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事故》雨夜一眸

2、他是周镜

　　男生顶着一张过分帅气的脸庞，眼角稍稍挑起，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隋心。
　　隋心的直觉告诉她这人就是周镜。
　　教室里只有数学老师时不时的咳嗽和粉笔在黑板上“啪啪”触动的声音。
　　周镜：“喂——”
　　隋心神色尴尬紧张。
　　如坐针毡。
　　“……对不起同学，是老师安排我坐这的。”她怕被数学发现这里的异常，抬眼朝讲台上看去，发现老师还在写，又转头对周镜小声解释。
　　声音软软的，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安的气息。
　　胆挺小。
　　周镜一脸恍然大悟，拉长音调：“哦——这样啊——”
　　然后他又明知故问，看起来是今天非要为难隋心的架势：“那你把我的位置占了，我到底该坐哪呢？”
　　隋心听他这么问，更害怕了，一侧的手指不安的攥着衣角。
　　“我……我不清楚。”声音小的跟没说似的，周镜差点以为自己耳聋了。
　　后排一直默默看着的张洋无语脸上身，哥，你知道你这幅样子特别不要脸吗，看把人吓得，声音都颤了。
　　张洋出来打圆场：“镜哥，老杨让她坐你位的。他知道你上节课又没在，脸气得跟个黑炭似的，就非让新同学坐你这。”
　　“……你别为难人家了。”
　　周镜转头看向张洋，轻皱眉，谴责他道：“不是张洋你这是什么话。”他伸出纤长的食指，对着自己的脸庞：“你见过哪个这么帅的人，会去喜欢为难别人？”
　　“我就是和这……对了，你叫什么来着？”周镜话说一半，才想起自己好像还不知道这位新同学的名字，断开说了一半的话，扭头又看向隋心。
　　张洋：“……”
　　隋心：“……隋心。”
　　周镜点头，然后还是疑惑的看着隋心。
　　“……隋朝的隋，心脏的心。”
　　周镜挑眉：“看来我们很有默契嘛。”
　　“心有灵犀？”
　　隋心扯了扯嘴角，她从小到大就没见过像周镜……这么奇怪的人。
　　紧张不安的气息似乎被瓦解了一些。
　　周镜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他起身坐到隋心旁边的那个空桌位置上，把桌面上的东西全囫囵塞到了桌洞里，埋头便桌子上，声音含糊的说了句：“累死了。”
　　隋心瞅了眼那个趴在桌子上的黑茸脑袋，收回视线。
　　没多久，数学老师转过身，喝了口水，拍了拍讲桌：“醒醒啊，醒醒。”
　　声音中气十足：“等会被逮到你们班又要扣分了。”
　　底下三三两两的人抬起头，个个眼神迷茫，强撑睡意看着黑板。
　　数学老师随意扫了眼教室，看到还有人趴着，那脑袋他一眼就看出来是谁了，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一节数学课就这么过去了，上午还剩最后一节课。
　　隋心把下节英语课要用的书本均提前拿出来，放在桌面上，班级里吵吵嚷嚷的，跟逢大集似的。
　　前排的一个短发女生朝隋心的位置走来。
　　隋心抬头。
　　“隋心，你好，我叫阮盈绮。”阮盈绮笑着介绍自己，然后又说：“等会下课了，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然后我再领你去宿舍换衣服。”
　　阮盈绮。
　　在办公室时，杨一文和隋心说过的名字。
　　隋心甜甜一笑，道谢：“好，谢谢你。”
　　“哎，小事啦，那我先去写作业啦。”阮盈绮说。
　　过了一会儿。
　　教室前门处发出一声巨响。
　　“哎呀，卧槽！”一声哀嚎伴随着撞到门的声音同时响起，隋心抬眼看了下，是几个男生打打闹闹的在门口那，然后又低下眼睫做着一本习题册。
　　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近。
　　顿住脚步。
　　齐瑞语站在周镜和隋心的过道中间，迷茫的眼神，瞅了一眼熟悉的他，又瞅了一眼陌生的她？
　　“啊？”齐瑞语微弯下腰，侧头盯着隋心：“……同学，你谁啊？”
　　怎么坐在周镜的位上？
　　齐瑞语在隋心还没和他对视上的那一刻看着她柔和的侧脸心想，还是一个挺漂亮的女生呢。
　　隋心写字的手一顿，她轻抬眸，望向左侧。
　　齐瑞语直起身，看着她。
　　隋心轻声解释：“那个，我是新来的转学生，然后老师安排我坐这里的……”
　　“唉唉唉……”齐瑞语身后冲来一个人，上来就揽着他的肩膀：“我给你说。”
　　隋心望着两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见没自己什么事了，继续低下头做习题。
