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记事录》霁月辞别

2、桃源镇（一）

　　时间回到盛夏末。
　　万苍宗内发布任务的悬赏台上挂了一个戊级任务，有镇民反馈宗门附近的桃源镇有土蝼现世，状如羊，有四角，能吃人。
　　按理说这个级别的任务只是一些凡间杂事，外门弟子跑一趟就能解决，但是这次派去的几名弟子许久未归。
　　花昭见过吃人的妖，但大多长得凶神恶煞丑陋无比，还没见过长得像羊这种本该温顺的样貌。
　　花昭好奇，决定去看看。为了不惹人注意，还施了个略显粗糙的易容术，使她看起来与凡人无异。若几名弟子早已解决只是因为别的事耽搁了，她也可以去尝一尝传说中桃源镇从不外传的翡翠桃花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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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花昭一大早到了镇上，卖桃花糕的糕点铺子前却门可罗雀。
　　花昭只觉奇怪，难道这里的糕点徒有虚名？
　　她随意挑了个临街的空位坐下。待着这桃花糕摆上桌，只见其糕体呈翠绿色花苞状，被淋上特质的金黄酱汁，花苞受热层层打开成桃花形状。咬一口，只觉口感绵密，桃花的香甜与糯米的柔软相结合，毫无突兀感，配以些许鲜肉内陷，层次更为丰富。
　　“老板，怎么这么好吃的桃花糕没人来光顾呀？”
　　花昭毫不吝啬赞美，却也真心疑惑。
　　一旁的老板愁眉苦脸叹着气：“看姑娘衣着应该外地人。你有所不知，这阵子镇上相传有什么土蝼出现，人人自危。前段时间镇子上有人因各种怪异症状相继去世，有一部分在去世前都吃了这桃花糕，结果他们就说是俺这桃花糕的问题。”
　　老板回忆到伤心处神色恹恹，擦手的毛巾往肩上一搭，又长叹一声：“这桃花糕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俺都做十余年了，也没见过出什么事，俺还叫家里那毛头小子学。这倒好，可别在我这就断喽。”
　　“不过姑娘还是不要在这镇上久留的好，俺皮糙肉厚，妖怪说不定吃不惯给我吐出来，看看你那小身板儿，又正是女儿家大好年华，可别被妖怪叼了去。”
　　花昭笑这看起来五大三粗的老板，不仅做得一手好糕点，竟还是个爱操心的性子，眉眼一弯，问道：“这么大的事官府也不管管？”
　　“哎呦，怎么没报官？”老板摇摇头，“官府说这是妖怪干的，他们解决不了，就请了几个仙人来。结果大伙儿还没高兴几天，那仙人也受了重伤，我们老百姓又能有好什么法子？只能多活一天算一天喽。”
　　花昭表示同情，并安慰老板几句，又问了仙人的住处。
　　据老板透露，官府怕打扰仙人修行，给他们专门安排了间庭院。
　　只是即使花昭知晓庭院大致位置，但来到这才发现附近的每间屋舍布局都不尽相同，不好辨别。
　　她在原地观察了一个时辰也没见哪间走出来个仙人模样，正值苦恼之际，她的小臂突然被一股猛力扣住。
　　回眸一看是个披头散发的醉汉，浑身酒臭与腐坏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尖酸刺鼻，倒吊的三角眼迷离望着前方，嘴角不自觉抽搐，抓着她的那只手发着抖，仿佛抓到什么救命稻草般焦急，却反而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啊啊”几声后他的力气陡然一松，另一只手指上勾挂着的酒壶也掉落在地。整个人抱头团成一团，神情痛苦不堪。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花昭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人拦腰往后带了带。
　　那女子厉喝一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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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六，满月。日为阳，月为阴。月亮盈缺与阴气轻重密切相关，这也导致月圆之夜最是容易发生怪事。
　　林枝意初到桃花镇的第二晚，正巧是这样的日子。
