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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一层皮 ...

  •   女生在他车里哭,他大老爷们儿,不在旁边安慰,打超市里转悠。此事要是被铁血真汉子、人民好兄弟、父亲好儿子浩子哥知道了,铁定会说:“跳蚤,看着女生哭你好意思跟人说你要下车转超市?还是不是男人啊你?”

      事实上,在哄女人方面,任秦浩本事再大,还真不如他沈见亭。可女人也分好几种,至少,看着夏蓓,沈见亭觉得自己还是避开为妙。这事,他劝不住,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小小一家便利店,沈见亭硬着头皮转了1个小时。买了点吃的,坐超市门里的椅子上慢慢悠悠塞塞肚皮。转眼,已经是夜里10点多了。

      沈见亭估摸着,再怎样夏蓓也该哭够、哭疲,便吸了口气,起身走出超市。

      他打开车门时,夏蓓没事一样,正坐在副驾驶席上埋头看他车里的杂志。头发似乎重新挽过,脸上也并无泪痕,只是眼睛微微有些红肿。深见亭心想,她绝对倒矿泉水来敷过眼睛。

      “没事了?”他笑着启动车子,“没事咱就去找点吃的?饿了吧?吃什么?”

      “都行。”

      夏蓓笑着,斜他一眼道:

      “我记得你以前在班上挺操蛋的,怎么人长大了胆子倒变小了,几滴眼泪能把你吓跑出去转悠2小时超市,我等你等得都快发芽了。”

      沈见亭听了,扑哧一声,摇头苦笑:

      “啧啧,女人呐。我给你留面子呢,你倒揶揄起我来……好好,你继续揶揄,今天我忍你,爱怎么揶揄我都行。够风度吧,嗯?夏姐?”

      夏蓓颔首直笑,半晌,摇摇头。

      “没这么夸张,不过是一男人,小事。”

      她说着这话,脑袋别向车窗那头。沈见亭见了笑道:

      “不过一女人。当初我也这么说来着。装吧。装装心里好受点。过了这一段就好了。”

      夏蓓笑,不愿承认,但也没有再反驳。

      “时间晚了,也没多少吃的,这附近一家中餐馆还不错,去那?”

      “都好,我无所谓。”

      “是,失恋的人吃什么都没味。”沈见亭毫无同情心地哈哈大笑:“那一会儿你看我吃得了,那家的香辣里脊很够味,再来瓶店家自酿糯米酒,多实在。就不知道这么晚还有没有。”

      沈见亭并不认为夏蓓单纯得一激就中,但以她的个性,或许能配合一下他的“苦心”,装做受激将地化悲愤为食欲。谁知,“香辣里脊”四字刚出口,他发觉旁边那人整个僵了,刚活跃起来的气氛,顿时陷入死寂之中。他暗自有些懊恼,当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

      “香辣里脊……”

      半晌,夏蓓笑了起来。那笑容在沈见亭看来,十分诡异。可她接下来那话,倒让他大跌眼镜。

      “日本的辣椒做出来味道不地道。”

      “喂……”

      他叹气,笑着扭头看她:

      “小姐,你也知道这里是Tokyo,差不多就行了吧。那家绝对是我在这两年吃过最地道的。”

      夏蓓笑了笑:“我知道哪里有更地道的,香辣里脊,还有洗沙肉。”

      “哪里?”

      “调头,涉谷酒店。”

      “啊?酒店?”

      半小时后。

      “刚用微波炉热好了,吃吧。”

      接过夏蓓手上那俩“烫手山芋”,沈见亭心中不是没有悔恨。他发誓,要是早知道跟她来是吃什么性质的玩意,就算再美味,他刚才会直接把车开到他说那家中餐馆去。

      这可是黑心女人家做给她男友的爱心便当呀。他是不知道人家做这两盒子菜时包含了多少爱。但现在,血馒头叛变,这爱心就成了怨念。且不说他天生嘴刁,吃饭讲究美食气氛,就算他铁胃,见啥都嘴谗,此时,被人这么盯着,怎么动得了口?怪别扭的,还真不知道女人是怎么一个思考模式。

      夏蓓看他端着俩烫盒子瞅着自己,端也不是,放也不是的神情,不觉一笑道:

      “放心吃吧,没下毒。只是不想浪费,我辛辛苦苦做的。你就当作是当年我砸你见血的医药费好了。当初其实我还是蛮愧疚的,把你打成那样你都没回家告状。”

      “呃……”

      听她这么说沈见亭倒不知如何作答,笑了笑,一边点头,一边把盒子放桌上,打开一条缝。

      “听你那意思,这是赔给我的,你自己不吃?”

