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耳语》淇言

23、前任一哭，现任必输

　　初秋的夜，暗淡又阴冷，微凉的夜风吹着梧桐树，也吹进了三人的心里。
　　梧桐，作为中国古典诗词的经典意象，象征着忠贞，何为忠贞，一仆不事二主，一女不事二夫。
　　虽然吴若尘不是男子，可如此良辰如此夜，却有了两位佳人相伴，一位是相濡以沫过的初恋，感情甚深，一位是初见乍欢的新人，圣券正隆，可惜，吴若尘不是土皇帝，不能同时拥有后妃三千。
　　“我离婚了。”王雨琪轻描淡写一句话，在三人的心底，炸开了一片波澜。

　　“你离婚了，关我什么事？”
　　半晌，吴若尘才说话，分外冷漠，比夜还要寒人。
　　“什么叫不关你事？你知道的，当初，是因为家里的原因，我才结了婚，可是，我跟他没有感情。”王雨琪尽量克制住情绪。

　　“我再说一次，你跟他没有感情，是你和他的事，跟我没有关系。”吴若尘不含任何情绪的说。

　　还不待王雨琪答话，林小瑜抢先说：“怎么没关系呢，吴若尘，你这话就说的不对了，好歹，你俩之前也是密切交流过的，怎么能这样对待人家？说不定，王小姐是想让你帮忙介绍对象呢，你这在医院成天迎来送往的接客，认识的三教九流那么多，总有好的给王小姐留意着，是不是？这样，王小姐，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们都帮你留意着，要是真遇到合适的，这不是近水楼台的事么，唉，对了，你们科室里的那个张医生好像还是单身，那小伙子不错，我看那，和王小姐正合适，不然，我们学校的一堆老师，也都不错。”
　　林小瑜说完，得意的看了吴若尘一眼，吴若尘方才还动了一丝波澜的心，现下却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我不喜欢什么张医生，也不喜欢什么老师，我喜欢什么样的，若尘，你应该很清楚，若尘，你说话啊。”王雨琪压根不想接小瑜的话茬，可她也不愿放弃。
　　“不喜欢医生，也不喜欢老师，那还可以给你介绍别的人，或者你自己也可以找，我们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吴若尘接着小瑜的话茬，不让她的话落在地上，上次两人偎依在客厅沙发上看相声的时候，小瑜调教过吴若尘，捧哏不能让逗哏的话落下。

　　听到吴若尘的话，方才浸满了一双眼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吴若尘看着眼前的人，心底到底不忍，以往两人每每吵架，王小姐都使用这招，屡试不爽，自然的，吴若尘也想起了那段回忆。

　　那是刚上大学的那一年，王雨琪从老家坐火车过来，刚下火车，在西安火车站就被贼娃子偷了手机，举目无亲又人生地不熟，王雨琪就蹲在火车站门口，向来往的行人借手机打电话，可来往的行人见她一副外地人模样，都不肯将手机借给她，她急的一汪眼泪浸在眼里，倔强的怎么都不肯落下，最后还是遇到了吴若尘，给她看了学生证，才知道是同校的校友，这才解决了危机。
　　吴若尘看着眼前仍然浸着一汪眼泪的人，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眼前的人还是当年那个倔强的爱她的小女孩。
　　小瑜看见吴若尘这副样子，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
　　“王姐姐，你要是还喜欢吴师的话，那可能不行了，咱吴师都已经有对象了，哪有一个茅坑两个人上的道理，你说对不对，吴师？”
　　小瑜的一番话，将刚刚泛出一点柔情的吴若尘拉了回来，吴若尘哭笑不得的看着小瑜，一只手大方的牵着她，来自手心的温度给了小瑜底气。
　　“我们回家吧。”吴若尘轻轻道。
　　“好。”

　　西安近几周的天气诡异的紧，一连下了十几天的小雨，就连网友都在调侃，不敢再下雨了，城墙都长蘑菇了，见过烟雨江南的，第一次见烟雨长安。
　　对于文人来说，最喜欢的，便是下雨下雪的天气，许多无法消散的愁绪，就有了借口，譬如，同事和学生都看出来小瑜的心情不佳，小瑜每每总是托词，天气不好，影响人心情。
　　距离上次前任新欢碰面，已经足足过了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里，吴若尘照旧会挑下班早的时候来接她，两人逛逛大学城附近的夜市，欣赏一次夜景，再或者找个清闲的周末，一起去露营，过得简直是高配版的大学生活。
　　吴若尘对她也比之前更上心，每天早上的起床电话，除了在手术室的时间，更是时时报备她的踪迹，事无巨细，连最简单的午餐，都要时时刻刻的分享给小瑜。

