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十四、同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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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飞云想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钱鼎他们会为了利益而害死孙琦一家，不明白为什么宛云会如此坚定的为孙琦复仇，不明白为什么宛云会将这一切都结算在自己二哥的身上。更不明白，在她听见那一句“你不懂”的时候，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没多久赵知府看见了他们放出的联络信号，匆匆赶了过来。
在衙役捆绑着宛云走的时候，她侧过头，望着被楼飞云扶着慢慢走动的楼长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作，只是深深的望着他。直到衙役开始催促了，她才扭过头跟着衙役离开。
唐印和楼飞云并没有看见，他们一起扶着楼长云上了楼家赶来接人的马车，一路疾驰回了府。
此时天已经开始蒙蒙发亮了。
第三日，这才算彻底的过完。
马车刚停下，楼老爷和楼夫人他们就围了过来，不断的问着楼长云的伤势。只是这时楼长云已经昏了过去，脸色苍白，嘴唇无色，吓得楼夫人和二少夫人马上就哭了出来。几个下人七手八脚的将楼长云接了过去，抬着他匆匆的往房间里小跑过去，轻手轻脚的将人放在床上，让大夫赶快查看治疗。
看着从房间里面端出来一盆又一盆被血染得通红的热水，楼夫人她们的眼泪就一直没有停过，听说伤害楼长云的人是宛云的时候，人又是一愣，随即是又心痛又怨恨的唠叨和诅咒。
待大夫看过后大家才知道，楼长云的伤势并不凶险，不过是一寸来宽的口子，幸好没有伤到内脏，只是扎在身上血流得多，看起来吓人罢了。虽说有唐印给的止血散，可若不及时治疗，也会死人的。大夫留下了药方告知了应该注意的地方后，就起身离开了。
恭恭敬敬的送走大夫，楼夫人又看了他一会儿后才出来，留下二少夫人和几个细心的丫鬟在房里照顾。
等一切都处理好之后，天已经大亮了。
楼飞云因着一夜没睡，知道楼长云没什么大碍的时候才回房睡觉。唐印在小寐了一会儿后便起身，换好了干净的衣裳，在自己的屋子里吃着早点。唐印正想着这案子要怎么回复上面的时候，楼夫人找了过来。
“楼夫人。”唐印放下手中的东西，正要站起来，楼夫人却制止了。
见楼夫人一直不说话，唐印也不好意思继续吃东西，只得试探的问道：“楼夫人，请问您……？”
“宛云她……真的是凶手？” 楼夫人犹豫了半晌，终于问道。
唐印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宛云姑娘她……已经承认了。之前的五人，以及这一次对楼二公子，都是她预计好了的。”
听了这话，本已经止了哭泣的楼夫人瞬间又哽咽了起来。她一边抹着泪一边说着话：“宛云她……宛云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呢……”
唐印没有答话，现在的楼夫人并不需要他的安慰，他只要静静的听着就好。
“早在宛云进来的时候，我已经请人查过她的身世了，我知道她的苦，便同意了她在楼府安顿下来。因为孙琦的事情，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若说与长云无关，可却有着一点关系，若说是长云的错，可那也只是一句话而已。为此，我特意将她调给长云做事，为的就是希望她能在长期的相处中明白，过去的就是已经过去的，不值得一直放在心上，将双眼蒙蔽。可终究，她还是没有放下。”
楼夫人一声长叹。
“对了，唐大人，我能不能去牢里见见她？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是……”
她的话没说完，唐印就点头应了。楼夫人见了，抹了抹眼泪，微微的笑了。
“谢谢唐大人了。”
宛云被收押在丽都知府的大牢里，因为她学过武的缘故，还被锁了琵琶骨。失了功夫，宛云比普通人都还不如，躺在牢里一动也不动，毫无生机。楼夫人和唐印到牢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她面对着墙壁躺在草席上的模样。
锁链落在地上的声音惊醒了她，身体动了动，却没有转过身来。
楼夫人走了过去，在宛云的身旁蹲下。
“宛云。”她说到，宛云依旧没有动，楼夫人并不计较，只是轻声在她身边说着话。唐印看了她们一眼，退了出去。
“虽然现在说这些话有些晚了，但是有的话我却不得不说。”楼夫人顿了顿，这才说道：“其实，你并没想过要杀长云吧？我有看见他身上的伤口，看起来吓人，若及时治疗并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你……在长云身边这么些年，你是知道他的武艺的，所以你会带长云出去，是因为你一心求死，是也不是？”
宛云没有说话，也因为背对楼夫人的缘故，并没有人看见她脸上表情的变化。
“可是，你为什么要求死呢？我在来的路上仔细想过，你杀钱鼎曾建礼他们，是为了报仇。在大仇得报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杀长云？若真的只是因为他的那一句话，那也太过了一点。所以我想了很多种可能，直到我想起在长云身上看见被血染红的吉祥云绣花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楼夫人的话并没有说完，宛云就猛地坐起来，说道：“别说了。”
