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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奇怪的信 ...

  •   又是一年惊蛰。

      这是盛夏最讨厌的节气,一到惊蛰,百虫皆醒,素日她最怕的就是那些有脚的和脚太多的虫子。

      和蠕动类的与千足虫之类的比起来,蚊子这类吸血的要好太多,至少让盛夏看着没那么恶心。

      三月是春的伊始,盛夏随手拍死了一只蚊子,然后将蚊子尸体弹向窗外。

      她看着破旧的木质框窗子外的阴雨绵绵,记起了自己的一位朋友。

      那也是惊蛰左右的时日,细雨霏霏,那位朋友的姓名和样貌她也许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倒是那绝交之前的对话,让她记忆犹新。

      “夏夏,我怎么从未见过你的父母?”

      在那个年代,学校人人皆知,这个女孩的双亲早早就南下经商,家境优渥,是父亲母亲的掌上明珠,是众人羡慕的对象。

      女孩不大的年纪,却对散发优越感这件事得心应手。

      “我的父母?”
      盛夏不解她的意思,反问。

      “对呀,你的父母,就连家长会他们都没来呢,虽然老师说你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转校生,但是他们连来家长会的时间都没有吗?”

      望着女孩似乎是关心的笑容,盛夏心中好似被什么刺痛。

      自她记事起,她从未见过她的父母。

      有时她也会去猜测,难道她的父母生下她之后,就不要她了吗?

      她不觉得,没有父母会不要自己的孩子吧。

      他们一定是有什么苦衷扔下了自己。

      是没钱吗?可是班上同学们很多都是农民家庭,并不富裕,他们的爸爸妈妈却也很关爱他们。

      难道是因为自己有什么疾病吗?自己活了十多年都好好的,没有什么毛病。

      奶奶说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盛夏太小了,猜不到他们的苦衷。

      那时年纪尚小的盛夏将这句话信了好久。

      哪怕她那未曾谋面的父母,十多年来,没有一句音讯,就连传言都不曾有。

      盛夏沉默了好久,才说:“他们都没空......”

      这句掩饰的谎言几乎掏空了她心中所有的情绪,只剩单薄。

      “是没空,还是根本不记得你这个女儿啊,啊夏夏你别误会,我就是担心你,毕竟颜奶奶年纪大了,要是颜奶奶.......那你可就没有监护了,要像我一样,爸爸妈妈都好好的才行啊。”

      盛夏的心思最敏感,盯了女孩依旧光彩的笑容几秒,便明白了她所有的用意。

      女孩喜欢和一些比她差劲的人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这能让她的虚荣心大大满足。

      这不是女孩第一次这么与盛夏对话。

      女孩可以嘲讽盛夏许多的不是,太笨不机灵,没有几个朋友,不讨老师的喜欢,“没空”父母从未出现的关心......但是颜奶奶,是盛夏的底线。

      她只有颜奶奶这一个亲人,谁都不可以欺负颜奶奶。

      盛夏这一次没有附和的笑容,转身离去,干脆利落。

      她是转校生,风评总是不好,经过这么一档子事,又多了些风言风语。

      说是“那个新来的转校生啊,长那么好看,谁知道呢,是那样一个死装死装的性子,小星同学昨天去关心她,她还摆脸色......”

      “听说她是她妈在外的野种,难怪家长会没人来呢!”

      ......

      盛夏的思绪回到眼前这些细雨当中,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想象自己父母的样子。

      颜奶奶从抚养她第一天起,就叫她小宝,会慈祥地告诉她:“小宝呀,是我从雪里捡到的,当时天好冷的哟,但是小宝一双亮亮的眼睛,奶奶我一下就看到了。”

      盛夏一直都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

      今日是她十八岁生辰,她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明了,捡来的孩子,无非就是父母不要了。

      就不要再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了吧。

      “小宝啊,有你的信。”

      楼下奶奶的声音透过木板传来,依旧洪亮有力。

      奶奶上了六十的年纪,还对种庄稼有着念想。

      盛夏散学归来,就会帮奶奶下田,也是那时在田中被蚂蟥爬了,性子沉默的她难得哭闹,好不容易将虫子弄了下来,之后还吓得好长一段时间都绕田走。

      奶奶担心她,便不让她下田,让她帮忙种蔬菜去了。

      她害怕那些蠕动的虫子,但是看到田中佝偻着身子的奶奶,担心还是战胜了害怕,她能够勉强自己强忍住恶心去下田。

      她多做一点,奶奶就少辛苦一点。

      盛夏扬起嘴角,应道:“来啦奶奶!”