　　虞可期在齐瑞语耳边低声说道，把上节课下课的事情，一通简洁经过说给了他听。
　　“……这样啊。”齐瑞语凝重的点了点头。
　　恰时，周镜也抬起了头，眼神有着刚睡醒的迷离，他张开手伸了个懒腰，又站起身活动了几下，又坐回去，双手撑着脸颊，看向前面那俩人：“干嘛一直看我，我的脸对你们的吸引力有这么强吗？”
　　齐瑞语走过来，双手“啪”的一声撑在桌面，不满道：“你还好意思问我？”
　　“你做这我坐哪啊？”
　　“你身上吗？”
　　周镜眨了眨黑瞳，笑了一声，他动了动贴在脸颊侧的食指，向左指去：“你坐那边。”
　　“或者——你说的也可以。”他笑不漏齿，温意里似乎暗藏危险，他似无赖般开口：“反正其他的我不听，不答应，说也没用。”
　　隋心动作一顿，用余光轻瞄了一眼旁边，又快速收回，继续做自己的事。
　　虽然她现在和周镜只是说过一两句话的陌生人。
　　但她也不由认定周镜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
　　齐瑞语听他这个话，翻了个大白眼，深吸一口气。
　　隋心不太了解他们的关系，还以为齐瑞语会在下一秒生气啥的，没想到却听齐瑞语气鼓鼓道：“起来，我拿书！”
　　周镜站起身哈哈一笑：“谢啦，我的好朋友。”
　　“行行行，这时候我才是你好朋友。”齐瑞语一边收拾书包一边揶揄。
　　周镜靠在隋心的桌子一侧，双手向后撑着，打了个哈欠，催促：“快点，一会上课了。”
　　齐瑞语没说话。
　　没多久，他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小小的。
　　同时胳膊也被人用东西戳了一下。
　　“那个你，你可不可以起来一下。”隋心提示，挡着她写东西了。
　　周镜转身，看着隋心。
　　脸上恍然大悟。
　　哦，这才想起来，这已经不是他的位置了。
　　他起身，把被他轻微弄乱的课本排放整齐，嘴上说着诚恳歉意的话：“抱歉啊，隋心，我不是故意把你东西弄乱的。”
　　语气懒洋洋地，隋心抬头看了他一眼。
　　周镜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在隋心撤回目光的前一瞬，他挑了挑眉，贱兮兮的。
　　“……”
　　你明明就不是道歉，隋心心想。
　　她摇摇头：“……没事。”
　　＊
　　伴随着晌午最耀眼的眼光，最后一节课下课铃打响了，成群的学生窜出教室，教学楼，朝食堂飞奔而去。
　　“隋心。”阮盈绮站在教室前门，朝隋心喊道。
　　隋心应了一声，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卫生巾塞进裤子口袋里，起身小跑过去。
　　她站在阮盈绮身边小声的说了句，有些不好意思。
　　阮盈绮笑了起来：“这有啥麻烦的啊，我陪你一起去。”
　　阮盈绮看着隋心，她自己168，隋心目测160左右，整个人清瘦白皙，声音清脆，气质文文静静的，是让人一眼便有好感的女生。
　　阮盈绮笑盈盈，干脆一把挽住隋心的胳膊，领着她朝厕所走去：“走吧，隋心同学，我很乐意陪着你的哦。”
　　“谢谢。”隋心也不自觉扬起笑容。
　　难怪杨老师会让她找阮盈绮。
　　这是一个性格很好的女生，一路上时不时给隋心讲解着学校的一切，热情开朗在阮盈绮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隋心换好卫生巾后，两人便一起前往食堂。
　　隋心简单的吃了点。
　　四中的菜品比她上个学校的多太多了，眼花缭乱，最后还是阮盈绮给她推荐了一种。
　　隋心吃饭是比旁人稍慢上一些的，阮盈绮去放餐具的回来找她的时候，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油渍弄到他的校服上了。
　　隋心看着一脸忧愁回来的阮盈绮，刚想出声问，阮盈绮却转过身，然后隋心一眼便看到了她校服身后的那块油渍。
　　“我也是服了。”
　　阮盈绮有轻微洁癖。
　　最后阮盈绮先一步回到宿舍，处理下校服，隋心在她走后的几分钟，也出了食堂。
　　隋心知道女生宿舍在哪，阮盈绮让她吃饭完先去宿舍楼下。她们宿舍在三楼靠窗的地方，隋心一喊她就听到了。

　　学校宿舍楼离食堂还是有些距离的，一路上绿色植被似乎铺满了整个校园，空气中弥漫着不知名的淡淡花香。
　　隋心走了一段路后，感觉小腹又传来了轻微做痛，她低头伸手捂了捂，恰好看到鞋带开了，她又蹲下身，重新系好鞋带。
　　站起身的那一瞬，下面又涌出一股液体，小腹更痛了些。隋心走了几步后，感觉下面有些不适，很熟悉的感觉。
　　隋心停住脚步，微抿唇，她拉了拉短袖下摆，有些不自在，不会弄到裤子上了吧？
　　这条路上学生不多，零零散散的。隋心往边靠了靠，稍微扭头向后看了看……看不到，隋心叹了口气，她不敢动作幅度做的太大，她觉得有些羞耻。