　　两人好的蜜里调油。

　　可越是这样，小瑜的心里越是不安。寻常的情侣，意见不合，争吵生气都是正常的事，可这一个月里，小瑜就算再作再闹，吴若尘都不跟她生气，处处让着她，用吴若尘的话说就是，吾妻尚年少，怜语慰卿卿。
　　可小瑜却说不出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安心的感觉。
　　就像，就像，小的时候，父母要把小孩子送人，就会拼命的对孩子好，买糖果，买新衣服，处处惯着孩子。
　　“你说，为什么有人对你这么好呢？”正埋在电脑里备课的林小瑜，冷不丁的冲着对面的宋老师，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

　　“哇，你是不是有病，人家对你好也遭到质疑？唉，谁对你好啊，你是不是有对象了？对，看你脖子上的小福牌，你之前不是说金价贵舍不得买吗，说，谁给你买的？是不是新处了对象？好啊，林小瑜，你出息了，处对象都不告诉我了？”宋老师见微知著，一连串的夺命问题。
　　林小瑜心下一慌，她还不敢将吴若尘公之于众，赶紧打着哈哈。
　　“哪有，这个是我妈给我买的，我的意思是说，我妈怎么对我这么好呢，有妈真的太好了，咱能不能不草木皆兵，干什么都想到对象身上去，你这么着急，怎么不自己找个对象？”东拉西扯、暗度陈仓、声东击西，是小瑜惯用的伎俩，且每每奏效。
　　“好好好，你妈妈最好了，既然这么好，怎么还不见你回去看看你妈妈？”

　　两人之间该怼怼，该爱爱，是当代高知牛马同事之间最舒服的相处模式。
　　“谁说的，我妈妈旅游去了，今天才回来，很不巧的是，今晚我就约了我妈妈去点都德吃大餐。”小瑜一点也不服输。

　　“你妈妈晚上要回来，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团聚了，你们好好去吃饭，刚好今天我下班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吴若尘说。

　　“哦。”小瑜每次不开心的时候就懒得回复她。
　　一个月来，虽然没住在一起，可却是两人头一次分开一晚上。
　　“自从上次广州回来，你不是很想吃那家点都德吗？现在有机会了，就好好享受美食。”即使隔着电话，吴若尘也知道小瑜生气了，可她却不敢接过话茬。
　　林小瑜躺在床上，想起了白天宋老师的话，自己都见过她父母了，是不是也该让她见见妈妈。
　　“那我晚上不陪你吃饭，你晚上吃什么？”小瑜故意问。
　　“我随便对付口就得了，你不用管我，跟你妈妈那么久没见了，好好亲热一下。”吴若尘东拉西扯。
　　“你工作那么辛苦，不能对付吃口，得好好吃呢，新开的点都德，我和朋友之前去广州当地吃过，很养生很好吃，这可是西安首家呢。”小瑜拼命暗示。
　　“我突然....突然想起来，有个朋友一直约我吃饭，说要说点事情，我之前一直陪着你，刚好今晚有点空，处理下这个事。”吴若尘的借口找的很敷衍，连小孩子都哄不过，更别说小瑜了，她听明白了，吴若尘不想见自己的家人。
　　“好吧，你注意时间，开车别喝酒。”叮嘱完之后，小瑜收拾了东西，准备下班。

　　新开的点都德是家广州早茶老店，装修的特别考究，茶不过是个由头，借着精致的茶点，约上亲密的人，喝喝茶，聊聊天，偷得浮生半日闲。

　　小瑜的妈妈刚刚从意大利旅游回来，穿着意大利标志性的小皮靴，在饭店门口见到小瑜的那一刻，心肝肉似的扑上来，搂着小瑜就不松开。
　　“哎呀，乖女子，这么长时间不见妈妈了，有没有想妈妈？让我看看你的耳朵，好的怎么样了？”
　　小孩见到娘，没事哭三场。小瑜早已不是小孩子，可见到自己的妈妈，鼻子一酸，满腹委屈，贪恋的抱着自己的妈妈。

　　“都多大的孩子了，还抱着妈妈呢？快进去，别在门口站着，人来人往的笑话。”