      谁会给她写信?

      这年头不比小学时候没有手机,谁还会去写信呢?

      她初中时没有能写信的朋友,高中倒是有一位,不过正在假期,那位朋友正在外地旅游,而且她有手机,犯不着写信。

      她怀着疑惑下了楼,奶奶此时正准备着晚饭,要给盛夏过生日。

      她家是很标准的农村木制自建房。

      颜奶奶捡到她时并不富裕,却也万分疼爱她,听说她曾有一个儿子,年纪轻轻却患了重病死去,此后颜奶奶一直是一个人。

      颜奶奶早出晚归,供她上学。

      后来高中时候赶上了脱贫攻坚,家中才富裕了些。

      信被放在了厨房的小桌子上,旁边就是颜奶奶忙碌的身影。

      信封是传统老式的,仿佛送出它的人也来自古老的时代。

      “奇怪了,怎么没有送出的地址。”盛夏疑惑。

      “看了信不就知道了。”奶奶搭话道。

      将信展开,一股独特的香气扑面而来,有些让盛夏感到头晕不适。

      信中只有草草几行字,内容如下:

      盛夏:
      我是你的亲生哥哥,盛秋。
      妈现在情况很糟糕,你若现在赶来你曾经的家乡,或许还能不留下遗憾。
      你肯定会对我的来信感到疑惑,但信中难讲清楚,你来我留下的地址,你会知道一切真相。

      我的哥哥......

      那从一开始便消失的父母,为什么要在这时来一封这样的信......

      盛夏攥着信的手几乎是颤抖的,一下子她不知道该有何种情绪,她十八岁了,现在她对父母的情绪不像从前那样有种执念,可以说是释然了。

      原本往后她可以摆脱过去的阴影,和颜奶奶两个人好好地生活,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收到一封这样的信,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让她知道自己父母的线索和情况。

      这封信,让那块压在她心中多年的石头,本来应该拿走的石头,又狠狠砸在了她的心上。

      既然扔了我,为什么还要再来找我......

      这时奶奶往她手心里递了个玉米棒子,“刚熟的,香得很,尝尝。”

      盛夏赶忙点点头,不想让奶奶发觉自己的情绪。

      “奶奶不识字,但奶奶最懂小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和奶奶说,有奶奶在呢。”

      盛夏咬了一口玉米,望着奶奶两鬓的白发,眼中有了点点泪光,她不轻易落泪,不想让奶奶担心,眼泪被她硬生生忍了回去。

      “没事奶奶,也不知道是不是搞错了,上面写的是天气预报,或许是有人恶作剧吧,说是今年有一场大旱,我就是怕庄稼坏了。”

      “要是有事情,一定要和奶奶说,不要闷在心里,你难受,奶奶我呀,看着也难受哩。”

      颜奶奶如今没有盛夏高了,摸不到她的脑袋,只好慈爱地抚了抚盛夏单薄的肩膀。

      “这么瘦,可要多吃点。”

      今日颜奶奶陪盛夏过生日,做了一桌子好菜,请了隔壁常常照拂他们二人的李爷爷来,三个人其乐融融吃了晚饭。

      如果人可以挑选自己的亲人的话,颜奶奶是她的第一个亲人,李爷爷便是第二个。

      席间盛夏一直笑着,将白日那封信抛到了九霄云外。

      晚饭结束后,李爷爷还给了盛夏一个大红包,她悉数给了奶奶,奶奶不收,说着:“小宝现在大了,要用钱哩。”

      盛夏便将钱藏在枕头底下,虽说白日过了个欢喜的生日,但是今夜因为那封信的原因,她还是失眠了。

      信上说妈妈情况糟糕,虽说他们不要自己了,但若真的不去见他们,或许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了吧。

      若是不去见,盛夏会不会后悔一辈子呢?

      奶奶年纪大了,盛夏不想出远门。

      那信上写的地址,她从没听过:槐林县阳溪镇阴犁村。

      她拿出手机查了查,奇怪的是,手机只能查到槐林县阳溪镇,一个在南边的地方,至于阴犁村,网上没有关于这个地方的讯息。

      就算真的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吧。

      有太多事无法确定,唯一一件能确定的事情就是,盛夏今日是失眠失得彻底了,半夜零点钟了她依旧睁着两眼,若是闭上双眼,满脑子便是那封信,睁着双眼,又是无限的困意。

      她还是睁着双眼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她感受地十分真切,这一个小时过去的时间,每一秒她好像都感受到了,现在已经凌晨一点。

