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五、端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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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印是在端午前一日知道宛云死的消息的。
自从抓到宛云后，唐印就将文书写好给快马送了上去，至于其他的后续审理，全部移交给赵知府处理。因为这案子牵连甚广，还涉及了五年前的案子，成了案中案，审理起来颇为麻烦，至于案子的结果，怕还是要再等上一等。
没了事情的唐印一身轻松，和楼飞云一起在丽都周围逛了又逛。因着宛云的事情，楼飞云有过一段时间的消沉，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在唐印的开导下倒也逐渐放开了。
随着时间的过去，楼长云的伤势逐渐好了起来，之后的几日还有精力和唐印他们两人一起外出散心。楼夫人本是想让他在床上多休息休息，转念想到外出走走说不定心情会好些，也没多阻止就同意了。
五月日子已经暖和了起来，大街小巷上已经有不少人换上了清爽的夏装，楼飞云也开始握着扇子轻摇轻晃，显摆风流。不过他这模样，倒比其他跟风的人多了一丝贵气，少了半点作势，倒生生的将周围不少人给比了下去。
“要我说啊，老三这就是闲的没事干，慌的。你瞧瞧瞧瞧，有哪个人像他这样风骚的？”楼长云说着，很鄙视的看了他一眼。楼飞云连忙反驳：“二哥，你别乱说。我这是风流而非风骚，像你这样的人，是不懂我的寂寞的。”
唐印不小心噗了一声，喷了满桌的花雕。
就是在这个时候，知府的衙役找了过来，小声对唐印说道：“犯人宛云，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同一桌子的楼长云和楼飞云都停了下来，脸上的笑容还僵着，眼中却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宛云她……畏罪自杀了？”
楼飞云问这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是的。”
“哐当”一声，楼长云手中拇指大小的白瓷杯落在地上，变成巨大的空响。
一阵静默之后，楼飞云率先反应了过来，他低着嗓子嘿嘿笑过，问道：二哥，来，陪我再喝几杯。”
楼长云一愣，挑眉，说道：“行，哥哥今天就陪陪你。”
唐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楼长云又叫了几坛酒，将手中的小酒杯换成了大碗，一碗接一碗的往嘴里灌。
楼飞云静静的看了一会儿，也跟着楼长云一起灌酒。两个人像是不要命一般，不停的喝着，一言不发，直把白酒当白水，直到最后醉无可醉。
唐印见状，并没有阻止。这些日子楼飞云的模样他看在眼底，虽说比那日好了许多，但是总让人觉得不放心。看他现在这般做法，想来是想做个最后的了结，便也随他去了。
喝到最后，楼飞云满脸酡红，趴在桌子上一动也不动。楼长云还要好一些，虽说也是醉着，但比楼飞云要清醒许多。他站在窗前往江面上望去，唐印看见的，便是他有些寂寞和萧索的背影。
他不知道楼长云心里想着些什么，看着他的背影，只是觉得这样的放纵，或许将会是那人此生最后一次。
良久，唐印才开口说道：“回去吧。”
直到楼长云应了一声后，唐印才站起来，将楼飞云半搂半抱着往楼下一步一步的走去。
楼长云一声不吭，跟在他的身后，脚步凌乱。
一切终究已经过去。
端午的那日，楼家的下人早早的就已经挨个在门上挂上了菖蒲和艾草，厨房那边也手脚不停的包着粽子，蒸熟透了，满府都散着粽子的清香。
唐印也应景的起床出门，买了雄黄酒回来。刚进门，唐印就被楼长云给拖上了街。
“二公子，我们这是去干什么？”
“无事，就是请唐兄弟出门逛逛。这大好的天气，窝在屋子里闷不死人才怪喽。”
说着，就将唐印往江边带去。
此时已经临近正午，太阳出来了，明晃晃地照在头顶，街上又人来人往，摩擦之间不多时两人身上就出了一身薄汗。唐印随意望了周围一眼，便和楼长云上了太白楼。
之前就说过，太白楼临江面水，他们在二楼要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就能看见江面上已经装点好的龙舟。两人点了些小菜配着小酒，望着窗外看看风景，倒也是不错的消遣。
今日的太白楼有些忙碌，客来客往，跑堂的小二恨不得爹妈多给自己生两条腿来。等唐印他们点的东西上桌，已经正午都过了。还没举箸，楼飞云就到了，随手拉过凳子在唐印坐下，那动作粗鲁得半点贵公子的气质都没有。
“哟，老三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很久呢。”楼长云说着，挑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嚼得咔呲咔呲响。
楼飞云闻言，扭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才说道：“我忙着呢，哪儿像你这样闲得没事干。”很明显，他还记着上次楼长云说他的话，半个字都没变的回了过去。
“哟哟，小子你皮痒是吧？”楼长云说着，摩拳擦掌的就要给他一拳头。
“行了，你们还真当自己是隔壁的小孩呢。”唐印连忙打圆场，一边说还一边朝旁边打闹着的小孩子努了努嘴。
楼长云见了，一哼，将自己的拳头给放了回去。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午饭，唐印问楼飞云到哪儿去了，楼飞云嗯了一声，轻描淡写的含糊了过去。见他这模样，唐印知道他不想提，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吃过饭，三人继续在街上闲逛。