“为什么不让我说下去？是因为我说中了？还是说，你恼羞成怒了？”楼夫人说着，语调带笑，宛云却低着头，身子不停的颤抖。
“别说了……请您……别说了……”
楼夫人看见她这样，心中不忍，叹了口气说到：“既然我想的没错，为什么你还要这样做？我并不是个苛求的人，若你真的对长云有那个心思，即便是他不同意我也会让他娶了你。可是，你怎么就放不下呢？”
宛云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的哽咽出声。
“夫人，我是孙家的人啊。三媒六聘，孙家没哪一样亏待过我，即使我和琦哥没有拜堂成亲，我也是孙家的人。我对二公子起了那样的心思本就是对琦哥的不忠，若真要我嫁了，我就是到了地府，孙家和琦哥也不会放过我啊。”
多少年前，她心心念念的是和琦哥一起白首偕老，多少年后，她却对仇人起了别样的心思。即使旁人不说，她自己心里面那一关也过不去。宛云，她是孙家的人，进了孙家的族谱，那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即便是死了，那也入的是孙家的坟，成的是孙家的鬼。
可是，这两年，她日日对着楼长云，日日夜夜的想着，该如何复仇。可是想着想着，便又会记起，楼长云对自己的好来。
楼长云虽是个嚣张的公子哥，可该有的细心与体贴，却是从未少过。
知道她给的一点半点过去，就如老太太那般对自己好，重的脏的活向来没让她做过。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也都记得给自己一份。楼长云这般照拂就像是小时候的孙琦，让她不得不感动不得不放在心间。楼长云和孙琦太过相似，她竟然好些时候都将两人给看岔了。
所以，当她发现自己对楼长云生出了不该有的念头的时候，才会那般慌张和怨恨。
怨他对自己的好，怨他曾做过的事。更多的，却是怨自己的不忠不贞。
听宛云说这些，楼夫人也不由得唉声叹气。
对于宛云，她是怜惜的，怜她从小受的苦，叹她为孙家做的那些事。她对宛云是极其喜欢的，一直都当自己的女儿看待。早些年的时候，她就起了让宛云嫁给楼长云的心思，也曾经想问过她，可那时宛云却拒绝了，只说放不下自己过世的夫君。
说句要不得的话，孙琦去都已经去了，还真的能管着她的事吗？再说了，宛云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况且他们两人之间还差了那一步，就算大邺朝对寡妇严苛了点，她若执意要嫁，也不会有什么人说道。只是她自己想不通，过不去。
“可你想过没有，真当死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吗？你留在楼家的东西、事物、痕迹，这些东西你可以带走可以抹去，但是我记忆里的、大家眼中的、长云心上的、那些和你有关的记忆，你又要怎样消除？人总是活在过去和现在中的，忘记过去只看未来，那是人们心中的愿望却也是奢望。更何况，你存在过的痕迹，还并没有消失，不是吗？”
宛云低声啜泣着，问道：“那我还要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带着罪恶和愧疚继续生活下去？我以前的生命是为了琦哥，之前的几年是为了复仇，那以后呢？为了赎罪？这样的生活太沉重，我受不了。”
“你受不了，只是你自己给的压力罢了。你在为自己的不忠不贞而怨恨而懊恼，但是你想过没有，你并不是孙家的人，你和孙琦，只是有过婚约而已，你们还差了那一步……”
楼夫人的话说到这里，被宛云迅速的截断了：“不，不是这样的！我是琦哥的人，从最开始到现在甚至是永远，即使我死了，也是他的人，孙家的人！”她摇着头，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都排除在外。
她喜欢的人，爱着的人，想了一生念了一辈子的人，是孙琦。
只是孙琦，也只能是孙琦。
见她这样，楼夫人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她都听不下去。
“既然你已经做了决定，我也不便再多说些什么。以后……”楼夫人说着，想到她最有的可能，忍不住又是落泪。“再见了。”
话音未落，她便捂着脸匆匆走了出去，也不敢往宛云那里看一眼。只怕自己再多看一眼，便再也走不了。
宛云看着楼夫人匆匆离开的背影，也是一阵落泪。待她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的面前不知道在何时多了一个人。
棕色的皂角靴，刺有蓝底白线的吉祥富贵连云图，墨黑底子的长袍衬着大红色的绣纹，再看他头上的那一顶冠帽，宛云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那人脸上带着半截皮质面具，什么话都没有说，弯腰递给她了一张纸条。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字迹，以及随后递过来的小瓷瓶，宛云猛地明白了过来。
心中挣扎多时，宛云犹豫着接过瓷瓶，打开上面的红色布塞，放在鼻尖下面就是一股刺鼻的气味。她想了想，终究是仰着头一口喝了下去。
从此，与君同归。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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