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恋》竹吃

2、接二连三的蛇灾

　　第二天，盛夏是被李爷爷的惊叫声吵醒的。

　　“夏娃儿，你赶紧起床，出事了！”

　　她摸着晕乎的脑袋，一听到出事，不敢有丝毫迟疑，迅速穿好衣服下楼。

　　能出什么事？

　　难道是盛秋的信的原因吗？

　　木质自建房的楼梯大多裸露在外边而非室内，她站在高高的楼梯上，外面就是院子。

　　来了好多村子里的人，他们拿着铁钳在拨弄院中杂草，手中还一人拿了一个袋子，袋子中好像有活物在翻滚。

　　“怎么了李爷爷？”

　　盛夏边喊着边飞速下楼。

　　李爷爷的身影不在这，反倒是那陈奶奶的孙子陈川，拎着蛇皮袋走来，憨厚一笑：“现在没事了，你家院子一晚上多了好多蛇，不过已经捉得差不多了......另外，颜奶奶今天早上还被咬了。”

　　“什么？为什么不早点来叫我？”

　　刚说出去的话盛夏有点后悔，若不是自己晚起，没准还能帮上忙，怪别人又有什么用呢，“抱歉，我有点心急。”

　　“这有什么的，俺哥学医的，给你奶奶医好了，现在休息休息就够了。”

　　“那实在是太感谢了，待我备好礼物，一定登门致谢。”盛夏有些狐疑：她与陈川素来说不上话，怎么今日他愿意如此大献殷勤？

　　“这袋子里是蛇吧，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这东西害人，都杀光。”

　　虽说有些残忍，但是......东西害人是事实。

　　“嗯，杀的时候，要将蛇头处理好了，蛇很厉害，没了身子头还能吐毒。”盛夏关心了两句。

　　“哎哟！”原本还在憨笑的陈川突然面色狰狞。

　　低头一看，竟是被这不知哪来的一条畜生玩意咬了！

　　察觉到自己失了面子，陈川心一狠，弯腰直接捏住了这条艳丽花蛇的七寸，嘴中骂道：“奶奶的，敢咬老子！”

　　陈川恨恨地把这条蛇扔进了蛇皮袋，“待会就带你去见阎王！”

　　“这条花色艳丽，想必是有毒！”盛夏快速在伤口附近用发带绑好，“我去叫你哥来！”

　　陈川没有读过什么书，说道：“怕什么，俺是大男子，至阳之身，小小畜生，奈俺不何。”

　　盛夏皱眉，心道真是个榆木脑袋，事关性命还在争面子。

　　陈川他哥陈山河来的时候，陈川倒在地上，嘴唇已经发乌得不成样子，腿上伤口肿起老高，
　　还强撑着装自己没事。

　　陈山河警铃大震，“不好！”

　　他身上最后一支血清，给了颜奶奶。

　　这就意味着，陈川，没救了。

　　一炷香时间不到，陈川就咽气了。

　　也不知是串通好了还是怎的，院子里突然多了好多村民来看热闹。

　　尤其爱看热闹的陈奶奶嚷嚷着“谁出事了谁出事了”拨开人群走到前面来，一看地上竟是自己的孙子，当场便抱着尸体痛哭流涕。

　　而在知道最后一支救人的血清用来救了盛夏的奶奶之后，陈奶奶彻底失了心智：“都是你！盛夏！我们村子从来不见这些畜生玩意！如今偏在你家院子出现这么多蛇！你定是个妖女！”

　　有些村民有些过意不去，“陈姨啊，这也不能怪小姑娘啊......”

　　“住嘴！死的不是你家的孙子，你懂什么！可怜俺山河还给你们救命，真是白瞎了！”陈奶奶瞪红了眼，望见一旁捆起来的蛇皮袋子，大骂：“畜生啊！还俺的孙儿！”

　　“行了奶奶，先将陈川带回去吧。”陈山河安抚道。

　　事情发生的全过程，盛夏呆愣地站在陈山河旁边。

　　望着方才还活生生的陈川现在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望着曾经对自己言笑晏晏的陈奶奶变得恶语相向，曾经的村民也开始对着自己指指点点.....那袋子里的蛇还在不停地卷曲身体......
　　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不明白，昨日不还好好的吗......

　　待众人搀着陈奶奶离去，院中只剩下陈山河和盛夏两个人。

　　良久，盛夏深深鞠了一躬：“这件事，我很抱歉，你救我了我奶奶，却没救成自己的家人......救命这件事我会报答......”

　　“不怪你，我那弟弟脾性嚣张，血清没有也不是谁能够预料的，是自讨苦吃。”陈山河不像他弟弟，陈家的家当都供陈山河读书去了。

　　陈山河身上的气质与他弟弟截然不同。

　　“你好像，没有多难过......”盛夏问道。

　　“生离死别，当医生的，见惯了，只是.....恨铁不成钢罢了。你回去看看你奶奶吧，我家的事我会处理好。”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一定要来喊我。”

　　颜奶奶躺在床上，尚未清醒。

　　盛夏仔细擦拭着奶奶布满皱纹的脸，对昨晚和今日的事情愈发疑惑。

　　昨晚自己失眠经历的一系列古怪的事情，和今日满院子的蛇会有什么关联吗？

　　那从脚边飞快溜走的影子，想必就是蛇，这么说，影子是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的......

