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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别装,我不笑你 ...

  •   “周阳,她是谁?”

      “朋友。”

      “朋友?只是朋友,她为什么搂着你一起逛……情侣内衣店?”

      陌生城市,陌生的街道。她万万没有想到,期待已久的再会,竟会这么开始。

      正发生着的一切就像狗血电视剧上的烂俗情节——一个女人千里迢迢跑到异国他乡找男友,她想给他意外惊喜,可“惊喜”却出乎了她的想像。她的男人竟跟另一个女人搂搂抱抱走进情侣内衣店。

      “夏蓓……”

      看见自己曾经最崇拜的大学老师、如今最爱的恋人,露出她从未在他脸上看见过的尴尬、无措表情。一时之间,心里有些东西开始涌动翻滚,眼前的男人开始变得陌生,好象他们从未相识。

      看着男人的眼睛,夏蓓分明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却不想转身、不想离开,她想留下来,想亲口听他说出来。

      “说真话,她是谁?”

      半晌,她一字一顿,脸上不自然的笑容随着她吐出的每一个字、随着男人躲闪的眼神逐渐加深。或许是她从没在他面前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说话,她看他眯着眼,好象看不真切。

      “怎么,不认得我了?”

      “夏蓓……”

      男人顿了顿,扭头看了看身边这名搂着他腰、一脸懵懂的女人,抿抿嘴,似乎终于下定决心,做出了选择。

      “对,她是我现在的女朋友,但夏蓓,你听我说,我不是……”

      “很好,有这句就够了。”

      男人见眼前的女人点头微笑,知道自己不需要解释,索性闭上眼,等待她给他一记响亮的耳光,然后哭泣转身。然而,女人的举动却让他大为惊讶。

      她脱掉了脚上的水晶高跟凉鞋。

      随着男人一声闷叫,东京繁华喧闹的街头顿时成一幅模糊的动态画面。大大小小的招牌、匆匆行人、喜笑怒骂、陌生语言发出的惊叫……那一切都伴着他曾给过她的温暖怀抱一同离她远去。

      【啊啊啊啊!难得一周假,我要去东京看周阳!半年了……好想他。】

      她还记得机票到手的那个早晨,她把行礼箱摊在床头,一面拿着电话向死党报告,一面将衣柜里所有衣服翻倒出来,一件件对着镜子比,可成堆的衣服,挑不出一件象样的。

      【算了,买新的吧。】

      【阿喏呀,你说我还能给他带点什么过去?啊!他最喜欢吃洗沙肉还有香辣里脊……】

      幸福的小女人,跳着,呵呵直笑,满心欢喜奔超市买菜,做了一次又一次,只是怕自己手艺生疏,做给他的,不是最好水平。

      那两只装着西沙肉和香辣里脊的饭盒,如今还静静放在酒店的床头柜上。过关时还为熟食品过关检查心惊胆战,而过关后的兴高采烈、满心盼望也不过是3小时前的事。可两盒精心烹饪的美味却等不到她看他吃着,然后笑着撒娇表功。

      真蠢,怎么会这么蠢?夏蓓,你不是自诩聪明吗?其实脑袋早被门夹坏了吧?

      遭到背叛的女人像只发狂的母狗,扑打、撕咬着发泄她的愤怒,直到警察架住她。她看他坐在地上,脸像肿得像个发酵的馒头,身上、脸上,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大大小小血口子,而他的女人则搀着他,一面向警察控诉她的恶行一面哭泣。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挣开警察。她只是想整理一下衣裳和头发,以免在国外大街上太过狼狈地被拉上警车。可是,挣脱只是瞬间,很快又被人用力按住。就这样,夏蓓狼狈地以一个犯人该有的姿态被人硬拽上警车。那时,她光着脚,拼命扭头看身后的路面,却如何也找不到自己的鞋,因为凶器已被警方放入了证物袋。

      坐在警察局里的几个小时,夏蓓直直盯着自己的光脚,她不知道自己将会遭到怎样的对待。要知道,日本人对中国人,从来就好不到哪儿去。对于在日本扰乱公共治安的中国人,他们往往没有主动通知中国大使馆的习惯,而更愿意用他们本国的法律解决问题。当然,看在钱的份上,他们兴许会对观光客身份的她网开一面,前提是周阳没有控告她。

      门开了开得比预想中早,一名警察走了进来,向她表示,她可以走了。吃惊之余,夏蓓点了点头。理了理头发,微笑,让自己看上去还算正常,即便没有鞋也不会太狼狈。可正当她准备站起来离开这鬼地方的时候,全然陌生的男声带着熟悉而温暖的语言、来自她家乡的语言,突如其来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夏蓓,你的鞋。”

      她愣了,看见一只宽大的手拎着她心爱的两只水晶高跟鞋。她清楚地记得其中一只鞋上应该染有周阳的血迹,不过如今映入她眼帘的两只鞋,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

      目光缓缓上挪,西装革履,看上去陌生又熟悉的男人的脸,正挑着眉冲她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狡黠。

      “夏蓓,是你吧?绝对是你,以前读清阳实小的,都长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凶恶呐?”

