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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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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星的小雪花渐渐不满足于偶尔的飘落,开始呼朋引伴地在空中扭着身子撒欢儿。
路上行人匆匆,大家都缩着脖子,揣着手,忙着摆脱这冷酷的寒意。
极度酒吧旁边的小巷里,却一派暖春,一男一女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年轻的身体,纠缠的发丝,炙热的唇,擦出激情四溢的火花。
间或从唇中溢出的呻吟,更平添一份令人耳红心跳的暖昧。
小玫手揣在口袋里,快步走着,琢磨着待会叫娜儿怎么帮助自己。
在经过小巷时,她不经意地往里面瞟了一眼,呃,这大冷天的,真有激情。
虽然令人难为情,她还是忍不住又多看了一眼,转过头继续往前快步走。
刚迈出两步,脑袋突然反应了过来,轰了一下,那身影……
她猛地停住,后退一步,霍得扭头去看,顿时呆住,面前激情拥吻的二人,居然是莫一凡和娜儿。
呆呆地站在那里,她的脚似乎生了根,明明想挪动,却不知道为什么挪不了,就这么傻愣愣地瞪着眼睛看二人倾情演绎缠绵绯测的吻戏。
昏黄的路灯下,雪花越飘越大,纷纷扬扬,迅速地扑向大地,又迅速地不见了踪迹。
小巷里,他们在热吻;小巷外,她在看戏。
一切,似乎就像一场令人啼笑皆非的闹剧。
似乎感觉到周围空气的异样,意乱情迷中的于娜儿微转过头,睁开了眼,向巷口瞥去……
顿时,她浑身一震,一个激灵,本能地一把推开了莫一凡:“小玫……”
被无故推开的莫一凡不满地皱眉,刚要再去扯她,听到她的叫声后顿时如被施了定身法般愣住了,酒登时醒了大半,缓缓地转过头来,却只是看到小玫仓皇而逃的背影。
纤弱的身子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似乎变得格外单薄,如锻般的黑色长发在风里飘扬……
他往前挪了两步,伸出了手,似乎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又停住了脚步,手轻轻地握紧,又无力地垂下。
身边,一道身影掠过了他,直冲那背影追了过去,嘴里叫喊着:“小玫!小玫!你听我说……”
追到路口时,于娜儿看到小玫迅速地打开一辆停在路边的出租车的门,钻了进去,一溜烟地开走了。
只剩下她弯下腰喘着气,手撑着膝盖,瞪着那车屁股,一身性感的装束在冬日的街头狼狈不堪……
宜湖旁,小玫静静地走着,雪越下越大,地上已经积起了薄薄的一层,透明而又脆弱。
她低着头,一步一步,经过的地方瞬间就变得泥泞不堪。
不知不觉中,她又来到了那条石凳旁,停下脚步凝视了一会儿。
那晚,莫一凡曾经紧紧地抱着她,大胆表白了自己的心事,而如今,因为她的隐瞒,他受到了伤害……
不愿再想下去,她摇摇头,漠然地继续往前走。
帽儿桥旁,她又一次停住了脚步,愣愣地看了半晌后,信步走上桥,凭栏向远处望,远方黑漆漆的,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到。
转过身抬起头来,路灯下,扑天盖地的雪花旋转着从天而降,落在她的脸上、颈间,侵入了她的眼底,倏地融化,凉凉的。
她不由奇怪雪的想法,明明知道落下就失去了晶莹,可却依然生生不休,不知疲倦地前仆后继。
痴痴地仰头望着,一任脸被扑得冰凉,直到失去了知觉……
低下头,眨了眨不适的眼睛,她看到自己的身上,已落满了雪花,脚边的雪已经积得挺厚了,鞋子微陷着。
她小心地提起脚来,转了个身,继续凝望远处,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可是,她却看到了娜儿,她在和莫一凡在小巷里拥吻。
娜儿,原来你是真得爱着他的,可为什么不承认呢?怕伤害我吗?呵,你真傻。
让我猜猜看,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是第一次在酒吧里遇到他的时候吗?还是后来在医院里的频繁碰面让你日久生情?
那天,在小区门口,你看到我们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很难过?你为什么要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呢?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如果知道你爱他,我一定一定不会和他在一起的。当初你不能告诉我你爱他,为什么今天又要以这样的方式让我知道呢?
你知道吗?今天李大成找来了,我很怕,我想如果能和你商量商量,一定能有好办法的。
可为什么,你要在我最无助的时候伤害我呢?
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最要好的朋友啊,我宁可你和我吵,和我抢,也不要看到这样的情景,很难堪,你知道吗?
我现在除了站在这里,还能去哪里呢?
天地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真是可笑,没想到,三年前如此,三年后又是如此。
三年前……她轻轻地抚摸左手腕内侧的那道疤痕,思绪毫不留情地飘远,难堪的回忆霍然展开,再也无法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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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仍是夏季,结束了高考的她匆匆赶回家里,不知道妈妈信里的家有急事到底是因为什么。
堂屋里的泥土地上,她震惊地听到嫁人的通知,倔强地大喊起来:“不!我不要嫁人!我要上大学!”
“上什么上?你拿什么上?你爸那病拖了几年,欠了李家多少钱你知道不?现在倒好,他一蹬腿死了,剩了我一个人,拿什么还人家?把我卖了都不够啊!”母亲嘴巴一开一合,竖了眉毛喋喋不休,“还好他们李家的儿子看上了你,只要你嫁过去,这些账就一笔勾销……”
“不不不!”她捂着耳朵,跺起脚来,“等我工作了,我会赚钱还给他们的!”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再说了,你还想去读大学,学费呢?上哪儿去弄?”
