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玫瑰》清警

10、第十章

　　极度酒吧。

　　劲爆舞曲震耳欲聋，形形色色的人们在这喧嚣的世界中倾诉、麻醉、发泄……
　　寻找心灵的慰藉点，探求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于娜儿领了几支舞后，有点力不从心，早上太迟下班，又没有睡好，头也有点晕晕的。

　　动作渐渐地慢下来，她甩了甩蓬松的短发，不经意间转头，突然看到一个慵懒随意的身影坐在角落里，脸上挂着千年不变的优雅淡然的笑容，低垂着眼睛，把玩着手里的酒杯。

　　莫一凡。

　　娜儿的动作明显僵硬，他怎么来了，来了多久了，我刚才怎么没看到他。

　　正胡思乱想间，莫一凡抬起头来，注意到她的目光，举起杯子，冲她示意了下，加深了笑容，一饮而尽。

　　放下杯子，他站起身来，掸了掸衣服，翩然而去，很快消失在门口。

　　于娜儿见状，鬼使神差的，顾不上还在轰鸣的音乐，飞快地跑下台，冲了出去。

　　推开门，看到莫一凡正向远处泊着的车子走去，步子明明很慢，却离自己越来越远……

　　怔在当地，于娜儿顿时清醒过来，自己为什么追出来了呢？

　　追出来又怎么样呢？

　　能说些什么呢？

　　咬紧嘴唇，那本已涌至嘴边的“莫先生”硬被压了下去。

　　她缓缓地转身，第一次意识到不同世界的人，原来隔得是那么远。

　　“于娜儿？”温和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疑惑。

　　心呯的一跳，顿时加速了。

　　于娜儿僵了一下，讪笑着转过身来：“咳，莫先生，这么巧啊……”

　　“呵呵，是很巧。”莫一凡挑了挑眉，并不戳穿她，“最近好吗？那姓吴的有没有再来找过麻烦？”

　　“呵呵，没有，他最近很少来……上次，真是谢谢你，我还没真正谢过你。”

　　“真正？呵呵，娜儿小姐，你打算怎么真正谢我呢？”

　　“嗯，要不，进去喝几杯吧……”忽然意识到人家刚从里面出来，忙又改口道，“要么，我改天请你吃饭好了。”

　　“吃饭就不用了，娜儿小姐现在有空吗，要不陪我走走吧，就当是对我的，真正，感谢。”莫一凡特别咬重了“真正”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

　　于娜儿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心跳也不规则了，扑通扑通。

　　定了定神，她走上前，大大方方地说道：“那好吧，我就陪你走走。”

　　路灯下，一对人影被拉得长长的，缓缓并肩而行。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各自想着心事。

　　一辆白色奔驰缓缓驶进梦湖酒店停车场，停稳了。

　　司机跑至后门，打开后，从车上下来一位女子，虽已中年，但因保养得好，一袭银灰色长裙包裹着的身材如少女般宨窈。

　　长发轻轻地盘在脑后，额上不留一丝刘海，光洁的脸颊神采动人，可见年轻时必定也是倾国倾城的可人。

　　她轻轻拉一拉披肩，抬头看了看眼前的酒店，对司机道：“老魏，你先回去吧，我进去转转。”

　　“是，夫人，那我八点来接您？”

　　“嗯，好的。”说完，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进大厅。

　　迎面而来的服务员微笑着向她行礼，她满意地回以微笑，信步转了一圈后，走到了商务中心门口，看到小玫正蹲在地上往书架里放杂志。

　　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见小玫放的并不是一般酒店通用的黄页、酒店介绍、当地地图等，而是《知音》、《读者》、《女友》等杂志，不由开口问：“请问，这些书是你们酒店的吗？”

　　小玫回过头来，哇，身后站了一位气质好高雅的女人，虽然已不再年轻，可却还是那么美丽，要是自己老了也能这样就好了。

　　正看得发呆，突然想起她提的问题，小玫马上站起来，微笑道：“您好，不是的，这是我自己的书，我从家里带来的。”

