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花缘之缘殇》月澜·疏影

7、

　　刻舟行远人归去，笑靥无凭，私语无踪，魂断香消弃旧情。
　　玄冰刻悔风吟恨，好梦成空，泪眼迷蒙，遥看春花朔雪中。

　　恍惚间，我有了意识，似是漂浮在大海之上，沉沉浮浮，轻的没有分量。

　　眼前一片漆黑，像是什么也没有，担忧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向我打量。

　　伸手不见五指，又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身体，只有被剥离的灵魂。

　　这么说——我应该已经是，死了……

　　其实，死后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就这样死去，也不算的悲伤，只是不知道明昭他，又是否如同我一般，见到这样的光景。

　　我独自在虚无间飘荡，虽然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标志前方，但是我能够感觉得到，我在前行，阴冷的风拂动着我的面颊，耳畔回想起一个人的哀鸣：“阿娇！”细细想想，应该是皇甫清狂。

　　那个人，明明应该还在路上的，却这么早就赶了回来……

　　可是，这些，由与现在的我和干？这一次的死亡——若不是他，怎会发生？

　　若是没有他要娶公主，我怎会神伤？

　　若是没有他态度的若即若离，我怎会患得患失？若是没有他，若是没有他，若是没有他……

　　最重要的，明昭，就不会受到牵连……

　　可是，我的存在，又何尝不是呢？

　　不如，从现在起，就没有我好了，明朝也罢，皇甫清狂也罢，刺杀也罢，阴谋也罢，终究都不再与我相关了……

　　只是，明昭他，还欠了我一句话……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一座白玉拱桥，一个穿着麻衣的女子守在桥头，端着一碗凉茶，啜饮着。

　　我有些疑惑，缓缓的走了过去，那个女子也看见了我，换了晃手中的粗瓷碗，问道：“走累了吧，要不要喝一碗凉茶？”

　　我点了点头，坐在那女子的身旁，接过她递过来得碗，盯着浅褐色的茶汤发起了呆。

　　“为什么不喝呢？”女子问。

　　我要了我摇头，胸中闷闷的，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一般，这种感觉像极了初见明昭时的那种感觉。我的眼睛干涩，却没有泪水，怕是灵魂已然流不出眼泪了吧。我举起碗，正要一口喝下，不料却被那个女子夺过了我手中的碗。

　　我惊讶的看着她，那个女子扬起她鲜明的脸庞，多我说：“你还不到时候呢，回去吧，去寻找你所失去的，以后我再请你喝凉茶……”

　　她的声音逐渐飘渺起来，身影也变得模糊了，她说还有以后，我不禁问她：“你是谁？”

　　“我叫孟婆……总有一天，我们，会再见面的……”

　　“阿娇，醒醒，阿娇……”耳边传来谁的低呼，胸口很闷，逼迫的让我呼吸，而胸膛的起伏，又带来了更深的痛苦。

　　对了，痛苦……我这是在哪里？

　　“太好了，太好了，阿娇又有呼吸了，快叫大夫，快！”

　　耳旁又是一阵杂乱的声音，想要睁开眼睛，却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动作，这时，一把温润的声音轻轻响起：“阿娇，别忘了，我还欠你一个答复……”

　　朦胧的听见了这句话，整个身体却猛然的放松了去，轻轻的勾起嘴角，他在这里，他没有出事！那么，我可以休息一下了，等我醒了，再向你要那个答案，

　　明昭……

　　不知究竟睡了多久，恍惚中，总有一个人守在我的身边，他的气息是那么平和熟悉，安静而安全，叫我安心。

　　也忘记了是怎样，只感觉眼前分外明亮，努力挣扎着，我睁开了双眼，从哪个繁杂，长长的梦中醒了过来，胸口的刺痛提醒着我眼前的真实，右手似乎被什么包裹着，暖暖的，我小心的侧过头，就看见了他——依旧是一袭白衣，玉冠束发，头侧靠着床栏，眼睛下又一圈浓重的青黑，下巴上有些青绒，想必是这几天都没怎么梳洗，而他的右手，正紧紧地握住我的右手，手心干燥，手指有力，看见他这样一副模样，我不由地底的笑出了声，这和他以前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差的太多了，不过也好，重视多了些真实。

　　我这小声一笑，马上就惊醒了他，明昭眼睑一颤，随后就将那如黑曜石一般墨色的眸子展露出来，我依旧是浅浅的笑着，将最美好的一面给他看去。

　　明昭睁了眼看见我正对他笑，眼神一跳，似是欣喜，却在下一刻变成了怀疑，竟是不敢相信我真的醒了一般。

　　我看着他的反应只觉得好笑，轻声说：“明昭，我醒了，这是真的……”我的声音十分沙哑，大概是由于睡得太久的缘故。

　　明昭听了我的话，眼里的怀疑渐渐化平，全部变成了难以压抑的喜悦。他伸出双臂，将我拥入怀中，低低的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

　　仅仅三个字，却被他重复了几十遍，像是怎么也说不够似的。

　　我张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明昭打断了，他松开我，说：“清狂早几日返程，连夜赶了回来，正好救了你我，他现在在外面，我替你唤进来吧。”