      男人说着,弯腰蹲下,将鞋子搁在她脚边。他抬头看她,用手撩起额前的发,露初一条细小的疤痕。

      夏蓓不知所措。可看着男人的笑容,这条伤疤似乎与她并非毫无关系。她盯着那条细小的疤痕看了许久,接着,目光又落在男人那分明陌生却似曾相识的面孔上。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一个跳蚤似的毛头小子。

      半晌,她“啊”了一声。

      “你是……跳蚤?沈……沈……沈见亭!”

      男人得意地挑眉,起身笑着冲她点点头,接着一把将她拉起来。

      “没打过就忘,算你还有点良心!咱走吧,这可不是叙旧的地儿。”

      夏蓓呆呆点头,尽管满肚子的疑问,还是乖乖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学同学给拉着出了门。

      “夏蓓……”

      俩人刚拉开门,夏蓓便看见周阳被那女人扶着,从另一个房间里走了出来。周阳身上的伤已经处理过了,只是脸依然肿着,身边还跟了两个警察。周阳见着夏蓓被一个陌生男人给领出来,显然有些惊讶。刚要开口,却被沈见亭打断。

      夏蓓不懂日语,并不知道沈见亭笑呵呵地跟周阳他们说了些什么。但沈见亭说完,除了周牧与她身边的那女人,旁边几个警察都别开脸偷笑。

      沈见亭得意地抿抿嘴,转头问夏蓓:“那血馒头,真是你男人?”

      “以前的。”

      夏蓓别头不看周阳。

      “现在不是了……走吧。”

      “噢,好。”

      转身离开时,夏蓓看到周阳眸中滑过几分失落,好象没想到她会这么无情,说断就断。曾经是那么爱的人,以为已经融入彼此的生命,背叛之后,却连一眼都不想多看,不论他有什么样的理由。

      她是不是太狠心了?可他身边已经站了一个人,她能怎样?恬不知耻地继续死粘着捍卫自己一相情愿的爱情?不,她做不到。

      周阳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直到电梯关闭。早已熟悉的视线,从前像一盏默默守护着她的长明灯,总让她倍感幸福,可现在,它如同一根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肉里。

      【你在怪我?如果你在怪我为什么可以毫不留恋、可以那么狠心,那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夏蓓用力咬住嘴唇。她不想在沈见亭面前哭,这太丢人了。

      跟着沈见亭上了一辆灰色Tiida Ratio。也不知车开了多久,一直没说话的夏蓓才缓过神来,笑笑,耸肩道:

      “看着你好象混得不错。哎,沈见亭,你怎么会在日本?对了,刚才是你保我出来的?我们有十来年没见了,你怎么认得出我?”

      沈见亭只顾着开车,没回应。

      夏蓓看看他车上的摆设,接着又随手翻翻他扔在后排的几本专业书,笑起来。

      “书翻成这样……还真难想象,你也会认真看书……”

      “对了,我记得当时你转学到邻省了,后来呢?后来读哪?”

      半晌,沈见亭好象终于听见了她说话,从身侧摸出瓶没有开过的矿泉水,扔给夏蓓。

      “喝点。”

      “哦。”

      见她拧开瓶盖咕噜咕噜喝起来,他抿嘴笑笑。

      “我在临省读完小学,姥姥过世,又回去读的初中、高中。初中念实验二中,高中读第一中学,交钱进的重点。高二谈了一女朋友,成绩直线下降,后来那女的把我甩了。我心烦,白天逃课去网吧,晚上找人泡酒吧,不到半夜不归家。我老爹怕我考不起大学,花钱送我去袋鼠国读书。在那边混了一年半,中途耍脾气辍学跑回来三次,接着又被我爹花钱送到风车国。混了一年之后交了一女朋友,跟咱同乡,家里没钱,所以特别上进。一开始她看不起我,我也瞧不起她。为赌一口气,费九牛二虎之力,追了大半年,终于泡到手。跟着她,我收敛不少,好歹认真读了完剩下的四年。毕业之后她要回国,我跟着回来。高不成低不就,最后还是跑我老爹公司挂了个职位混日子,她终于受不了,把我给甩了。那之后我痛定思痛,跑这来这,奋发图强,混了2年,如你所见,开始像个人样了……”

      夏蓓听他口若悬河地说着,不时笑笑,倒没太留心听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觉得有他在旁边不停说话,自己轻松了不少。目光越过沈见亭的侧脸,脸上笑着,心里,好象早就空了。

      “喂?还想听吗?”

