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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楚昱珩:他像一根柱子,撑着摇摇欲坠的殿宇,扛起满天飘摇的期许。 ...

  •   顺嘉帝看着眼前这一幕,疲惫和失望最终压过了沸腾的怒火,“够了。”

      仅仅两个字,让帐内所有窃窃私语和紧绷的情绪都为之一静。

      “崔阮青,秦书,”皇帝最后看了一眼跪地的几人,“即刻褫夺所有封号爵位,打入天牢,着三司会审,依律严办!其党羽,由玄明卫协同刑部大理寺,一体锁拿,彻查到底!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探视!”

      “秦景之,”他没错过秦景之对楚昱珩的视线,语气含着警告:“纵火猎场,卷入纷争,虽情有可原,然其行鲁莽,其心难测。回京后,禁足于自家府邸,非诏不得出,静候后续查问!若有丝毫异动,严惩不贷!”

      这处置,轻重分明。

      “将此异族刺客,连同叶卿擒获的那三名刺客,一并交由玄明卫严加看管,给朕撬开他们的嘴!”

      “赤炎军中所有涉事兵士,由陆爱卿暂行看管,听候发落!”

      他的命令一道接一道,根本不给众人反应的机会。

      “陛下!”崔阮青发出一声悲鸣,还想做最后挣扎。

      “拖下去!”皇帝看都未看他一眼,全然为冷漠。

      玄明卫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崔阮青和失去风度的秦书架起,向外拖去。

      “楚爱卿,”皇帝看向一身尘土的楚昱珩,想到如今小五生死不明,又想到他们二人的关系,语气稍缓,“朕予你旨意,继续搜寻小五!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朕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臣,领旨!”楚昱珩抱拳躬身。

      皇帝点点头,沉沉的吐出一口气:“今日之事,朕已知悉。尔等护驾、擒贼、寻证有功,朕自有计较。眼下……传朕旨意,春猎至此中止。所有人员,即刻拔营,返回京师!”

      “臣等遵旨!”帐内众人齐声应道。

      一场本该彰显武力、和睦宗亲的春猎,最终以皇子坠崖、宰相与皇长子下狱、异族刺客现身而仓促落幕。

      楚昱珩跟着几人踏出营帐,清晨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却并未驱散他心头的沉重与烦乱。

      兵士们正在奉命拔营,车马喧嚣。

      而他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一切——宰相与皇长子的倒台、世子被软禁、春猎仓促中止,几乎每一步都在秦墨那家伙的计划之内。

      他能将这么这么多变数算计得分毫不差,引蛇出洞,最后一网成擒,这份心智、魄力和布局,堪称可怕,让楚昱珩心底忍不住生出一丝叹服。

      这只小狐狸,他早已不是需要他时刻护在身后的少年了。

      想到走之前他眼巴巴的交代,他轻叹一声,那他想要的结果又会是什么?

      他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睁开眼时重新恢复冷峻。

      无论那家伙在谋划什么,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配合。

      出发之前,他脚步顿了顿,转向了后宫眷属所在的营区。

      自从来了这边,他忙成了陀螺,几乎无暇他顾别的,这时得了空闲,他便去看看。

      帐外有宫女守卫,见是他,连忙行礼通报。

      萧语岚正坐在案前看着什么,见楚昱珩进来,抬眸温和地点了点头。

      帐内一侧的软榻旁,两个小丫头正头碰头地挤在一起嘀嘀咕咕。

      楚言歆裹着一张柔软的绒毯,小脸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显然好了不少。

      而一旁的秦云梦,似乎在给楚言歆讲趣事,正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脸上带着几分与她平日嚣张不符的关切。

      看到哥哥进来,楚言歆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糯糯地喊了一声:“大哥!”

      秦云梦也停下了比划,扭过头来看向楚昱珩。

      她似乎想习惯性地摆出一点公主的架子,但瞥了一眼身旁的楚言歆和萧语岚,又把那点小傲慢收敛了起来,只是撇了撇嘴,语气却不算太坏:“你还知道来看你妹妹啊?她昨晚可是吓坏了!”