　　不知该说运气好差，土蝼也正巧在这夜现身。
　　待她与其余三人赶到时，只见到它叼着人拖走的背影。
　　远远看去，镇民半截身子已被血色浸泡，想要呼救，喉咙却被鲜血卡住，发出怪异“咕噜”声。仅存的意识使他如濒死的鱼般挣扎几下，最后彻底瘫软下去。
　　那妖兽浑身漆黑，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知道他们跟在身后，似是挑衅般回头对他们牵扯嘴角，模仿人类笑时模样，猩红的眼眸犹如蛇蝎一般，在圆月下淡淡发着光，令人不寒而栗，无法逃脱。
　　林枝意迅速回过神来，想要去追，不料被人抢了先。
　　那名弟子迅速掐了道剑法甩去，腰间的剑身缠绕上浓浓火光随着剑法飞驰而去，刺像土蝼眉心。
　　谁料土蝼周身邪气猛增，形成层层护盾，与火光两相碰撞，爆发出一阵轰鸣。外门弟子半吊子的剑术在它面前犹如飞蛾扑火，显得分外可笑。
　　林枝意见他五官几番变化，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面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连忙扶住他。
　　几人商量后只觉到底是他们低估了这土蝼，决定派一个人回宗门去搬救兵，其余人留在镇内先将妖兽稳住，减少镇民伤亡，受了伤的弟子也能养养伤。
　　只是日升月落，一周已然过去，也没等来宗门的任何消息。
　　不过好在这段日子土蝼也并未再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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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昭被林枝意带到她所住的院内，只是这院子处处透露不和谐，颇为奇怪。
　　这庭院前主人或许养蚕，院角还随意摆放着蚕筐，门前种有桑树，“桑”与“丧”同音，是属不吉，且长时间没人照料，早已枯萎。
　　主卧窗前种着杨柳，树影婆娑，却过于贴近窗子，亦会招来阴湿之气。再有柳树枝叶繁密，过于遮挡阳光，容易招阴。
　　正所谓山龙不下水，水龙不上山，假山一般建在水旁而非水中。庭院鱼池中却立着一处矮矮假山。
　　花昭眯着眼，对它多留了个心。
　　转头见林枝意停下脚步，她故作乖巧模样，解释道：“刚才多谢仙人出手相救，小女子为品尝翡翠桃花糕不远千里赶来此地，这镇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我见路上仅有寥寥行人，且皆惶恐不安。”
　　林枝意辟了谷，对人间吃食没有过多留意，只是听闻她还没有住处，这镇上此时又不太平，恰巧院内空旷。
　　她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疲惫：“这镇上有妖兽横行，前不久的月圆夜又一位居民遇了害。姑娘这段时间待在院内得好，尽量不要随意外出。”
　　“听说这妖兽厉害至极，仙人也不敌？”
　　“说来惭愧，怪我等法术不精，与妖兽交手败下阵来，让姑娘见笑了。”当时镇上的居民也有不少在场，他们败得分明，事后镇民口口相传，倒也不是什么秘密。
　　“仙子不必自责，这也不是你们的错，是那妖兽太厉害，”花昭意识到自己不太擅长安慰，生硬地转移话题，“刚刚那个醉酒的中年人是怎么回事？”
　　她回想起遇见醉汉的全过程，感到形态疯癫，神色痛苦，不像是单纯喝酒就会喝成的样子。
　　林枝意似有所感：“他叫张远，曾经似乎也不是如此，好像还当过官，夫人貌美，膝下还有一女，家庭和睦，人人称赞。只是夫人心脏不好，有一天突然去世后，他日渐消沉，加上每日酗酒，慢慢就变成这样了。”
　　“他的女儿原本也是个活泼孩子，娘亲去世后越来越沉默寡言，后来镇民们就很少再见到她了。”
　　“话说，仙人住进来的时候，院里就是这个布局吗？”
　　花昭得到肯定回答后，不禁迟疑，小心翼翼问道：“仙人可知，这院子前主人……是怎么死的？”
　　林枝意听懂了花昭的言外之意，神色一变。
　　他们一行人突然来到镇上，为何官府会给他们安排这处院子？总不会是提前准备好，或是一瞬间就能腾出来的。
　　这院子还有前主人生活过的痕迹，那前主人又去了哪里，为何其他镇民对此闭口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