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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   从母亲去世的那天起,小小的世子就成了整个皇城里最尴尬的存在。尤其是父亲再娶了海源赵氏的女儿之后,他更是成了边缘人。
      母亲不算是大家族出身,更是天高皇帝远。羸弱的母家,并不出彩的儿子,还有……
      平庸的皇帝。
      外臣的势力之大可想而知。
      小小的世子不知道这些,他只知道自从母亲去世,整个皇宫就像是一个针对他的地狱,没有人喜欢他,没有人爱他,没有人能帮助他,每一个人似乎都在等待自己这个世子被废黜,被丢出皇城,除了自己的老师,安炫大监。
      他是整个皇城里,除了父亲以外,最在乎他的人。
      他会在学堂里为世子解惑,从不藏私。
      他会在学习的时候耐心为自己解惑,也会在自己逃避的时候,带他看清自己的处境。
      “你要活下去,你要坚持下去,你要战胜他们,拿回你应得的。”
      父亲和老师的身影几乎合二为一。
      而现在,许久不见的老师就这样出现在了他面前,坚定的跪下,向自己的部下们诉说着真正的皇室正统的到来。

      累麻了。
      少女靠在负责骑马的世子的背上发呆,左肩已经痛到麻木,黑色的衣服在夜色的遮盖下看不出深色的血痕。李苍一边听着去村庄查看情况的人回来汇报,一边分神注意着明显已经魂魄离体的孤月会不会摔下马。
      安炫看着这个画面觉得有点有趣。
      那个村庄有几位之前成功跑回去的人通风报信,村里的人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避难了,目前没有活尸追回去,还算是好事。赵凡八听了立马让人把那些船上的行李拿回来,嘴上还抱怨着被吃走了的肉和猪,听得永信和孤月都是一个白眼。
      剩下的路途,李苍简单地概括了一下东莱的情况,而那本记录着皇帝病历的行医记录则是到了尚州之后,与安炫独处之时才能拿出来的机密。
      到了尚州时,世子一行人都小小地松了一口气,作为队伍里伤得最重的孤月则是直接被安炫派人带去安排房间找医女医治。徐菲本想跟着一起,但她心有顾虑,思索了一下选择跟着武英永信他们一起随世子行动。
      少女在医女的帮助下脱去已经被血浸透的上衣,旁边放着一套干净的衣裙,孤月看了一眼那个大裙子,一边龇牙咧嘴的被上药一边问能不能给她换一套方便行动的衣服,医女说只能找城里买衣服的店问问,但是太晚了怎么也得明天才能去了,那没办法,也就只能先穿着了……反正今晚这里应该还算安全。
      于是在医女主动地帮助下,顺带把几日都没好好清洗的头发也洗了个干净,身上因为有伤,只能简单的擦洗一下了。
      “您这里怕是会留疤……重复撕裂了太多次了。”医女给擦干净后的伤口缠上干净的纱布,可惜道:“您可要多注意啊……”
      被可惜的人没什么感觉,裸露的皮肤上有不少细碎的伤痕,颜色一看就是旧伤,手臂上更是如此,医女忍不住叹了口气,顺带帮她缴干刚刚清洗好的长发。
      真漂亮啊。
      烛台边上坐着的美人已经放下了长发,如绸缎般垂落在地上,衬得肤色雪白。微微勾起的眼睛安静地半垂着,整理好衣服的少女抬头对上医女的视线。
      “我从小就生活在尚州,二十来年了,从来也没见过比您更好看的姑娘了。”医女笑着说,手上帮少女铺平压在身下的裙摆,鹅黄色的衣裙让她看上去确实有了少女的味道。
      好看的姑娘笑的也很好看,她站起来感谢医女后从衣袋里拿出一点钱想要塞给她,医女惶恐,怎么都不肯要,于是她只能从另一个小衣袋子里拿出一条蓝色的漂亮发带,硬拉着医女坐下,帮她挽了个简单的发包做报酬。医女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耳边垂下来的发带,一边不住地笑一边感谢她的大方,在行礼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房间。
      “那个发带,没见你戴过。”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正在整理衣物的少女转过头看向刚刚还没关上的门,是世子。
      李苍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打扮,对上视线的那一刻只觉得从头麻到脚了,全身上下只有个眼睛能眨两下。他发现自己好像太失礼了,拜访女性怎么可以不敲门就站在人家门口搭话,礼义廉耻好像都丢活尸肚子里了,但人家门没关,敲门也是要搭话的,应该没关系吧……
      不,怎么想都太失礼了。
      于是他僵硬地转身,背对着似笑非笑的孤月道:“抱歉……我……没打声招呼就过来了。”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在乎这个。”孤月忍不住笑了一声,把手上整理好的衣物袋子放在床边,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抬眼看向耳朵已经红到月光下都能看出来的世子,想了想还是没逗他,“你问那个发带?用打猎来的毛皮跟行商换的,我觉得不太适合我就没戴过。怎么了,这么晚还过来?”