      楚昱珩知道妹妹无恙是一回事,看到她精神还不错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先对秦云梦行了个礼:“多谢公主殿下陪伴舍妹。”

      然后才仔细看向楚言歆:“萱萱,没事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

      楚言歆摇摇头,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抓住楚昱珩的衣袖:“我没事,哥哥,公主殿下一直在陪我说话,苏姐姐也来看过了,说只是受了点惊吓。”她顿了顿,小声问,眼里带着担忧,“……钧泽哥哥,找到了吗?”

      秦云梦也立刻竖起了耳朵,显然同样关心这个问题,虽然脸上还努力维持着“我才不是特别关心”的表情。

      楚昱珩心中微涩,面上却不敢显露,只是轻轻拍了拍妹妹的手背,目光也扫过秦云梦:“还在找,你们安心,一定会找到的。”

      萧语岚在一旁适时开口:“侯爷放心,萱萱这里有梦儿陪着,本宫也会看顾。你搜寻险地,务必当心自身。”

      “谢娘娘关怀,谢公主殿下。”楚昱珩这次是对两人一起致谢。

      他知道妹妹在这里有贵妃和公主照看,是再安全不过了。

      他又低声嘱咐了楚言歆几句,让她好生休息。

      楚言歆乖巧点头,秦云梦在一旁扬了扬下巴:“放心吧,有本公主在,没人敢再吓唬她!”

      楚昱珩对秦云梦这份别扭的善意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起身告退时,他碰到了急匆匆过来的秦砚。

      他似乎是听到楚昱珩的消息匆忙过来的,呼吸还有些不稳,额角带着细汗,但眼睛很亮,“承锦哥哥!”

      “六殿下,”楚昱珩冲秦砚行礼。

      “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去吗?我能帮忙的!绝不乱跑!绝对听话!”

      他脸上满是焦灼。

      “六殿下,鬼哭涧地势险峻,危机四伏,臣不能带你去冒险。”楚昱珩冲帐中看了一眼,弯下腰与他讲话,“搜寻之事,交给臣和玄明卫便是,殿下如今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还有贵妃娘娘与公主她们,这才是对五殿下最大的帮助。”

      知道秦砚最听秦墨的话,楚昱珩便拿出秦墨让他听话。

      秦砚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但看着楚昱珩风尘仆仆的模样,又回头看了看帐内担忧地望着这边的三人,突然悄悄的凑近他的耳朵道,“哥哥藏起来了,对吗?”

      楚昱珩内心讶异了一下,随后拍了拍他的脑袋,没说话,未尽之意溢于言表。

      看懂了承锦哥哥眼里的安心,秦砚点点头,明白了,“好,那我听哥哥的。”

      他伸出小拇指,对着楚昱珩道,“承锦哥哥你一定要带哥哥回来,我们拉钩!”

      还是个小孩子啊。

      楚昱珩没佛他的意,伸出手指与他轻轻勾了一下,“一定。”

      告别了他们,他又绕道去了太医区,掀开了重擎养伤的营帐帘幕。

      帐内药气弥漫,重擎躺在榻上,呼吸平稳,显然已脱离危险。

      苏云浅正坐在一旁整理银针,见他进来,抬了抬眼皮。

      “他怎么样?”楚昱珩低声问,目光落在重擎缠满绷带的胸膛上。

      苏云浅手下动作不停,语气清淡淡的:“没死,被我扎晕了,我给他喂了药,让他先休息。省的一睁眼就嚷着要去找人,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

      她就知道秦墨跟前这差事不好做,等他回来就要狠狠敲诈他一波。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楚昱珩垂在身侧、指节有些红肿破皮的手,以及他眉宇间透出的些许晦暗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放下银针,站起身,走到楚昱珩面前,不客气道,“伸手。”

      楚昱珩下意识想将手背到身后,但对上苏云浅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还是顿了顿,依言伸出了手。

