊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她怕林渡会推开她，会嘲讽她，会用冰冷的沉默回应这突如其来的告白。

　　短暂的凝滞过后。

　　林渡没有用言语回应那个“爱”字。

　　她用一个更深、更重、带着掠夺意味的吻，封缄了凌芸所有的不安，手紧紧箍着凌芸的腰，另一只手插入她浓密的栗色卷发，固定住她的后脑，不容她有任何退缩。

　　凌芸在这近乎霸道的亲吻中，所有的思绪都被搅乱，只能被动地承受。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肺部因为缺氧而发出抗议，林渡才稍稍退开，额头抵着凌芸的额头，鼻尖相触，呼吸交织。

　　凌芸微微喘息着，脸颊绯红，眼角的泪痕未干，唇瓣被吻得红肿，带着水光，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林渡，看着她眼中尚未平息的暗潮，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释然。

　　“你听到了……”她用的是陈述句，语气笃定。

　　林渡凝视着她，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然后，她再次低下头，吻去了凌芸眼角残留的泪痕。

　　“我知道。”她低声说。

　　这三个字，比任何华丽的辞藻都更能安抚凌芸的心，林渡感受到了她的爱，并且，以林渡的方式，记下了。

　　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