      “嗯?”

      夏蓓抬头,见沈见亭甩了她一大白眼,正要问他说到哪了,沈见亭突然笑起来。

      “当年我过生日的时候,你送我那句话,现在我原封不动还你。扫我脸面的时候你行,现在呢?
      你装啊,就继续装吧你。”

      夏蓓愣愣看着他,好像在回想当年自己说过什么。到底是什么话,能让人记这么多年?

      学校的草坪,她下午放学,编了个百诘草花环……那个家里有钱的死矮子站在三层的鲜奶大蛋糕面前。尽管她向来对那个油腔滑调、外强中干的小混蛋没好感,可那天,看着那小子明明都要哭了却强装作无所谓的模样,忍不住说了句话……

      “还装什么装,想哭就哭,他们不会笑你的。”

      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在脑海里浮现的一刹,夏蓓怔怔看着沈见亭眸底的笑意。

      半晌,她咬着嘴唇笑了起来,接着,别开脸,埋下头,鼻子发酸,难抑泪水,心中却流过一股暖流。

      “死矮子……”

      “是,我是矮子。浓缩的是精华,听说过没?”

      他呵呵直笑,抬手按住她的背。

      “哭吧,哭吧。我不会笑你的,真的。就算心里偷笑,咱也是扯平,你不吃亏。”

      他停下车,扭头对她笑道:

      “话说回来,其实这方面,我比你惨多了。一样是被甩,你挺强,好歹冲上去把人给打成血馒头,就算打一顿不解恨,也出了口气。我呢?啧,就算心里再怎么恨,不可能冲上去甩女人两锤子,你说是吧?”

      说来也怪,分明是沈见亭自己劝人家别装,要哭就哭,他见不得谁在他面前想哭还装无所谓。可人真哭了,按住对方背部的手感觉到对方背部轻颤,他倒又有些不知所措。

      事实上,沈见亭对夏蓓十多年的印象,就因头上那道疤,简化成一个字——凶。但今天,当他在车上瞧见一个看似纤细的女人发疯似的在大街上追打着一个男人。而男人用他所熟悉的中国话反复叫着一个名字,夏蓓,夏蓓。那时候,他虽诧异,却还真没把那女人和记忆中的“猛女夏蓓”联系在一块儿。

      记得之前和秦浩偶然聊起夏蓓,他说,那女生,看着沉静温驯,骨子里一股傲气,好像谁都不屑一顾,偏偏对什么事好象都稳得住,心里清透得跟啥似的。所以他没事就爱逗逗人家,能激怒这种心高气傲的人,也算有意思。他一直认为,这夏蓓,小时候就那样,长大了八成是一精明能干女强人。这种人,是绝对不可能为一男人,在大街上又追又打。

      直到她被警察架住,用微笑维护仅存的尊严。被拖上警车前,她找的不是男人,是自己的鞋。沈见亭看着,突然觉得那面孔、神态,看似陌生,却好象真能与残破记忆中那模糊的影像重合。

      手从她背上松了松,可指尖依然感觉得到对方的轻颤。她背对着他,他并没有看见半滴眼泪,也没听到丝毫的啜泣。越是如此,他心里越不是滋味。

      想起那只有匆匆两面之缘的血馒头兄弟,沈见亭难以想象,当年用文具盒砸他头,见血色不改,还说“我的是塑料的”的夏蓓,居然会为那男人弄成这样。玻璃似的。

      “别哭,我看你还是别哭了。”

      沈见亭抿了抿嘴,蹙眉,想拍拍她背,又不好下手,只得轻叹一声道:

      “你……你要真觉得可惜、不甘心,咱掉头追回去?嗯?大不了这次我帮着你一块打,打到他说不甩你为止。”

      夏蓓没有回应,过了一会儿才无声地摇摇脑袋。

      沈见亭叹一口气,从后座找了包面纸,扔给她。

      “那行……你……你……你要哭就使劲哭、痛快地哭,别这样没声没调的,好吧?我不妨碍你了,我下车去超市转转……”

      他见夏蓓依然无声,当她默认。下车关门,呼了一口新鲜空气,沈见亭顿时感到心里舒畅不少,他不敢回头瞧,直打超市走。刚走出四、五步,几声哭嚎从车里传来。附近行人,无不朝他车那边瞧。

      沈见亭拍拍脑袋,笑了笑,头也不回地进了超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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