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明月闲》亦陈

6、重逢

　　“蓝儿，你让我好等啊。”白蓝这才抱着小白宸出了马车，年余不见的尚谦正站在下首，脸上是自己见惯了的浅浅笑意。
　　“白宸，叫舅舅。”白蓝不由得扑哧一笑，捏了捏自家孩子的脸颊。
　　“别，不许叫舅舅。先叫叔叔，来，乖宸儿，叫叔叔。”尚谦仔细打量着白蓝，这一年时间，岁月究竟有多厚待她，比起上次相见，她似乎脱胎换骨了一般，那一丝藏得很好的愁郁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更多的是幸福，和满足。
　　“叔叔，叔叔。”白宸倒是不认生，咧开嘴就笑。更是扑过去要尚谦抱，倒是尚谦有些受宠若惊的不知如何是好。
　　“先去洗洗风尘，宸儿就让你这个叔叔先看顾着。”青姨在一旁满足的笑着，招呼府里的仆从收拾行李。
　　“宸儿和你一个模样，就像小时候的你。”收拾妥当，又一群人用了饭，这会子厅里就剩下尚谦和白蓝两人。
　　“我这么小的时候，你就记得了？”白蓝捧着茶，轻轻靠向背后的软榻，这个时节若在黔镇已经开始冷了。不想京师却暖和得很。
　　“自然记得，小时候的事，我都记得。”两人相对而坐，白蓝隔着手里茶杯氤氲着的水雾看他，竟觉得两人从未分开过一样，上次是十数年，这次又是一年多，只要再相见，就不会觉得生疏。
　　“我只记得你和大师走的时候，我哭得收不住声，任是娘亲还有青姨怎么哄劝，都无济于事。还想尽了法子，想偷偷溜出府去找你。”白蓝忆及往事，暖暖的笑了起来。
　　“早知道会离开这么多年，我就真的不会走了。”尚谦陷在了过往的记忆里，神情有些恍惚。
　　“如今不是照样见面了么，谦哥哥。”白蓝甜甜的喊了一声，如同儿时一般。
　　“蓝儿。”尚谦也轻轻的唤了一句，柔软而平和。
　　“尚谦，白姐姐……”一声清脆的喊声，搅乱了这一室的温柔。
　　“四王爷，七公主。”尚谦听得声音略略皱了皱眉头，还是很快的恢复了神情，站起身来朝来人拱了拱手。
　　“白姐姐，我想你想了很多次，你有想我么？”柳司琪还是那时的活泼模样，火样的红色裙装，让长大的她，有种逼人的美丽。是的，美丽。
　　“自然想过，你长大了。”白蓝也朝这二人行了礼，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尚谦，自己是否要告辞。
　　“今日特地来看你，你还好么？”四王爷柳司陌径直在主位上坐下，一双眼毫不避讳的看向白蓝。
　　“很好，谢王爷挂念。”白蓝福了福，也只好坐了下来。
　　“小宝宝呢？会喊我了么？”柳司琪挨着白蓝坐下，满是好奇的摇了摇白蓝的手臂。
　　“这会子睡觉了，也会喊人了。”任是白蓝想竭力忽视，只是在那样眼神的包围下，自己实在轻松不起来。也是，今时今日不需要掩饰自己的身份，这样的男人怎么还会收敛？若是当初也是这样的气势，自己约莫就会离得远些。
　　“白姐姐，你是白相的女儿，是么？”柳司琪沉默了瞬间，似乎在思索什么，终于还是肆意的说了出来。
　　“是的。不过从我选择出嫁那一日起，我就已经不是白府的小姐了。”白蓝一怔，还是实话实说了。
　　“你可知道，你差一点就成了我的嫂嫂了，说不定就是四嫂。”柳司琪得逞的笑了，“前阵子去书库闲逛，看到一卷卷轴上有姐姐的画像，就去弄了个明白。哈，原来白家九小姐没有病殁，是嫁人了。”
　　“我自幼在蜀南祖宅和娘亲一起住，相府的事不是很清楚。而且和上官定情在前，得知入宫之事在后，我就任性了一回。只是苦了娘亲。”白蓝想到当时的情景，不由得有些黯然。娘亲费尽心血培育自己，就是应了那人的愿，想让自己进宫。最后，娘亲还是放自己走了，于是那人仅有的一丝情分也就这样彻底断了。
　　“原来如此。”柳司陌若有所思的出声，唇边勾起一丝笑意。
　　“四哥，你也想起来了么？”
　　“当日一见就觉得熟稔，却原来应该是自己的妻。”柳司陌挑起眉，直直的看进白蓝的眼里。
　　“四王爷，稍后我要一起入宫么？”尚谦毫不在意的开口。
　　“这两日你且好好歇歇，陪陪九小姐，京师按理说应该是九小姐的家，该好好熟悉熟悉。”柳司陌收回眼神，闲适的弯曲了手指，在红漆雕花椅背上轻轻叩了叩。
　　“四王爷，我从来都不是九小姐，只是恰巧姓白而已。”白蓝心底一窒，他究竟要做什么。
　　“不急。白相若知道你今日就在京师，明日就该上门来看望九小姐了。”柳司陌似乎心情很好。
　　“四王爷，你欺人太甚。”白蓝平静的叙述了这个事实。
　　“是你，欺我在前。”柳司陌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柳司琪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这几人，似乎在暗暗思忖自己似乎说错话了。求助的看了一眼尚谦，却被他冰冷的神情制住，只好呐呐的走了。
　　“蓝儿……”尚谦走了过来，想牵住白蓝的手，却终究没有这样的勇气。
　　“是我自己送上门来的，怨不得你，你千万不要自责。”白蓝仰起头，无奈的一笑。
　　“四王爷，不是善主。”尚谦想起自己的际遇，却也只有无可奈何。
　　“约莫是想再利用一下白家的这颗棋子。我如今有了白宸，更加知道珍惜，你不要担忧。”白蓝虽是这样说，心底却有些忐忑。
　　“我自会护得你和宸儿周全。”尚谦承诺一般认真的说着。