      “我……过来看看你的伤……”
      毕竟是因为我受的伤。
      “没事了,清理干净,上药,包扎。都好了。”少女从身边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轻声问,“就来问这个?不太像噢。”脸色这么差。
      李苍低下头,看着那张清丽的脸,干巴巴地张了一下嘴,没说话。
      “嗯……事儿还不小。”孤月别别扭扭地耸耸右肩,拉过他的手臂让他坐在廊上,自己也坐在他旁边,就像是回到了持律轩,回到那个俩人坐一起嚼草的清晨,其实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但总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
      “太晚了,就不拿草了,怕我晚上睡不着。”她歪头看向李苍,李苍也正逆着月光看着她,看不清脸色,“说说看,这附近没人,你担心的话小声点就行。”
      李苍这下也没有再犹豫,告诉她现在的队伍里有背叛了他的人,将他的行踪告诉了他的仇人,所以恐怕没法休息太久,麻烦就会找上门来。
      他带着伤痕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消沉,扯了几下嘴角,才扯出了一个自嘲的笑。
      “老师让我好好休息,但我……静不下心,就顺路来看看你……”
      不是顺路,就是想来看你。
      但李苍不会说的。
      “笑的跟哭似的。”
      少女伸出两只手狠狠地按在他脸上揉起了面团,硬生生把人揉懵了才停手,“那位安炫大监,是可以信任的,是吧?”
      被捧着脑袋的世子懵着脸点头。
      “那就听老人家的话,赶紧去休息。”孤月又轻轻捏了一把他的脸,一点肉都没有,掐也掐不出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你可以信任他,那整个尚州附近都是你的后盾,现在这里的情况不明,他们就算再想杀了你那也不敢直接对尚州下手,否则一旦尚州到汉阳的路被撕开了口子,那他们自己也讨不到好。”当然,间接的下手必定会有。具体怎么去应对那只能看情况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说这个。
      李苍就这么静静地听着,脸颊边的温热像是在为他注入勇气一样支撑着他被迫强硬起来的心。
      “好了,我们的世子邸下该回去洗漱休息了,这几天辛苦了,接下来整个尚州都要靠您啦。”
      两人相视一笑,李苍轻轻拉住她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掌心里。
      “谢谢你。”
      谢谢你能够陪在我身边。
      孤月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什么都没多说,两人站起身,少女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小小的伸了个痛得要死的懒腰,轻快地蹿进房间准备大睡特睡。
      李苍在不远处回头,看着她关上了门,这才安心地离开。老师太了解他了,不仅单独给孤月安排了医女,更是给了孤月一间屋子让她一个人住,而且位置也离给他安排的院子不远。
      她肯定也看出来了,但谁都没有多说,他们俩似乎总有相同的默契,只是对视一眼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现在这样就好了,已经很好了。

      第二天中午,被搬走的船上的行李送了过来,不过因为船上只剩赵凡八一个人了,除了他自己的东西领走以外,其他的大概都会充公吧。
      孤月正在逛街。
      本来想去找徐菲,结果徐菲去外面采药了,于是她就逛起了尚州,活尸不知何时会来,尚州内虽然还算平静,但是各种萨满都在各显神通地捞别人的救命钱,就她看来,那些符咒用那是屁用没有,贵那是真的死贵。
      在成衣店买了两身好活动的衣服,穿裤子是别想了,全是裙子,好在不是大裙摆子,上辈子这种裙子也穿习惯了,问题不大。抱着衣服离开笑容满面的老板娘,孤月脚步轻快地准备回房间,正撞上了慌忙的赵凡八。
      “你怎么了?鬼撵你了?”孤月一头雾水。
      “徐菲,哈,徐菲在哪呢?”差点跑岔气的赵凡八一边喘气一边问。