      明明论年纪,他比她还要年长;论身份,他是叱咤沙场的平南侯。

      可每次面对苏云浅这清清淡淡的眼神时,总有种被长辈审视的心虚感,尤其是当他受伤时,这种感觉更为强烈。

      他突然就理解了秦墨之前语重心长跟他讲“千万别惹我师姐”这句话的含义了。

      苏云浅指尖搭上他的腕脉,只片刻,脸色便沉了下来。

      她抬眸,冷冷地瞥了楚昱珩一眼:“醉仙桃的毒性未清,经脉还有灼烧之象,你昨夜又动武了?还动了真格?楚将军是嫌自己命太长?”

      这毕竟是自家师弟放在心上的人,真要出了事,麻烦的还是她。

      楚昱珩抿了抿唇,没有否认:“情况紧急。”

      苏云浅冷哼一声,松开手,从药箱里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抛给他:“早晚各一粒,化水服下。我警告你,严禁动用内力,否则毒性反噬,损伤心脉,大罗金仙也难救。”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道,“……别再给某些不省心的人添乱了,他那边自有他的算计。”

      从听到消息到如今,好像他跟前所有关心他的人都坚定的认为他不可能出事。

      苏云浅是,秦砚是,萧语岚是,就连陆怀安也是。

      楚昱珩接过药瓶,攥在手心,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瓶身细腻的纹路。

      恍惚间,他想起前几年还在大漠黄沙之地时的他,那样鲜活生动。

      会对他撒娇讨饶,也会对其他人使坏嬉闹,那好像是他最快活自由的时刻。

      明明没过多久,却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失去了毫无负担的快意明朗。

      他想起刚到江都没多久时,他偷偷去皇宫看发烧的他,他连哭声都要死死闷在被褥里,对他讲“阿珩,我真的好累啊……我肩膀好沉,我真的要喘不过气了……”

      那么多人都在等着他长大,那些无处安放的希望都在他身上,他明明还是个孩子,这个年龄明明还可以在父母跟前撒娇耍赖。

      而他呢?

      像一根柱子,撑着摇摇欲坠的殿宇,扛起满天飘摇的期许。

      梁木朽烂了要他扛,瓦片碎落了要他顶,连檐角燕雀的生死都要压在他脊梁上。

      他有选择吗?他能选择吗?

      他根本不敢也不能退缩,他摔不起。

      楚昱珩想到今早对他的怀疑逼问,想到他只有在他跟前的依赖乖巧,还有那句几乎祈求的“你别不要我……”

      是啊,他那么怕他不要他,那么怕他抛下他,那么怕他的可归之处化为乌有。

      为人臣子当恪守纲常,为人皇子当慎独守礼,为人兄长当垂范立矩。

      他在父皇母妃不能,他的师父师姐不能,他的弟弟妹妹更不能。

      只有在他跟前的秦墨才会那样的乖张——会偷懒耍赖地把冰手塞进他衣领,会理直气壮地抢他碗里的肉,会在夜里睡不着抱着枕头翻到他的营帐里……

      而他竟连这最后的方寸之地,都要逼着那人长出坚硬的鳞甲。

      他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骂了一句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当年弱冠时发过誓的,要护这少年一世自由。

      怎么如今反倒贪心地索要他的更多。

      再睁眼时他已恢复平日的冷肃,仿佛刚刚的恍惚不复存在,他沉声对正收拾药箱的苏云浅道谢:“多谢。”

      “赶紧走,别耽误我做事。”苏云浅不耐烦地挥挥手,重新坐回案前,一脸怎么这多人要治的暴躁。

      楚昱珩将苏云浅给的药瓶收好,最后看了一眼昏睡的重擎,转身大步离开营帐。

      “赤璋!传令下去,扩大搜索范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率先策马冲向那片依旧迷雾重重的山谷。

      这场戏,他陪他演到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0章 楚昱珩:他像一根柱子,撑着摇摇欲坠的殿宇,扛起满天飘摇的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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