她一愣,浑身僵硬,半晌才慢慢说:“那,我不读大学了,我去打工,赚钱还他们。”
“加了利息就是十来万的债,你要打多久的工才能还啊?”母亲口气软下来,“小玫,乖,妈求你了,相信妈,妈不会害你的,李家比咱家强多了,你嫁过去,只有享福的份。你想想看,一个女人家,读再多书,到头来还不是要嫁人吗?”
她不说话,闭上了眼睛,只是死命地摇头。
突然,扑咚一声,她猛地睁开眼,只见母亲居然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发黄的脸显得异常苍老,泪水婆挲:“小玫!乖女!妈求你了!你就算不为了妈,也为了你弟弟着想啊!他也要读书啊!”
老得掉牙的逼婚故事,没想到居然也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刹那间,小玫想仰天狂笑,却终归没有这样做,转身而去的时候,土地上,一滴晶莹的泪正缓缓地渗透……
没有丝毫的悬念,小玫就这么嫁了,唢呐队吹吹打打地将粉衬衫喇叭裤的她送到了小李庄。
如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娃娃,她任人摆布地拜堂,敬酒,入洞房,见了她样子的人个个交口称赞,而她对于这一切却充耳不闻……
直到夜晚悄悄来临,闹洞房的人没什么兴头地将阵地转到窗外后,她的心,才一点点地恐慌起来,关乎爱情的梦,关乎大学的梦,似乎在这一瞬间全长了翅膀弃了自己而去。
李大成喷着酒气的嘴凑上来,嘻嘻笑道:“小玫,你长得可真俊啊!”
她没说话,眼角的余光都没给他一个,只是端正地坐着,固执地天真地守着自己的最后那道防线。
他却一把搂过她,按在了床上,她惊慌地叫起来:“放开我!你别碰我!”
“放开?哈,今天,你可是我的了。”窗外潜伏着的黑影们,发出一阵阵吭哧吭哧的猥琐的笑声。
鞋子被一把扯掉,小玫惊恐地蜷起了腿,缩在床的角落里,伸出手来死命地推挡着李大成,却被他一把抓住了腿,唰一下拉了过来,后脑勺重重敲在生硬的床板上,一阵头晕目眩。
几番争扯中,喇叭裤终于被扒下来,扔在地上。
她咬紧了嘴唇,再也不受控制的,眼泪喷涌而出。
绝望一如眼前的黑暗,将她彻底淹没……
恍惚间,她看到了那美丽的大学校园,传说中的茵茵芳草,细流萦绕,传说中的阶梯教室,浩瀚图书……
闭上了眼睛,她强制地将这些幻象从脑子里驱除,泪水从眼角里缓缓淌下。
……
大腿的疼痛使她反应了过来,迅速伸出手,果然摸到了自己未被褪下的内/裤,一颗心虽然充满惊讶,却还是重重地落地。
她不由暗自庆幸,看来自己还是清清白白的,眼前这男人居然浑得不懂风月之事,而庆幸尚未结束,她又黯然地想,这清白之身又还能交给谁呢?这辈子又还能怎样呢?
一时间,心里又喜又忧,滋味复杂。
本以为日子便会如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地过下去,可却没有想到恶梦只是刚刚开始。
这个表面上看起来敦厚忠实的李大成却是个实足的家庭暴力实施者,一点点小事情就会招来他的一顿拳脚。
挨打,似乎成了家常便饭,原来,母亲所谓的享福,居然只是如此。
短短两周,小玫却觉得无比漫长,每天早上看到他下地,她心里就松了口气,时间悄悄流逝中,她的恐惧又如倒过来的沙漏般逐步填满。
她清楚地记得那天中午,做好了饭后,她盛了碗面条刚准备吃,脚步声响起,她还没看清楚来人,太阳穴上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一个趔趄,她仰倒在灶前的草垫上,滚烫的面条洒了一身,压抑的怒气顷刻间爆发出来,她怒吼道:“李大成!你变态啊!”
“你他娘的,敢骂我!”李大成抬起脚来又踹在她的小腿上。
“我就骂你,你变态,丧心病狂,神经病……”失去理智的她,丝毫没有看清楚当时的形势,赤红了一双眼睛,将胸中所有的委屈和愤怒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我叫你骂!你个……”李大成转身随手拿起靠在墙角的铲子,高高地扬起来,重重地砍在她的小腿上。
好痛,小玫却咬紧了牙,毫不示弱地瞪着他:“还有没有别的了?再拿来打我啊!你打啊!”心中,却是无边的绝望,死了吧,就这样死了算了,这种日子,又有何留恋的价值呢?
李大成却愣愣地举着铲子,看着她的裤子上渐渐洇出的血迹,没再动手。
公公婆婆赶过来,连哭带打地将他拽了出去。
房间里,小玫锁上了门,静静地躺在床上,腿上的痛还一阵一阵地袭来,她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外面有人敲门,见她不理后,便叹口气走了。
时间似乎静止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微侧过身,从枕下摸出一枚锋利的刀片,那是几天前她从李大成的刮胡刀里偷偷卸下的。
伸出白皙的手腕,她仔细地打量着,举至唇边,轻轻地吻了一下,眼里一片决绝。
右手举起,刀刃闪着幽幽的蓝光。她凝视了一会儿,低下头,用了点力气,将刃尖深深地按在皮肤里,缓缓地重重地划过,柔嫩的皮肤绽开,鲜血如珠,缓缓溢出。
静静地欣赏了一会儿,她垂下了手臂,血,越流越快,探出身子,望了眼床下,看到滴得满地的鲜红,她不由快意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