　　见美妇人一脸疑惑，小玫又补充道，“是这样的，因为有时候客人会让我帮忙打印东西，或者在这里等传真，他们嫌无聊，而酒店本身的工具性书籍娱乐性不是很高，于是我就试着给他们看我自己的杂志，他们很喜欢看，所以我又多带了几本来。”

　　“哦？那我能借一本看看吗？”美妇人微微一笑，让人如沐春风。

　　“当然可以啦！您随便挑吧！”小玫受宠若惊，看来自己的小聪明还挺受人欢迎，这是不是就叫人性化服务呢？嘿嘿。

　　信手拈了一本《读者》，美妇人看到扉页的角落里写着——若知凋零何苦寻求灿烂，林小玫。

　　她的手轻抖了一下，眼眸一深，这小姑娘……

　　抬起头，探究地看向她，后者正跑去接传真了，白皙的小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能令浮躁的心瞬间安静下来。

　　突然大厅处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敲打声，马上又混进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叫骂，乱作一团。

　　小玫放下刚收到的传真，三步并作两步，冲至门口。

　　“怎么回事？”张望了一下后，她飞快地向大厅奔去，后面的美妇人愣了一下，也马上追了出来。

　　拐个弯，小玫顿时吓住了，这，怎么回事？

　　只见十几个男子边大声叫嚣着，边手执木棍、长刀在大厅里横冲直撞，打砸摔踢，花盆被敲得稀巴烂，里面的植物躺倒在地上，黄土散了一地。

　　咨询台上的物品全被扫在地上，西南角的VIP贵宾室里的茶几四脚朝天，沙发也被推得东倒西歪，正有男人站在上面用刀划拉着。

　　总台上一片狼藉，几个女孩子吓得蹲在后面哇哇大叫，有保安冲了进来，但因为事发突然，人手不够，三两下就被打得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

　　“住手！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流氓……”身后传来严厉的怒喝声，小玫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刚才那位借杂志的美妇人几步冲到她身旁，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点着那些混混。

　　“老娘们！关你鸟事！找死啊你！”一个高大的男人恶狠狠地冲上前来，挥起手中两尺多长的刀，白闪闪的亮光划过，刷地砍了下来……

　　“啊！”刚探出头来的总台小姐尖叫着闭上了眼睛。

　　美妇人望着呼啸而至的长刀，吓得傻在了那里。

　　电光火石间，“小心！”小玫不顾一切地一把推倒了那位美妇人，自己却再也躲不过去……

　　锋利的长刀夹着风声呼啸而至，正砍在小玫的左背上。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瞬间，鲜血喷涌而出。

　　美妇人大惊失色，扑过去蹲下，一时间不敢伸手去碰：“小姑娘，小姑娘……快打120！”

　　现场一片混乱，没人应她，每个人都只顾得上自保。

　　脑子里先是一片空白，隐隐的痛和眼前美妇人的慌乱让小玫意识到自己受伤了。

　　啊，我受伤了……对啊，我被砍了一刀……那么长的刀，砍那么重，会不会死啊……唔，好像不是很痛，应该不会很严重吧……

　　小玫慌乱的心随着身体的倒下却慢慢平静了下来。

　　“小姑娘，你怎么样？”美妇人一脸焦急，眼睛里闪着泪花，如果不是她，那么受伤的就是自己啊。

　　疼痛渐渐袭上身体，汩汩流出的鲜血洇湿了衣服，又顺着脊背往下淌，浸湿了短裙，身下的地板一片血红，红得那样刺目惊心。

　　尖叫声此起彼伏，乒乒乓乓的声音还在继续，远处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是保安们赶来了吗？

　　周围的声音怎么越来越小了？美妇人的脸也晃来晃去看不清楚。

　　好痛，好像流了好多血，我这是要死了吗？我还不想死啊。

　　小玫只觉得力气在一点点散去。

　　头好晕，我好像真的快要死了……唉，就这么死了吗……妈妈，虽然我很恨你，可我还是舍不得丢下你，对不起啊，你好好保重吧……娜儿，以前都是你照顾我，恐怕我没机会回报你了……还有，齐澈，嗯，也希望他能好好的，开心点……

