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三】泪袈裟：残灯佛影思故年》壹壹七

45、危局

　　顾尘寰验明了二人身份，终于放下戒备，收起银枪。

　　她的声音微哑，却字字有力：“我军在枫林前线与狼牙鏖战，本想带轻骑绕后偷袭，却不料中了埋伏，如今只剩我一人死里逃生。若不是你们，想必今日必死无疑。”

　　说罢，她撑着枪就要起身，可刚一用力，受伤的小腿就传来剧痛，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她闷哼一声，却咬着牙不肯示弱，硬生生凭着一股劲，站直了身体，对着两人作揖。

　　苏昭玥上前想扶，刚踏出一步，脚下的狼犬却不满的低吼了声，龇着牙挡在顾尘寰身前。

　　“雪影！回来！不得无礼！”顾尘寰对着它招招手。

　　名为雪影的狼犬委屈地呜咽了两声，却还是听话地退了回去，一瘸一拐地靠到主人脚边。原来它的后腿也被砍伤了，只是方才一直强撑着。

　　苏昭玥半扶半架着顾尘寰往坡上挪，扫到块半人高的青石墩，将人稳稳托上去倚好。

　　刚触到顾尘寰染血的裤管，对方就疼得闷哼了一声。

　　“忍忍。”苏昭玥口吻轻柔，顺着血渍摸向伤口，动作快而轻。

　　清檀环顾四周，僧袍下摆扫过草丛，发出沙沙轻响，疑惑道：“姑娘先前说此处是狼牙后营，短短数日，难道潼关已经失守？”

　　顾尘寰背靠青石，胸腔起伏剧烈，闻言摇摇头：“叛军一路南下，又勾连神策营里的蛀虫，连日破多所关卡，势如破竹。如今哥舒翰大人领兵在午阳岗拦着，但……”

　　她顿了顿，咬牙忍受着腿部传来的瞬间痛楚：“狼牙八大金刚之首的阿史那从礼，已经抵达枫华谷。就凭我们现在的兵力，恐怕难以抵挡许久。”

　　“所以你们才想着往敌军后营钻？”清檀接口。

　　“本就没打算活着回去。”顾尘寰突然抬高声音，右手攥成拳，狠狠砸在身侧的石壁上。石屑飞溅，指缝间立刻渗出血丝：“只是没曾想刚过乱葬岗就中了埋伏！还没摸到敌军粮草库，弟兄们就都折了，实有不甘！”

　　她声音发颤，攥着拳头的手还在抖：“军中定有奸细。我们连夜出发，走的都是没人的险道，怎么会撞上巴尔汗？那家伙战力高得邪门，分明是守在那儿等着我们的。再加上狼烟熏眼……”

　　话到此处，再也说不下去，肩膀控制不住地垮了。

　　“阿弥陀佛。”清檀低宣佛号，忍不住忧从中来。

　　苏昭玥已经解了顾尘寰的裤腿，看到羽箭深入肌理的伤口，眉峰蹙起：“狼牙推进得快，不光是神策腐败。我们一路而来，查到他们还和天一教勾结，把士兵炼成无感蛊人，骁果营就是他们的孵化地。”

　　她说话时动作没停，利落卷起自己的袖摆，露出雪白小臂，弯腰从随身包裹里翻找：“顾将军你这箭伤不能再拖，我懂点医术，信得过就让我取箭，不然这条腿……”

　　绷带、金疮药、止血散，一一摆到石墩上，整整齐齐。

　　顾尘寰自嘲地笑了笑：“你们要是歹人，我现在就在黄泉路上了！来吧。”她抓起袖带，三两下卷成紧实的布团，塞进嘴里咬住，削瘦的脸颊绷得紧紧的。

　　动作熟练的令人心疼。

　　清檀见状，默默转过身去，双手合十，低声诵起经来，声音不高，却稳住了紧绷的心弦。

　　箭头带着血肉被拔出的声音，混合着顾尘寰沉闷的低吟，传进耳廓，着实揪心。

　　苏昭玥手下不停，洒药、裹布、打结，动作又快又稳。末了她抬手抹了把脸，蹭掉溅到下颌的血渍，又细心叮嘱了几句。

　　雪影一直趴在顾尘寰的脚边，这时凑过来，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脚踝的血迹，轻轻舔舐。

　　“没事。”顾尘寰抬手，揉了揉雪影的头顶，声音放软：“很快就会好的。”

　　苏昭玥又取了水壶，用干净布条蘸水，小心翼翼擦拭着顾尘寰被烟熏伤的双眼：“眼睛问题不大，多冲几次清水就能恢复，有条件冷敷更好。”

　　“多谢苏姑娘。”顾尘寰拱了拱手，挣扎着就要起身，却被苏昭玥按了回去。

　　就在这时，雪影猛地站直身体，耳朵竖起，冲着西北方向发出低吼。

　　顾尘寰的脸色瞬间变了，她闭着眼，脑袋微微侧偏，耳朵快速动了动，突然攥紧腰间的长枪：“马蹄声！是狼牙的人搜过来了！”

　　清檀立刻握紧僧棍，苏昭玥也抓起了放在一旁的双剑。

　　“快上马！”清檀喊道。

　　不远处的白马像是听懂了指令，立刻踏着小碎步跑了过来。

　　顾尘寰咬着牙，撑住石墩，利落翻上马背。她伸出手，对着苏昭玥急声道：“上来！”

　　苏昭玥看着白马前腿的伤口，摇头：“它受伤了，带不动两个人。放心，我们跟得上！”

　　顾尘寰不再多言，立即勒紧缰绳：“雪影，带路！”

　　雪影低吼一声，率先冲了出去。白马紧随其后，四蹄翻飞间溅起满地尘土。

　　清檀两人也运起轻功追了上去。

　　可没跑出半里地，身后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

　　他们被发现了。

　　马蹄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越来越近。清檀甚至听到了背后的喊杀声，低声道：“这样下去很快会被追上的！”

　　顾尘寰突然一拉缰绳，白马人立而起，前蹄落地时稳稳停住：“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在这儿挡着，你们快走！雪影认得回营的路。”

　　雪影焦躁地绕着马腿转圈，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叫声，不肯离开。

　　顾尘寰闭着眼，单手持枪，胸前的“灭”字旗随风摆动，她挺直脊背，纵然目不能视，却不见半分瑟缩，全然一副赴死的决绝。

　　“你走！”苏昭玥突然上前一步：“军中奸细，只有你回去，才能查清！”她抬手狠狠拍在白马屁股上。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就往前冲。

　　顾尘寰急忙拉紧缰绳，刚要回头，就听见清檀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顾将军！前线若败，长安数万百姓皆会遭殃！你活着，比我们都有用！”

　　白马已经跑出数丈，顾尘寰咬牙的声音被风吹得断断续续：“等我！一定等我！”

　　待她走远，苏昭玥抽出双剑缓缓转身。

　　她看向清檀，嘴角勾起一抹利落的笑：“清檀，听说少林洗髓经以刚猛绵长著称，不知比起我秀坊云裳心经怎样。不妨今日就来比一比，看谁能在狼牙阵里多撑片刻！”

　　清檀右手持棍，左手立在胸前，佛号声里多了几分坦然：“阿弥陀佛。出家人本不好比拼，但今日小僧亦有兴趣陪昭玥试一试。”

　　马蹄声越来越近，夹杂着粗野的叫喊和兵甲碰撞的铿锵声。烟尘滚滚中，最先冲过来的几名狼牙兵，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弯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