　　我顺势点了点头，看到明昭视乎有些黯然离去的背影，我暗暗对着他说：这一次，我便决定了今后的命运罢。

　　“阿娇！你醒了！”不多会，一个熟悉的身影冲了进来，正是皇甫清狂，我看着他许久不见的脸庞，他的脸颊上有一道浅浅的刀伤，他也受伤了吗？恐怕，等我说完之后，他会上的更深吧……不过，他有地位，有权势，时间，总会是一切消散的，比如我这样一个无名的女子。

　　“皇甫公子。”我恭敬的向他问安，不外乎，看到了他怔楞的表情。

　　“皇甫公子，您且听我说。”我如同第一次见他那般的说着，“您可曾记得在奴家初见您时说过的愿望吗，那个愿望，在阿娇寻觅了两年之后，终于找到了，阿娇感激您在这两年中对我的好，若有来生，阿娇自当做牛做马报答，只是今生，皇甫公子能否放过阿娇，让我跟从我的愿望吗？”

　　“你……怎么……”皇甫清狂嗓子发紧，好半晌，才吐出一句话：“为什么……你我明明是彼此相爱的啊。”

　　我笑着摇了摇头，说：“皇甫公子，您有权有势，更有一位貌美如花，名当户对的公主等待您将她迎娶回府，而我比这些来起来，自是不如的，倒不如自己先离开，免得您到时候腻味了，在赶阿娇离开，那时，阿娇便没有如今这般的洒脱了，更闹出些令您烦心的事情，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皇甫清狂哑然，忽然急急的说：“你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才有这种想法的吗，朝堂的事情自有我处理，你不必操心更不会牵连到你的，你……”

　　“不！”我打断了皇甫清狂，说：“不会牵连到我吗？是已经牵连到了吧，这次若不是有明昭，恐怕你回来看到的就会是一具残破的尸体了。‘一生一世一双人’这个条件太大了，你，是支付不起的。”

　　“阿娇！”

　　“听我说！”我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打断皇甫清狂，我吃力的坐起身子，凑近他，说：“最重要的是，清狂，我不想叫你为难……”

　　“……”皇甫清狂沉默的站着，过了很久很久，他才低哑得问：“那么，那个人，是明昭，对吗？”

　　我点了点头，“是的对于他，我无以为报，唯有今生相许罢了。”

　　“好……好，也不枉他为你差点送命，还带着伤在你床前陪伴了近十几个日日夜夜……我替你把他叫过来。”说完，皇甫清狂头也不回的就离开了。

　　不多会，桓明昭缓步走了进来，他表情有些复杂，有些欣喜，又带着悲哀，他说：“你与轻狂怎么了？”

　　我看着他，避而不答，只是说：“对不起，这次的事情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伤的这样重。”

　　明昭深深地呼吸着，忽然身体猛地一颤，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地，快步走近我，伸手，再次将我拥入了怀中。

　　我埋首在他的怀中，感受那胸膛的振动，听着他炽烈的心跳，眼眶不禁有些酸胀，我颤颤的喃道：“明昭……”话音未落，就被明昭封住了唇，温暖而温润的触感，一触即失——只是像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可是，这却是明昭第一次吻我。

　　明昭将我的身体用力按进怀里，仿佛要将我揉碎了直融于骨肉，我听得他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爱你。”

　　这是真的吗？我的头脑红的一声炸开，想是一回事，真的听到了，却又是另一回事，在这一刻，我来不及害羞，倒是瞪大了双眼看着明昭，不知所措。

　　我眼看着明昭的脸一寸寸的变得殷红，虽然表情十分窘迫，可是声音还是平淡如常，他说：“我知道你喜欢清狂，而我无论从家世还是其他方面都自问比不上清狂的，但是我还是将我的心已告知与你。”

　　“明昭，其实我……”我有些着急的看着他。

　　桓明昭淡然一笑，说：“你不必那么快的给我答复，不过我们在你心中的位置孰轻孰重，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若是我令你为难了，今后我绝不再提此事。”

　　“明昭！”眼看他为我盖好被子欲要离去，我一把抓住了他的袖角，不料胸前未好又用力过猛，被带的摔下床铺。

　　“唔……”我攥着胸口的衣襟，突如其来的疼痛让我难以忍受，不禁的叫出了声。

　　“阿娇！”明昭赶忙将我抱起放在床上，我一手仍旧抓住他的袖口，我双眉蹙起，艰难地对他说：“我……喜欢的人……不是……他……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知……你，可否……给得起……”

　　话刚一说完，我便失去了知觉，依稀记得，明朝脸上喜悦和怜惜交织的表情。

　　三日后，当我再次醒来，一睁眼便看见了一室艳红，那样喜庆的颜色让我疑似还在梦中。

　　床侧，立着一身红衣的明昭，他浅笑着叫我：“娘子。”

　　我忽然明白了他的决定，含着泪水，依旧保持着笑意，唤他：“相公……”

　　明昭小心的扶我起来，亲自帮我穿好鞋袜，说：“娘子某今日是你我的良辰吉日，宾客们可是都在外面等着呢，娘子再不快点，可就来不及了。”

　　我点点头，看着伸长如玉的明昭，戏谑道：“相公，你真的不适合穿红衣啊……”

　　于是，这一天，我正式的成为桓明昭的妻子，他得新娘，也是从今天开始，我下定决心，要忘记一个叫做皇甫清狂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