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明月闲》亦陈

5、投缘

　　“喂，尚谦，我才是病人，你弄错了吧。”柳司琪一脸恼怒，去扯尚谦。
　　“你的药药房里正在煎，离针灸还有一个时辰。这个时候你出来走走，益大于害。”尚谦说话的语调还是缓缓的，却明显失了温度。
　　“琪儿，莫要胡闹。”柳司陌有些歉意的笑笑。
　　“要不，去偏厅里坐会？”白蓝回身看着柳司琪。
　　“好。”
　　柳司琪是藏不住话的，白蓝这才知道，尚谦与他们约莫有什么渊源，才破例留在家中为柳司琪治病，约莫是心疾之类。大约过了十六岁才算平安。
　　“那你不是尚谦的夫人，又是谁的夫人呢？肚中的孩儿又是谁的呢？”柳司琪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却偏偏不觉得无礼。
　　“肚中孩儿自然是我的，我先前是别人的夫人，现在已经不是了。”白蓝并不觉得这是多么难以启齿的事，说得很是坦荡。
　　“你犯了什么错事么？被夫家休了么？你以后可怎么办呢？”柳司琪一脸天真，但是也隐约有些担忧的模样。
　　“我犯的错事，约莫就是太过相信情爱这一回事。将来你若遇见你爱的人，你自会明白。至于将来，我有孩儿，有这么些亲人，还有自己一双手，为什么要发愁呢？”白蓝虽是说得轻巧，却还是想到了过往，神情不由得有些恍惚。
　　“哇，你是不是就是书里说过的妒妇？”柳司琪兴趣不减，对默默坐着的二人那威胁的眼神，视若无物。
　　“你呀，”白蓝哑然失笑，对那二人摇头示意，“你还小，不晓得情爱是怎么一回事。我爱他，就只有他。他也应该同等待我，只有我。男女间的感情最是奇妙，容不得一丝作假，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我嫁他，只为两人的情分，若这情分变了，我何必还傻傻痴守？不若，一个人落得清静。”
　　“我不明白。”柳司琪呐呐的摇头，看看尚谦又看看自家四哥，那二人却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在扮什么深沉。
　　“你若得一人真心相爱，不明白是最好的。”白蓝浅浅笑了。
　　“那你以后可还会相信，只此唯一的感情？”尚谦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白蓝。
　　“我会相信。只是，大约我自己不会再遇见了。”
　　“怕了？”尚谦剑眉一飞，有些调侃，有些感慨。
　　“不。你可知遇见一个自己爱的人，有多么难得？所以，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未必知道情爱是怎么一回事。就像你，你可有遇见心爱的人？”
　　“我遇见了。可惜，她不爱我。”尚谦落寞的一笑，别过脸去。
　　“你看，或者将来我遇见了我爱的，他却不爱我。情爱这码事，最是清澈，容不得一丝杂物。丝毫都勉强不来。”
　　“若那人爱你，你却不爱他，你待如何？”尚谦站起身来，走到窗侧，看向窗外的日光里。
　　“我若不爱他，他爱我，与我何干？”
　　“白姐姐，我都被你们绕糊涂了，我喜欢上谁，我就追着他，守着他，不让他娶别的女子，让他只喜欢我一个，这样不就可以了么？”
　　“你看，感情的事在你这丫头眼里这样纯粹，你约莫会是最幸运的那个。”白蓝由衷的笑了。
　　“哈，四哥，你是不是没遇见白姐姐话里，你爱的那个，所以，你一直不肯成婚。”柳司琪甜甜的笑着，把话丢到了一直默不作声的柳司陌那里。
　　“嗯，我很赞同白小姐的话。我若有幸遇见这样一个女子，她若不爱我，却是能爱谁？”柳司陌虽温温雅雅，却隐约有种难以忽视的气势，就连感情的事，他也能如此霸道。
　　“今日这些话，我以前并未曾说起过。不想，今日却是遇到了你们几位，原来不是我一个人在执着。”白蓝有些释然的一笑，“看来我的所作所为也谈不上惊世骇俗，不值得为他人而心怀歉疚了。”
　　白蓝确实不曾想到，这短短一个上午，几杯清茶，这几个人的几句话，就这样为自己解开了心结。对上官堡曾经的亲人，她不是没有歉疚。上官的所作所为在大部分人眼里不过尓尔。反而是自己，在他们眼里心里才是离经叛道，心胸狭窄的妒妇罢。
　　白蓝是个执着的人，却并不固执。她那样狠心的让自己放下了上官垒，就不会任自己再沉溺于上官垒给她带来的痛苦里。尤其看着腹中的孩儿在一日日成长，即将为人母的忐忑和喜悦，已经盖过了以往任何一种情绪。
　　在青姨筑造的安稳的家里，白蓝就似幼年时的孩童一般，悄悄让自己成长。
　　尚谦和柳家兄妹在黔镇与白蓝只相处了不过一月时间，就一同离开，去了京城。倒是晴芊一直守候在身侧，寸步不离。直到如今，转眼两年时间过去，孩子都已经会走，会说了，晴芊才开始为自己的事做打算。