　　盛夏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就说明，有蛇的地方，不止是院子，还有房间......

　　她迅速将奶奶房间检查了个遍，确认没有危险才松了口气。

　　今早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李爷爷此时在外头又喊盛夏出去。

　　李爷爷背后背篓里背了东西，说是在集市上买来的南边最有效的驱蛇草。

　　原来李爷爷之后去集市上去了，难怪没有见到他的人。

　　盛夏道了谢，若是没有李爷爷还有村民帮忙，情况或许会更加糟糕。

　　不料李爷爷却突然面色严肃，压低声音说：“夏娃儿，今夜，你赶紧逃吧。”

　　“为什么？”盛夏一脸不解。

　　“我今日去集市的路上，听见了陈家人的勾当，颜奶奶被蛇咬并非自然，而是他们谋划的。陈家人欲为陈川寻一亲事，但村中人皆瞧不上陈川的品性，便有了一出陈山河救奶奶，接下来，他们便是要来追问你的意思了。”

　　盛夏听得震惊：“可是，陈川死了......”

　　“什么？陈川死了？”李爷爷不可置信。

　　“被蛇咬死的，最后一剂血清，给了我奶奶，陈川被蛇咬，没救回来。”

　　“搞不好，陈川没有死......这还是他们见不得人的勾当，这些蛇说不定也是他们放的，这是自食恶果！”

　　“可是，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要选我家？为什么要来害我？”

　　“哎，他们陈家就是那种性子。陈山河他娘跟人跑了，爹重新讨了个在外边有丈夫的女人回来生下陈川，那新娘也不是个好惹的货，能结出什么好果子来，这事你是知道的。”

　　短时间内盛夏还无法接受这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夏娃儿，赶紧走吧，今后日子，定是不会好过了。”

　　李爷爷苦口婆心劝道。

　　盛夏思考良久，狠下心说：“我不走！如果这都是真的，错的是他们，我为什么要走！奶奶在此地生活多年，又怎么会舍得离开！”

　　听了她一番热血沸腾的话，李爷爷无奈叹了口气。

　　盛夏被他一口气叹去了许多底气，往日爷爷一贯都是鼓励她，为什么只在这件事，他如此悲观。

　　不管了，奶奶昏迷不醒，必须好好调养，背着奶奶东奔西走，恐怕会吃不消。

　　再者，她从小生活在这里，可以去哪里？能有哪里可以去？

　　那个所谓在南边的阴犁村吗？

　　那不会是她的家。

　　下午，奶奶的脸色稍见好转，但依旧不清醒，盛夏想找陈山河来看看，毕竟这村子只有他一个厉害的医生，又碍于今日李爷爷说的那番话，加上陈川死了，她心中还是有几分愧疚的，实在不便于去陈家。

　　尽管知道若是前去找陈山河，陈家以后必定有百般理由来说媒，但若不去，奶奶的情况一直不好，可就遭了。

　　就在盛夏下定决心去找陈山河时，想不到他自己竟然来了。

　　“陈大哥，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先看看颜奶奶吧。”

　　陈山河剪的是干净利落的寸头，他生的高大，面部线条十分锋利，不像个医生。

　　盛夏有些恍惚，今早听了李爷爷的话，她暗自猜测，这高大的身形和昨夜那走廊中魁梧的身影倒是有几分相似......

　　难道昨夜发生的一切，也是陈家人做的？

　　白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如今却在黑夜中潜入她的家中.......

　　盛夏后背发凉。

　　不对......陈家人为什么要在晚上吓她？这没有理由，要想套个婚，结个恩情便可，若是想在她水深火热之时救她，也说不通，因为昨晚没有出现任何人来帮她。

　　难道单纯是因为想搞垮她的精神？

　　“颜奶奶目前没有多大问题，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盛夏回神，她都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次松口气了。

　　她知道陈山河不可能白来，便主动问他自己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他说：“在准备陈川的丧事，缺些会做饭的人手。”

　　盛夏手艺好，村中人尽皆知。

　　她不敢推辞，一口答应，救她奶奶的恩情，能还一点是一点。

　　到了丧事现场看了陈川的尸体，盛夏才是彻底确认，他死了，不是李爷爷说的假死有诈，是真的死了。

　　事情变成这个样子，陈家人怨恨她的情绪应该彻底取代了婚媒的想法，再不会对她抱有非分之意了。

　　她以为一切会以陈川的死结束，然而她错了，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一切变得更加糟糕。