　　无数个平时很少会想起的念头，现在却争先恐后地涌进脑子里。

　　意志渐渐涣散，头好重，抬不起来了。就这样吧，原来死也没那么可怕。

　　突然，“林小玫！”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传来……

　　谁在叫我？啊，是齐澈！他来了！是的，是他！

　　下一秒她便被一把拥进那个温暖的胸膛，宽宽的，暖暖的，还有一股淡淡的肥皂香气，好舒服啊。

　　原来自己是如此渴望着那个怀抱，原来自己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刻，原来一切的否认都是自欺欺人，都是逃避的借口。

　　好想时间就此停留，她就可以心安理得毫无顾忌地占有这个位子，不用猜测他对她是怎样的看法，不用猜测那个美女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不用担心下一步会怎么样，不用害怕付出后伤痕会如何得累累。

　　一切，都不要想，只要这么靠着就好，这一刀，挡得好值啊，短暂的幸福后，小玫的脸上浮起一抹自嘲。

　　努力地撑开眼皮，模模糊糊映在眼里的，是那张晃动在无数个失眠之夜的冰冷的俊脸。

　　可现在，那张脸一点也不冰冷，似乎在担忧，似乎很生气，似乎很着急……

　　种种从未见过的神情，是因为她吗，他是在担忧她吗？

　　血不断流出，把最后一丝意志也从体内抽走，在昏迷前，小玫听到自己含糊不清地吐出几个字：“齐澈，我，我不想死。”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小玫，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让你死的……”

　　激动的怒吼转为痛苦的低喃，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站起身抬腿就走，“备车！备车！”

　　“澈儿！”美妇人一把扯住他，“你冷静点，救护车马上就到了，她还在流血！”

　　“妈，我……”他顿时清醒过来，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向冷峻沉着，今天却失去了往日的镇定。

　　从几时起，他早已没有了值得在意的东西，又从几时起，她已经在他心中占据如此重要的位置。

　　他轻轻把小玫放了下来，自己也坐下来，将小玫的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

　　望着她苍白的小脸，他不由心乱如麻，救护车，为什么还不到，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怎么过得如此之慢。

　　突然，他猛得想起来什么似的，抬眼向四周看了看后，就一把脱下自己的衬衫，再轻轻地将小玫翻过来，一只手扶着她，一只手掀开她的衣服。

　　他不由倒抽一口冷气，只见背部的左边，一道二十多公分长的伤口深及见骨，里面的肉翻出来，此时还在不断地流血。

　　他闭了闭眼，狠狠地咬了咬牙，再睁开时眼睛射出要杀人般的怒火，神色冷凝，将手中的衬衫对折了几下，轻轻地按在那道伤口上。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短短的几分钟里，而在之前齐澈和保镖从楼上赶到大厅的同时，已经拥进几十个连保安在内的梦湖男员工。

　　激烈的搏斗后，前来闹事的流氓中有几个跑掉了，大部分都被抓住，狠狠地按在了地上。

　　“齐总，警察等会儿就到了。”一个保镖走上前，低声说。

　　“那个伤了林小玫的人呢？抓住了没？”

　　“抓住了，在酒店外面。”

　　“打断他两只胳膊，警察来的时候，让严律师跟去，务必重重地判！”冷酷的声音夹杂着无法平息的痛。

　　唐雅馨接到消息冲进酒店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幅情景：

　　上身赤裸的齐澈坐在地上，怀里搂着那个叫林小玫的女孩子，一只手将自己的衬衫按在她的背上，看样子那女孩是受伤了。

　　齐澈一脸的怜惜，是自己从未见过的，他低头深深凝视着她，那张素来刚硬如铁的脸，现在却柔得能滴下水来。

　　而身边，蹲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也是一脸担忧和怜惜，正是齐澈的母亲余雨晴。

　　暗自咬碎了一口银牙，唐雅馨却不敢表现出来，做出一副担忧关心的样子，疾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