　　＊
　　周镜抱着个篮球，刚从篮球场那边出来，然后脚步一顿，他眯了眯眼，前方不远处有道马尾辫及腰的清秀背影。
　　哟，那不是新同学嘛，站那干嘛呢？
　　周镜想了想，姿态慵懒的朝隋心走了过去。
　　走了几步，他陡然顿在原地，脸上原本淡淡的表情突然浮现出一抹尴尬。
　　呃……
　　他看着那道背影，抿了抿唇，扣在篮球上的五指有一瞬间抓紧又松放开。
　　隋心又拉了拉下摆，打算赶快走去宿舍看看，她刚迈出脚步——
　　“喂，那，那啥。”一道明显带着紧张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清澈的声音，辨识度很高。
　　隋心蹙了下眉，一下子就认出来了，周镜？
　　果然，她一转头周镜的人出现在她的眼眸里——
　　少年穿着纯白的短袖，脖颈修长，领口有些大露出来消瘦白皙的锁骨，校服上衣随被他意的系在腰间，身姿挺拔的站在她的远处。
　　他手中拿着个篮球，似乎是刚洗过脸，俊秀的脸庞上挂着未干的水珠。
　　少年漆黑的瞳孔望着她，两人视线相撞的那刻，他眼神下意识地闪烁了一下。
　　“周，周镜……”隋心疑惑的看着他：“怎么啦？”
　　周镜没说话，几秒钟的时间他来到隋心面前。
　　隋心退后和他拉开一顿距离。
　　少年很高，她微抬头望着他。
　　心中不解，有些不安，他怎么不说话？
　　周镜轻咳一声，不知为何他没看少女的眼睛，神色有些不自在：“嗯，那啥……”他摸了下脖子，“你，你那个裤子上…有血。”
　　说完他便感觉自己的耳朵好像有些热。
　　周镜心想，破天，天气这么热。
　　隋心：“……”
　　虽然他后半句话说的有些含糊，她却还是听清了……
　　周镜说她裤子上有血。
　　隋心反应慢半拍，愣了愣。
　　周镜轻转眸，小心翼翼的看向她。
　　少女面无表情，好像僵硬在了原地，只是白皙的脸上却映着淡淡的红色。
　　隋心注意到他注视的目光迅速低下头，捏着衣角，声音卡壳：“谢，谢谢你，提醒我。”
　　“我走……”话没说完。
　　“咚咚——”篮球掉落撞击地面的声音。
　　隋心低垂的视线中突然出现一双胳膊，腰间的感觉，隋心猛然抬头，眼神愕然，嘴巴微张，看着身前的人，“你……”
　　周镜把原本系在腰间的校服解开，他上前一步，微弯腰，把宽大的校服系在隋心的腰间，一通动作非常快速，隋心都没有反应过来。
　　周镜抬头对视上隋心惊愕的双眸。
　　他唇角微微勾起，荡漾着一抹清浅的笑意：“不用谢谢我哦，小忙而已。”
　　说完他向后退去，神态自若的站在原地，脸上表情自然的好像刚刚的小插曲是隋心的幻想。
　　隋心看了他一眼，又垂眸，小声道：“那我走了，你的校服我会洗干净给你的。”
　　隋心深吸一口气，转身快步走去。
　　可没走几步——
　　“喂，真不谢谢我啊？”隋心看着隋心那道无情的背影出声问道。
　　少女顿住脚步，没转过身：“谢谢你，周镜。”
　　“不过我刚刚谢谢你了。”隋心又说。
　　听到她的话，周镜低头，轻笑一声：“那看来是我误会你了。”
　　隋心扣了扣掌心，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为什么会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心脏会跳的这么快？
　　＊
　　不知为何，周镜直直的站在原地没动，他静静的目送少女渐渐离去的背影。
　　直到——
　　“周镜，你站那跟个老树桩子似的干嘛呢，害我找你那么久。”齐瑞语不耐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来了，别叫了。”少年回过神来，神色淡淡，声音懒散。他转过身，忽瞥到被他落在地上的篮球，走过去，一脚把篮球踢到了齐瑞语脚边。
　　“我刚刚干了件乐于助人的好事。”周镜朝齐瑞语走去，解释。
　　齐瑞语翻了个白眼，一副“我听你吹”的表情。
　　周镜蹙眉，语气凉凉道：“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呵，死也不信。”
　　周镜：“……”
　　周镜：“那你给我史——”
　　两人一路上拌着嘴，勾肩搭背的朝教学楼走去。

　　此时的少年并不知道——在不久以后，许多个不同时间，不同地点里，他还是像今天那样，静静的站在原地，望着少女的身影逐渐离去，消失。
　　直到某天，少女主动转身回望他，笑意盈盈，叫他的名字。
　　“周镜。”
　　——他终得偿所愿。
　　漫长炎热的夏季将要来临，一切的一切都刚刚好。
　　让我们聆听，观看，岁月长河带来的不朽痕迹吧。
　　或许我们终将忘记所有，但某个瞬间我们始终刻骨铭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