　　她负责的两道菜，盐菜鸡和水白菜。

　　上席的每一桌都吃出了蛇卵，有的蛇卵里蛇已经成形，被以为是菜中佐料的村民吃了，却吐出一条细小的蛇，吓得所有人不敢动筷。

　　大家扒拉这两道菜，发现里面全都有蛇卵。

　　众矢之的，自是做这两道菜的人——盛夏。

　　“我都说了，她是妖女！今早害死我的孙子，晚上就要来害死你们，谁知道这些蛇卵有没有毒！”陈奶奶嗓门大，所有人都听见了。

　　吃到蛇卵的人立刻害怕的扣嗓子眼，仿佛真的吃进去中毒了一般恐惧。

　　“不！我没有！”盛夏的辩解在众人看来是苍白无力的。她是最有可能放蛇卵的。

　　可她没有任何证据，只有这么一句苍白的解释。

　　“你没有？这两道菜只经过你的手，除了你还有谁？俺听说你原先便在县里学校不待见，嫉妒心报复心恁强，有个叫小星的同学也被你摆了道，整个村就属你家最清贫，剩了个老太婆，俺的乖孙是山河的亲弟弟，俺山河是唯一考上大学的，还是医生，你不是嫉妒是什么！”
　　陈奶奶一番激烈言辞，末了又说：“各位父老相亲啊......你们都看着的，蛇蛋是真真切切的蛇蛋，俺的陈川也是真真切切地死了啊，今日她盛夏的院子里，也确实多了数不清的蛇啊！怪像发生了这么多，全都与她有关，她不是妖女是什么！”

　　盛夏心暗，那个讨厌至极的人，竟能把话说进村子里，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攥着拳想要辩解两句，喉咙却像是也爬了蛇般，一句话也说不出。

　　陈奶奶又涕泗横流地嚷嚷，其状惨烈，看得众父老乡亲心中一揪。

　　“可怜我的娃啊，今早还好心的帮忙抓蛇......却被活活害死了啊！”

　　父老乡亲被陈奶奶感染，纷纷窃窃私语起来。

　　陈奶奶说的话，盛夏反驳不了分毫。

　　村子以往没有多少蛇，今日唯独她家一夜之间闹了蛇灾，陈川因为帮忙抓蛇而死，偏偏她负责的菜里出现了数不清的蛇卵......

　　句句属实，她还有什么可说的。

　　即便一切与她无关，众人认定她是妖女，还有谁会相信？

　　原来这就是千夫所指的感觉......

　　她无声地打量这些人，有曾经她去帮过忙照看田地的，也有奶奶借给过钱的人，往日他们的眼神有多和善，现在就有多疏远。

　　“大家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我也要说两句。”盛夏艰难开口。

　　陈奶奶恶狠狠地瞪着她：“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第一，蛇是出现在我家院子不错，但这却与我无关，我是脑子进了水吗放一堆蛇在我家里，还将我奶奶咬伤，有人要害我放来一堆蛇也不一定！第二，陈川是死了不错，但我第一时间给他扎了带子，喊来陈山河为他医治，没有坐视不理我已经问心无愧。另外，你们来帮忙抓蛇，别以为我不知道，都想抓回去拿去卖，泡蛇酒牟取利益，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在，我不觉得陈川会主动来帮忙。这倒是把前面说不通的事情更加强调了，我若是有这么多蛇，我为什么不自己拿去卖，还放院子里让大家都来吃一口？我不是傻子！”

　　陈川早上扛了一袋子蛇，盛夏问他怎么处理，她早料到这些人怎么可能乖乖拿去杀了，不自己吃一口倒要怀疑他们性子大变。

　　见被揭了短，众人面子上过不去，陈奶奶见风向有变，立马说道：“那菜里的蛇蛋呢！”

　　“我只负责在厨房里烧菜，端上桌子不归我管，这中间谁端了菜谁接了手，谁又能说清。”

　　陈奶奶见不好反驳，便只抓着陈川死了这件事不放了，“要是没有你院子里的蛇，俺陈川也不会死！谁又知道你放蛇是什么意图，俺早听说过，嫉妒心报复心恁重！谁知道俺们以前哪里惹了你，要来灭口！各位父老乡亲，俺陈川的尸体还没有凉下去，如今她反倒立刻要来害你们啊，要是你们今天肯为俺陈老太婆做一回主撑一会腰，俺们陈家上下必当报答。”

　　听见陈老太婆话里的好处，有个带头的喊：“虽然不知道蛇从哪里来，但是菜里的蛇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陈川也害死了，活生生一条人命啊！哪能轻易放过要害大家的人。”

　　盛夏冷笑，要害大家的人，不直接点名道姓，经过陈老太婆这么一挑唆，大家当然以为会是她。

　　“对！不能轻易放过！”

　　“不能放过！”

　　有人附和。

　　其实盛夏知道，陈老太婆能给他们好处，他们无非是想巴结陈山河的人情。

　　而她盛夏，过得苦寒，与颜奶奶相依为命，形影相吊，什么都没有。

　　今日她算是看清了，要让这群人占不到便宜去推磨，想也别想。

　　不知是谁先喊了句“赔钱”，什么借口都有，说是在盛夏院子里被蛇牙齿刮到，抓蛇的时候摔了一跤，要赔钱。

　　他们才不管真相是什么，他们只管能占到盛夏家里的便宜。

　　天色已晚，他们哄闹着要去盛夏家里抢东西。

　　夕阳拉长了盛夏的影子，昏黄的环境，便是和她的内心一样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