　　“姨娘，姨娘，娘，娘。”粉团一般的小人儿缠着院子里正在银杏树下收拾树叶的俏丽女子，弯腰捡起一片树叶，又撒手扔掉，只是反反复复喊着。
　　“你帮姨娘选几片最好看的，到时候送给你娘亲做书签，好不好。”晴芊半蹲下来，亲亲那粉团的脸颊。
　　“娘，娘。”小人儿不理睬，去扯晴芊的衣襟。
　　“你娘亲去铺子里了，一会就回来了。你娘亲什么时候唬过你？”晴芊好笑又好气的拍拍这小人儿的脑袋，果然是姐姐的孩子，机灵古怪。
　　“娘，娘，回来。”不过一岁多的孩子，哪里管你那么多，瘪起嘴就要哭了。
　　“你就会使这招，姨娘最见不得你哭，你这臭小子。”晴芊只好放下手里的事，把粉团儿一把抱起，理了理他身上的衣裳，这才打算朝院子外头走去。
　　“娘，娘。”粉团儿突然挥起手来，晴芊探头一看，回廊那头果真过来一个身影，一袭浅紫衣裳，衬得人袅袅娜娜，许是看见自己孩儿在前头，她轻轻扯起裙摆，快步过来，就似回廊里翩飞的蝶儿一般，灵动，明媚。
　　“白宸，白宸，娘亲的好孩子。”白蓝双手一伸，和胖乎乎的孩子抱了个满怀，又在左右脸颊各亲了几下，才作罢。
　　“娘，娘。”小白宸搂住娘亲的脖子，眉开眼笑。
　　“你就是惯，离开一小会，这小祖宗就嚷嚷着娘，娘。”晴芊故作严厉的瞪了瞪小白宸。
　　“我恨不得时时不与他分开，你将来做娘了自会体会。”白蓝弯下腰，怀里的孩子才腻了一会，就挣扎着要下去。
　　“适才收到京城来的信了，在胡伯身上。”白蓝宠溺的看着小白宸在银杏树叶里胡乱玩耍，话音才落就看见晴芊迎了过去，正是铺子里的管事胡伯过来了。
　　“黔镇这边的生意如今都稳定了，孩子也大了，趁着这段时间天气尚好，就去京城吧。”午间用过饭，又哄了小白宸睡着，青姨，白蓝和晴芊在偏厅说起了适才接到的信。
　　“也好，尚谦如今身不由己，那皇宫里的差事最是莫测。有我们在一边，到底心里安稳些。”青姨想到尚谦的际遇，不禁叹了口气，谁承想昔日那柳家兄妹，正是天家龙子凤孙。
　　“若不是顾忌我和白宸，也不会拖到今日才去。”白蓝歉意的拉了拉青姨的手。
　　“你这孩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次过去，就得好好筹备筹备晴芊的喜事。”青姨在白蓝手上拍了拍。
　　“淳昔说那边宅子都已经备好了，仍旧是一家大院子，大伙过去了仍旧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晴芊想着终于可以再见了，不由得有些雀跃。
　　这边说定了，青姨就吩咐府里的人开始收拾行李，那边白蓝自是找了铺子里的管事，交代一应事宜。等到真正出发，已经是五天以后了。又在路上行了月余，才终于到了这天下最繁华，也最混杂的京师。

作者有话说

　　第一卷有些啰嗦的介绍已经完了，接下来就是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