      孤月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好像是在后山采药来着。”
      说完赵凡八就朝着后山跑了。
      奇奇怪怪。
      少女翻了个白眼,一边继续走一边又想到了自己的刀,不知道尚州有没有什么好刀可以薅一把来用用。
      安炫正在带人盘点城内的物资,他与孤月思路一致,赵学柱派来的人已经在路上了,虽然具体不知道到哪了,但一旦他没能把人带走,那赵学柱必定直接封锁整个尚州的后勤线路。不,如果他再疯一点,就算带走了也会直接封锁尚州,整片地区都会成为一个装着活尸的容器……
      就像是最早的持律轩一样。
      世子正坐在屋内保养刀剑,在赵学柱派来的人到之前他都要在屋内等待,做出被困的样子。安炫告诉他,赵学柱派人以飞鸽传信,令他将世子困死在尚州,为了不打草惊蛇就正好在屋内休息。武英坐立不安,手中的冷汗起了又干,比起他,李苍看上去可以算得上是优哉游哉了。
      “邸下……”做了十来分钟的心理准备,武英终于还是再开了口,“邸下,我们得离开这里啊……不能相信任何人啊……”
      李苍停下了擦拭佩刀的手,静静地看向他。

      赵学柱的后手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安炫甚至还没有清点完东西就接到了中央军即将到达的消息。尚州牧使慌忙前去迎接,没想到对方甚至没有打招呼的想法,直接以暴力占据了所有对外的关口,将整个尚州封锁了起来。领头的内禁卫使更是直接长驱直入,带着人就进入了尚州城内。
      孤月听到消息赶过去的时候,世子的院子里已经是满地的尸体了,安炫安排的人在院子里直接射杀了内禁卫。慌张的牧使一边害怕一边气急败坏地质问几人是不是要害死整个尚州,站在门后的少女差点被他的天真整的笑出声。
      这些个官僚,是不是安逸太久了,完全就是得过且过的心理,把什么事都往外推,都是别人的错,好像定了谁的错事情就能解决一样,天天想着舍小逐大,从来没想过别人是大小都要。
      “他早就放弃这里了。”李苍也觉得很荒唐,在这里待着的每一天都在冲刷他对于这个国家的官员的旧印象,“您难道觉得他带了能够直接封锁整个尚州的兵只是为了抓一个我?”
      牧使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好像现在这一刻他才看明白自己的处境。
      可现实不容他继续想了,报丧鸟接连不断的来。
      “牧使大人!大事不妙了!城门外聚集起了数不清的难民!”
      几人面面相觑,立刻前往城门处,孤月半低着头做出恭送的样子,跟在了一行人后面奔向城门,城门外的难民何止是数不清这么简单,几乎是把门前的道全部占满了,几人上了城墙,驻守城墙的士兵看见跟在后面的少女,抬手拦下,安炫微微侧过身示意让士兵放行,李苍这才发现已经换了一身轻便衣服的孤月。
      “梁山、庆州、大邱、陕川、昌宁,尚州以南的难民几乎都北上到这里来避难了。”负责驻守的士兵长焦头烂额。
      “难道这些地方都已经感染瘟疫了吗……”
      孤月冷脸站在旁边看向远方,就算那些活尸是不知道累的木头,五日,白天休眠,竟然这么快就已经感染了整个尚州了吗……
      “若瘟疫已经扩散到昌宁,那最长两天,最快今晚,病患就要突袭到这里了。”李苍眉头紧皱,就算是已经有心理准备,到了这个时候也是不免感到无限的担忧,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这些难民,“必须打开城门,让他们进来才行。”
      牧使当然不肯。
      当然,还是那套舍小逐大的理论。如果放难民进来,城内的物资就会急剧减少,到时候就会发生内乱。
      但你不放人进来,那就不只是内乱了,他们都是手无寸铁的平民,瘟疫一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变成活尸,光是这些人就足够冲破这道城门,更不用说真正的大部队了,到时候也不用担心什么内乱,直接一起一锅端了。
      无形的杀气在少女身边环绕着。
      “不能开门,我必须要保证起码这个邑城里的人能够活下来。”
      孤月真想说一句你拿什么保证。
      凭你的这张嘴还是你那猪脑子?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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