　　母女二人说着，就走进了点都德。优雅的环境美味的茶点，前来觅食的食客老饕不少。母女二人找了个雅座坐下，点了一堆经典又精致的茶点，小瑜吃着，心里想着，要是某人能一起来多好，因而食难下咽。

　　董女士看着自己的女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上次小瑜这个样子，是因为那个鬼迷日眼的前男友。
　　董女士不动声色的给小瑜倒了一杯普洱，又捡了她最喜欢的干点，小瑜倒也一一都吃了。

　　“这女子，你老实告诉妈妈，是不是又恋爱了？”董女士问。
　　“啊，没....没有.....”妈妈到底是妈妈，一眼就看出来问题所在。
　　“得了吧，你每次恋爱都是这副死样子，你都这么大了，谈恋爱也是正常的，妈妈又不会说你什么，要是真不错，就带回来给妈妈和爷爷看看，我们替你把把关。”董女士说。
　　“妈，要不，咋说你是我妈呢，只是，现在...现在还不好把她带回来。”小瑜说着，讨好的给妈妈拣了块糯米鸡。
　　“怎么？人家还没看上你？还是你被你的前男友传染坏了，也找了个有对象的？”对自己的女儿，董女士一点都没有客气，毕竟，林家，家教森严。
　　“那怎么可能呢，您放心，您女儿我，时时刻刻牢记林家的三条家规，一、不问别人借钱，二、不破坏别人家庭，三、不做违法乱纪的事，再说了，您闺女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吗？就算是亲妈，也没有这么埋汰自己闺女的。”小瑜小嘴叭叭的样子，让董女士觉得，她还算没有陷进去太深。

　　“我问你对象的事呢，你别扯别的，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董女士很知道小瑜的毛病。
　　“啊呀，就是....就是给我治病的医生，不光医术好，人也好。”小瑜吃着一块榴莲酥，支支吾吾的回答。
　　“医生好啊，这多好，不过要是我是人家，我也看不上你，你看看你，成天好吃懒做的，成个什么样子，大小也是谈对象的人了，也该注意注意。”董女士说。
　　“哎呀，妈，你是有多看不上你自己的女儿，我可是你亲生的，哪有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小瑜抱怨。
　　“好好好，我不说你，就说说你的对象，长啥样啊，有照片没，让我看看。”好像全天下的父母都是一个样，只要涉及到子女的婚姻问题，就跟居委会的大妈一样，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妈...妈....妈，你先别着急，这还不稳定呢，等稳定了我再带她回来，咱可先说好啊，你不许反对我们。”小瑜提前打了预防针。
　　“那这可说不准，万一那人人品不行，我这当妈的，怎么可能袖手旁观？”董女士到底是老江湖，在自己女儿的问题上，可以说是丝毫不糊涂。

　　“哎呀，妈，你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回爷爷家去看爷爷，这样，我再点几个菜，你顺带打包了回去给爷爷，告诉爷爷，等我有时间了，我就回去看他老人家。”

　　一辆黑色的滴滴快车停在一片小区楼下，小瑜提着一盒东西下了车。
　　“谢谢啊，师傅，您路上慢点。”
　　“不客气啊姑娘，快给你对象送饭去吧，这年头，像你这么心疼对象的姑娘可不常见了。”滴滴师傅说完，一脚油门就离开了这里。
　　小瑜手上提着刚刚从点都德打包好的茶点，准备给吴若尘一个惊喜。
　　夜风微凉，小瑜快步走着，跟一个人相处久了，只是一会儿不见她，就空落落的。
　　这个点了，天气又冷，想必大家都窝在家里，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团聚在一起。
　　一想到吴若尘可能孤零零的吃泡面，小瑜就加快了脚步，刚到了2号楼下，她的脚再也挪不动步子。
　　眼前的两人，让她的心登时抽了一来。那女子她认识，是之前就见过的王小姐，另一个，正是吴若尘。
　　王雨琪梨花带雨的偎依在吴若尘的肩头，吴若尘一直抄在兜里的双手，犹犹豫豫的不知该放在哪里，正如此时她的心情。
　　相隔不远，却怎么都走不过去。
　　原来她说要约个朋友说个事，是王雨琪的事。
　　“还好今天没带眼镜，不然看到细节不是更难受。”小瑜想着，掏出了手机，并没有像所有恶俗的捉奸电视剧一样，打给对象或者别人，只是叫了个跑腿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