      困意终于要和睡意换班了,她的眼皮已经开始微微闭合,但浑身上下突然渗透进一股子奇怪的寒意,刺激着她的大脑皮层,黑暗中,事物都只能看见一个大概得轮廓,有什么东西仿佛要从黑暗中伺机而出。

      只是她困得不行,脑子却一直给她传递有危险的信息,汗毛竖起,弄得她人心惶惶,额头上起了一层细汗。

      “奇怪,我今夜是怎么了?”盛夏烦躁地坐起身,黑暗中她翻动被子的声响,格外突兀。

      嗓子干的有些火辣,她起身下床,开了房门,外面乌漆嘛黑,走廊什么也看不见。

      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这会倒是看见了,有个长长的东西从她的脚边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冲走了。

      隐约间,还能望见黑暗中立着一个人影,身形魁梧。

      “谁!”

      她心中瘆得慌,赶忙开灯。

      走廊里空无一物。

      “失眠失的出现幻觉了。”

      她松口气,径直往楼下走去,目不斜视地喝完水,绕过堂屋要上楼,可是在经过神龛时,她不经意的一瞥,将她吓得不轻。

      今日她梳头时将一面小镜子顺手放在了神龛上,当时镜子是倒下去的,镜面朝着天花板,可是现在镜子靠着神龛壁立了起来,更诡异的是,她从里面看到了一张脸。

      脸色苍白,嘴唇乌青。

      这是一张陌生的脸,而盛夏的脸也被吓得极其苍白。

      她在原地定住,三魂七魄像被抽走了,好久都没回神,一会儿,她强压住恐惧,便干脆利落回过头不再看那面镜子,径直走自己的路。

      心中不断给自己壮胆:鬼魂也只能吓吓人了......

      她本想暗念世上没有鬼,可这番情形下,估计她是如何也不能相信这句话的。

      她走回自己房间,一路上如履薄冰,不过终是在床上好好躺下了。

      只是刚刚躺下不到片刻,本该塌下去的部分被子竟然鼓了起来!

      盛夏盯着那坨鼓起的地方不敢妄动。

      那是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床上?

      趁她稍稍愣神,那鼓起的地方开始向盛夏的方向开始移动。

      她无法想象,有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和自己在一床被子之下,而且居然还向她移动!

      随着它越靠越近,盛夏咬咬牙,一把将被子掀起。

      盛夏傻眼了,被子里什么也没有。

      那刚才.......是什么东西在动?

      她重新盖好被子,不料同样的地方又鼓了起来,她立马掀被子,还是什么都没有。

      盖被子,鼓起来,掀被子,没东西。

      盖被子,鼓起来,掀被子,没东西。
      ......

      盖被子,鼓起来,掀被子,没东西。

      不知重复了多少轮,原本恐惧的情绪被恼火替代,盛夏索性将被子扔在一边不盖了。

      她拿出手机,输入搜索词条“失眠久了会出现幻觉吗?”

      网络变得十分差劲,小圆圈转了几圈都不见转出什么,手机还息屏了,盛夏便想重新将手机打开,只是纤纤细指刚碰上电源键,她便怎么也不敢动了。

      黑色的手机屏幕透出来一个三角形的头。

      盛夏侧躺着,不出意外的话,现在正有一个巨大的三角形的脑袋在自己身后,方才这脑袋上两颗圆圆的眼睛,还和自己一起在看手机......

      盛夏不寒而栗,僵硬地回头,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虽说知道可能会有这么一幕,但真正发生时,还是让人难以接受。

      经历了一晚上惊魂的盛夏现在经不起任何惊吓了。

      当她在走廊里看到那个人影,她将尚未成型的恐惧压了下去,而镜子中那张脸将她压下去的恐惧又拔出来,能够一步步走回房间,她已经十分艰难。

      接下来鼓起来的被子是梅开三度,现在对上的眼睛,是梅开四度。

      正常人怎么接受的了,她旋即晕了过去。

      那双圆圆漆黑的眼睛凑近看了看她,三角形脑袋的前缘尖端部分吐出根信子,信子的头微微碰到盛夏颈部的皮肤。

      即使在晕倒之中,她的身体还是打了个寒战。

      良久,黑暗中,响起一道属于人的声音:
      “吓了四回才晕,还挺经吓。”

      “怎么一动不动,不会被吓死了吧?”

      盛夏的脸攀上一只苍白如枯骨的手,白手骨节分明,在她清瘦的脸颊上拍了拍,滑至脖颈探了探脉息。

      黑影松了口气,“没死就好,这是第八个,最后一个了,不可有半分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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