　　次日清晨果然有相府递来的帖子，来人却只是自称相府的管家，既没有认白蓝为九小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说应相爷之名，来看望故人。但凡有用得到的地方，直接去相府即可。这样一来，倒把紧张了一番的众人弄得有些无措，越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好在青姨是个豁达的性子，在她几句劝导下，众人都悄悄放下了心思，不去多想。
　　“小宸儿最是喜欢热闹光景，稀奇玩意，今日大伙就好好出去转转，也不至于出门认不得回府的路。”青姨把白宸抱在膝上，笑意盈盈的看了看日头。
　　“也好，顺便看看在京师做什么生意稳当。”白蓝赞同的点点头，虽然白宸年岁尚小，但做母亲的总要为孩子积累一份家业。
　　“你这孩子，这分性子不知由得谁来，和你母亲确实半点不像。”青姨是蜀南有名的唐家后人，只怕这天下有一半药材都出自唐家，她自然家底丰厚。只是知道白蓝心性，就由得她去寻点事做，也好敞开心不至于郁结。
　　“由青姨你这里来的。”白蓝亲昵的一笑，就和晴芊回屋收拾去了，只待车马备好，就出门去了。
　　尚谦和吴淳昔得了允许，自然乐得在家中陪伴。两人一合计，就定了行程。带小宸儿去庙街附近看会杂耍，就近去飨食楼吃午饭，先领略领略京师的热闹。
　　庙街在京师是有名的热闹地方，杂耍，戏楼，茶园，尽聚在一条街上，尽是热闹的玩的乐的。远远的才一靠近，就听得四处是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小宸儿是凑热闹的孩子，在马车上蹦跶了一阵，这会子到了正地，却已经歪在尚谦怀里睡得正香，倒是逗得大伙一阵好笑。
　　于是，只好选了茶楼坐坐，一是相对清净，再来，这是天下信息的一个集散地。虽真假难辨，但到底不会空穴来风。
　　“……说那九小姐，自幼受名师调教，歌舞堪称一绝，天下罕有人匹敌……”几人才进门落座，就听得说书先生抑扬顿挫，唾液横飞的在说着什么。只是九小姐如今是个敏感的词儿，大伙不由得认真的听了起来。
　　“……再说那九小姐容颜殊丽，当得起倾国倾城四字，月见其羞，花见其败，寻常男子见她一面，哪还有魂儿在啊。如此一个才貌双绝，让天妒人忌的奇女子命运究竟如何呢？且听下回分解……”
　　“这位大哥，不知适才这九小姐，说的是哪家千金。”才听了几句，却是到了末尾了，这会子已经响起了依依呀呀的唱腔。
　　“自然是相府的九小姐，听闻这九小姐排名最末，相爷视若掌上明珠，集千万宠爱于一身，哪是寻常人能打探得到的……”
　　“不知这是唱的什么戏。”白蓝微微叹了口气，看向正甜甜酣睡的孩子，不论怎样，不能让任何人事连累到孩子，让他陷入险地。
　　“兵来将挡，火来土掩。不管是什么人的什么心思，如此大张旗鼓，到时候总该是有个说法送上前来的。”青姨安慰的拍了拍白蓝的手臂。
　　“只要不连累大家，还有宸儿。我倒是不怕的。”白蓝接过睡着的孩子，轻轻的吻印在了孩子的额头。

作者有话说

　　继续，一个人也要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