一起走了没一会儿，唐印买过东西后就发现楼长云不见了身影，问楼飞云，他撇了撇嘴，说道：“刚才遇见了惹春阁的姑娘，转眼人就不见了。”
唐印脸上微红，只道楼长云不正经，大白天的也好意思跟个青楼的姑娘调情。
顺着人流，唐印和楼飞云两人走到了江边。
此时江面上停着的好些龙舟已经逐渐有了舵手，周围锣鼓喧天，彩带飞扬，围观的群众不知凡几。看着这模样，唐印倒觉得稀罕了起来。
楼飞云知道他是第一次到丽都来，便解释道：“每年的端午节丽都都会举行盛大的龙舟赛。比赛由赵知府主持，丽都几大商家集资给比赛添了些彩头，因此这赛会变成了丽都的又一大盛事。现在比赛还没开始，过一会儿，光是江岸上的加油声都可以将胆小的孩子给吓哭。”
唐印点头，跟在楼飞云的身后到了一处高地，望过去，正好能将全场赛事看完。
端午街上人多，随着龙舟赛即将开始，江岸边挤满了围观的人。楼飞云和唐印所在的高地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来来往往间，免不了与人身体碰触，这样的情况下，也正是小偷作案的好机会。唐印见楼飞云双眼直直的盯着江面不放，心中微叹，圈着楼飞云身体的手又不由得紧了紧，只想着别遭了贼才好。
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怎的，唐印总觉得楼飞云身上有一股子馨香，不像他以前常用的熏香，闻起来异常舒心。起初唐印还当自己是将旁人身上的味道误认为是楼飞云的，可现在两人靠得极近，闻得更清楚了些。
楼飞云专心的望着江面不放，一时没察觉，等他觉得自己脖子那里温热湿暖而扭过头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唐印靠着自己在脖间轻嗅的模样。
此时太阳有些大，晒得人面红发烫，加上唐印双眼微闭，楼飞云不知怎的竟然觉得他这模样有些难以说清的诱惑。
还在疑惑，唐印就睁开了双眼。发现楼飞云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后才说道：“三公子换了熏香？”
楼飞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呆呆答道：“大约是下人换了我一时没注意吧。”随后又说到：“唐大哥觉得怎样？若是喜欢我差人送一些到你那里。”
“不用麻烦了。”唐印说道：“熏香之类的东西我也用不来，给我也是糟蹋了。”
两人说着话，没过多久，龙舟赛果然开始了。
先是齐声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混着巨大的锣鼓声，整个日头都将给震得颠倒了过来一般。随后是一番歌舞，唱歌跳舞的都是青楼里的姑娘，软软的腰肢像是没骨头一般，弯腰旋身，彩衣香鬓，看得人眼花缭乱。岸边眼神好的人，便对着跳舞的姑娘逐一评头论足，说着“果然是蝶香姑娘好腰身”“彩云姑娘最漂亮”之类的浑话，惹得周围的小姑娘大嫂子一阵脸红臭骂。
歌舞之后，便是正式的龙舟赛了。
赵知府说了几句开场白，便宣布正式开始。坐在龙舟上的舵手在锣声响了之后，就齐齐的动起手来，双桨划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游出几十米。
楼飞云说的果然不错，比赛一开始，周围的喊声就猛地大了起来。加上龙舟上的鼓声，岸边的锣鼓声，比刚才的还要响个十来倍，耳朵里面阵阵回音。
“唐大哥，怎么样？好看吗？”扯着嗓子，楼飞云在唐印身边大声说道。可惜周围杂音太大，耳朵里面又是嗡鸣不断，唐印听了好半天都没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只得凑近了听。
“你说什么？”
“我说，这、比、赛、好、看、么！”楼飞云靠近唐印的耳边，一字一句的吼了出来。
这时候唐印终于听见了，正要点头，身后不知道被谁一推，人就往楼飞云那边倒了过去。
两人因着说话，本就靠得极近，这一推，楼飞云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知道眼前猛地一黑，自己的双唇就触上了唐印温热柔软的脸颊。他再一愣神，唐印的身体就贴近了自己的，下意识的伸手，就抱了个满怀。楼飞云的脸登时就红了个通透，连忙推开唐印，躲到了一边。
唐印也是一愣，看见楼飞云满脸通红，也有些尴尬，在旁边站直了身体不敢动弹一下。
“唐大哥……”楼飞云刚想说什么，两人之间就忽然插进了一个人，将他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隔着人群，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人越推越远，最后竟然连半点身影都看不见了。
之后干了些什么，唐印脑子里面半点记忆也无，只记得在那之前自己脸上那瞬间的一热，满目都是他身上的熏香，还有楼飞云被人群越挤越远的影子。在重重人后，他满脸都是慌张和焦急的模样，怎么都甩不出去。
楼飞云的那模样，让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逃荒的事情。
也是这般，在重重人海里面，他被父母扔在角落里，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头也不回的离开。他努力的拨开人群想要跑过去，却怎么都到不了他们的身边，永远都到不了对岸。那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心中一沉。
“飞云。”
第一次，唐印这样叫了他的名字，可那人却不在身边。那人的名字，被他含在嘴里，从喉咙里面慢慢的吐了出来。
“飞云。”唐印呢喃的叫着，仰着头望向了没有一丝云朵，蓝得晃眼的天空。
怎么都叫不厌。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五、端午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