      他说着,闻到盒里飘出的香味,不觉一愣,顿住。

      老实说,他不认为夏蓓是会作菜的类型。没想到那香味飘出来,还真诱人。待打开了两盒子,沈见亭简直有些不敢相信了。好东西他不是没吃过,自己做的,能做到这水平,可真算有两把刷子。

      “怎么样?有点水平吧?”

      “何止一点……”

      他忙点头,夹了块肉嚼起来。闭眼摇头,为那位血馒头兄弟默哀十秒。

      这玩意显然不是一次做出来的,也许做了许多次,也可能做了很多,挑出最好的装进这个盒子。这一点,即便是他这个外人,也看得出、吃得出。嚼着嚼着,想起之前在大街上看见夏蓓痛打那男人的一幕,沈见亭莫名地有些悲愤。他也说不上是为谁,或许不单单是为夏蓓。

      “靠!夏蓓,那男人真不是东西。”

      “对吧?”

      “真的,我说真的。别说你们在国内好好的没出什么问题,即便我以前那女朋友甩我在先。她要能端着这样的玩意,大老远飞来看我。就算不是这么好吃……不,再难吃,只要有这份心,我都感动了。啥都不说,拉人回家。”

      他刚说完,一抬头,见夏蓓捂着嘴别开头,暗怪自己说错了话,可心里也不知怎的,激起一股子不平。

      “丫头,还哭个屁啊!借我失恋时咱老班长说我的一句话‘你为他哭,他的眼泪不知为谁流’,何必呢?算了,想开点,咱中国男人这么多,没了他,你还拥有整片森林。哭什么?别想了,来、来,吃,我们不要糟蹋了好东西。”

      夏蓓听了,慌忙抹了抹快流出来的眼泪。拿着筷子掺合进来。

      两人左夹一块,又夹一块,边吃,沈见亭还边说笑。

      “你知道刚才在警察局我说了什么?”

      “真的呢,我看见他们都在笑,你说了什么?”

      沈见亭得意洋洋地笑道:“血馒头进微波炉,没法子不硬。所以由他们去吧。”

      “嗯?”

      夏蓓愣愣看着他,并没弄懂,这到底在说啥。倒是沈见亭边说边笑:

      “你没见那女的身材……”他说着,抬手从胸前小波浪状比划了一下:“微波。”

      夏蓓刚他看比划,又听“微波”二字,扑哧一声,险些喷出来。

      笑过,她似乎还有些不明白,蹙眉问:“血馒头进微波炉,为什么‘没法不硬’?”

      沈见亭一听,愣了愣,继而埋头坏笑:

      “馒头放进微波炉子转两圈,水分蒸发,当然会硬掉嘛……”

      他说着埋头又笑。

      “算了,你想不到就别想,省得把单纯姑娘教坏了……”

      原本夏蓓还真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啥意思,可一听他说“教坏”,转念一想,她立刻明白,‘硬’是指什么。一时忍不住笑了,边笑边抬手一锭捶到他肩膀上。

      “你怎么这么损人,真下流!”

      “行行,我下流不是一两天的事儿,但也只是嘴上抽抽风。早知道要挨拳头,我就不说出来逗你乐了。”

      原本是让她感到痛恨、又深深恶心的事,被他这胡说八道地一句三流笑话带过,夏蓓听着,竟觉得不是那么难以承受,甚至还笑了。

      “对了,酒柜上有洋酒嘛,快快,开瓶来咱俩干了。真是,十多年没见的老同桌、老相好啊,能在这遇上,一定要喝点酒。”

      “谁跟你老相好?”夏蓓翻眼瞪他:“那一文具盒血的教训还没让你学乖?”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别说是你一文具盒,我老爹当年可是用钢条抽我,也没转性。”

      “你就是个欠抽的……”

      两人开着玩笑,嘻嘻哈哈,或许是为了掩饰和照顾彼此“久别重逢时不当”的尴尬,他们表现出的欢乐劲,实在是有些装过头了。彼此心知肚明,也不戳破,喝酒吃肉,胡扯个没完,笑声愈发张狂。

      笑容下,他们默默打量着对方。十几年的时间,似乎已经让他们变成了一个跟小时候截然不同的人。记忆中模糊的影象仿佛早已远去,却又好像就在眼前,从没离开。他们知道,生活能让人改变的是皮、肉,却改不了骨子里那些东西。

      酒柜里的酒,开了一瓶,没尽兴,再开。不记得究竟开了多少瓶。夏蓓喝得有点头晕,但还握着酒瓶不肯放。她发现自高中毕业那年的狂欢,自己至少有六、七年没这么喝过了,因为她从没有喝酒逞能耐的习惯,也没有借酒消愁的嗜好。但这天,她很想放开痛饮。这酒喝着,不伤心,舒畅。

      两人并肩坐在阳台的地板上,靠着墙壁,继续说着话。沈见亭第二天还要上班,尽管心情舒畅,有痛饮一场的念头,却还是谨守分寸,没有喝太多。

      “你还是长高了的……”

      “多说点,这话我爱听。”

      “当初被调着和你坐的时候,我真觉得自己倒了天大的霉。”

      “我还不是?谁爱跟一菩萨坐一块?怎么逗弄都没反应,真逗出反应的时候,就见血了……”

      “哈哈哈!”

      “其实你还是长漂亮了,真的。嗯,女生长大了,就是变得多,还记不记得以前经常跟我们踢球的假小子黄柯?她啊,现在完全成了一贤良淑女,说话声音都跟猫叫似的。”

      “哈哈……”

      “夏蓓,我都不知道你也会哈哈哈大笑的。”

      “那是你没看见。”

      “嗯,今天开眼了。”

      沈见亭抿抿嘴,看着身旁的人,笑在唇角散开。

      “有句话我想说,不过你可别生气啊?”

      “说……”

      “我一直觉得,你不像是那种太会把男人当回事情的女生。好象根本不会把谈恋爱这种事看得太重。你看小时候,我们在乎的那些事,你从来都不怎么在意的……所以……”

      夏蓓笑了,哈哈大笑,好一会儿才停住。

      “所以你没想到,我竟然会这么丢人,没法子控制自己一样,在外国的大街上,追着人打,狠狠打?”

      “嗯。”

      她点点头。

      “我也恨这样。

      刚发觉自己喜欢他的时候,我就恨,恨我自己。可不论我怎么拒绝、抵抗,好象都没用。后来我缴械投降了。跟他在一起之后,我就像变了一个人。我以为我会很讨厌这种变化。可变了之后,却觉得很轻松。我开始嘲笑从前自己很傻,和他在一起,多好,多幸福呀?然后就开始害怕变回原来的生活……努力维护……维护我们的感情……变得越来越像个傻子……

      看到他跟那女人搂搂抱抱走进店里的时候,我可能真是疯了。想想从前我做的那些傻事,真觉得得脑袋被门给夹了。我很想转身走,我心里不停对自己说,不就是一个男人吗?你从小就是老妈一个人带大的,老爹早八百年跟人跑了,别说管你,连看都没回来看过你。没有男人,你不也长这么大了?没缺胳膊少腿呀?小时候行,现在还怎么还一副没男人活不了的样子?你以为他跟别人不一样。可事实就证明了,你是信了他的邪!他都抱着别人了,你怎么还这么贱,不肯掉头走?”

      她说着,捂住脸直笑。

      “沈见亭,说出来不怕你笑我。不论心里怎么告戒、怎么想……即便亲眼看到,知道怎么回事,我还是不肯相信,不听他亲口承认,我没法子信。这竟然是真的?他居然会背叛我?连他都会背叛我……可一听他亲口承认,我脑子嗡地一下,心里头那股痛,一下子全上来了。”

      夏蓓说着顿了顿,咬牙道:

      “真想跟他同归于尽,现在都想……”

      “你喝醉了。”

      “没醉……”她的笑声变低,变轻,好象终于觉得有些累了。

      “我只是说说,只是想想,但我不会那么干……明天我就要回家去,日子一样的过,只是……变回从前……做回自己……没男人……好……更好……”

      沈见亭听着,拍着她的肩膀,笑道:

      “切,都说什么呢?不过,喝醉了也好。喝醉了,才会放下架子说实话。有些话,说出来心里才能舒服……”

      他眯眼看着阳台外的夜空,许久,没听见她应声,只有均匀的鼻息。低头再看,夏蓓果然已经靠着墙壁,歪倒着睡着。

      “呵……”

      他看着她,不由得轻笑。

      一样,都一样。

      人在清醒着的时候,总不愿意承认很多事情。只是看谁更沉得住气。可是,即便知道,在彼此都清醒着的时候,还是得撑着那成层皮。倘若不是在这样的特殊巧合下,相逢异国他乡,他或许没有机会认识夏蓓的这一面。尽管不会因此改变太多对这个人的印象,却始终会有一种疏离感。

      “喂,黑心妹,起来,床上睡去!”

      对着她耳朵吼了几声没反应,沈见亭索性将她抱进屋去,扔被子盖上,又留了张字条,才带门离开。

      字条上,留的是他的电话。但他估计,夏蓓醒后顶多就打个电话向他道谢或道别,然后彼此保持着不深不浅的联系。而他们的下次见面,会是猴年马月,那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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