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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一时光景一时新 ...

  •   冬月寒风凛冽,汴京城的夜更是寒冷。
      窗外白雪肆虐游走,雪子拍在纸糊的窗,声声作响。屋内,亮着黄灯,还算亲切和煦。谢檀躺在床塌上,面色苍白,看着熟悉又陌生的厢房,有些发愣,瞪着眼睛环顾四周。良久,才有了知觉似的。

      身旁打盹的文柯惊醒,惊喜地说:“行嘉!你醒了!”又忙不迭地询问:“怎么样?”

      随即拍拍脑袋,高声喊到:“刘大夫!醒了!谢檀醒了!”不等谢檀反应,门质押意思被推开,贺时州一个箭步 ,闯入房中,一把抱住谢檀,又上下检查,谢檀瞪大眼睛,惊觉:好陌生的贺时州。

      文柯嘟囔一句:“急什么,当时没照顾好,非要逞能,现在急……”

      对谢檀来说,这个拥抱好像迟到了六年那么久,又好像迟到了一辈子。不经意间,好像有泪珠滚落,未掉至塌上。
      贺时州拉开距离,低头赧然笑道:“我太着急了,我还怕你身体……都怪我,我不应该和那个季轩正打赌去追那什么麋鹿,让你一个人呆在文清湖边上,你又爱管闲事,真是……”一边仔细检查,脸上却立马收了笑容。

      谢檀心想,竟然是回到了南国洪景二十七年。谢檀从豫章到京都文家借住备考科举。文柯是谢檀母亲的胞妹的长子,也是谢檀的姨表哥。而同文柯,贺时州,季轩正三人同窗学习。

      这次生病原来是,除夕晚宴,群臣入宫贺岁,商榷新帝人选,贺时州父亲贺言山入宫贺岁,贺时州和文柯一行人就在宫外别苑休息。没料想洪景帝幼子五皇子贪玩,竟然借着大臣贺岁,宫门打开,溜到宫外,不慎跌入护城河,五皇子善水,一路游到了宫外的文清湖,体力不支时,恰逢谢檀出门。谢檀不善水但是看见小孩在水中扑腾,大喊两声救人,无人应答,只好自投水中。冬日水凉,谢檀又刚抵京都,有些水土不服。便病了数日,今日才见好转。

      竟然回到了十年前?是梦吗?可这一切如此真实……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好像一切回到了起点。
      这时,贺时州恰好抬头,话音未落,看见谢檀红着眼,又神色紧张起来“怎么了?怎么……怎么哭了?”结结巴巴的询问。

      文柯闻言也紧张地向前一步,“行嘉,你说话呀,怎么了?五皇子没事了。你何处不适,快请刘大夫”,立刻向着门外大声喊了声

      。
      谢檀才发觉自己失态,扯着嘴角微微笑着回答:“没事了,不必担心,只是感觉做了个很长的梦。让人伤感的梦,太真切了……”
      文柯长舒口气,“没事就好,醒后你真多愁善感,往日不是最不信这些真真假假的虚幻吗?”

      贺时州击了文柯一拳,不轻不重,接着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然我怎么给薛姨交代,文柯少说两句病人。”
      文柯情真意切地笑了笑,“母亲确实担心极了,行嘉醒了就好,等刘大夫再仔细检查更妥当。”谢檀微笑点头,心中却一团乱麻,坏了,回到了和贺时州同窗的那年。两人结下缘分后剪不断理还乱。为了以后少些恩恩怨怨,今下必须远离点贺北州。

      正好,刘大夫匆忙进来,向文柯点点头示意,二人便一前一后走出厢房。
      谢檀轻声询问,“大夫,几日可以下床走动?”为了避免一些细节被人怀疑,谢檀补充道“我好像有些记不清最近发生了什么…”

      刘大夫检查后,沉吟低语道“气息不稳,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此。已休息了六日早该好了。”皱着眉良久,说道:“下床走动今日便可,失忆大抵是表少爷头触了湖底的礁石,下床走动注意,最好有人陪同,注意防风保暖,再吃几日药,少见寒为宜。我再开服药给文少爷,表少爷您坐着。”

      谢檀点头,目送刘大夫离开,独坐塌上 ,掖着被子沉思。
      为何我回到了十年前,上一世浮浮沉沉跌跌撞撞走过了三十年,宦海浮沉了十年。而今回到最初的起点,回到了初到京都的那一年。

      现在谢檀尚且十九岁,尚未科举,虽不知为何重回年少,但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章台案还未发生,岑彧尚未被剥夺举人身份株连三族,也没走到讲学堂自焚而亡的那一步。
      谢檀也尚未被贬至岭南,贺时州也尚未从军。
      原来回到了最爱他的那一年……

      稍稍整理了思绪,谢檀决定挽救岑彧此生,避免悲剧重演,早日修筑文渠,让岭南百姓不再饱受水旱灾害之苦。或许,重活一次就是为了给谢檀一个机会实现二十岁自己的初心: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千般思绪缠绕心头,谢檀抽丝剥茧,第一件事情便是,先和贺时州保持距离,调查一下岑彧如今暂居何处。

      可叹,今生竟这般早成为对手。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毕竟,二人上一世的事端还未解决,但到底是厝火积薪,早晚得燃起熊熊大火。

      翌日。
      天蒙蒙亮,文柯便派了下人送汤药来,谢檀一夜难眠,听到敲门声便起身开门。狐疑地望向下人,张三回答道:“大少爷昨夜叮嘱,五更天就要给谢少爷送药。”

      谢檀点头,接过药汤,望着黑洞洞的药,皱着眉颇苦大仇深地一饮而尽。
      接过药碗放入盒中,张三又说道:“表少爷今日好转便可以去讲学堂,大少爷吩咐说您可以晚些过去。”
      谢檀点头说好,张三转身退下。

      收拾好,谢檀裹着件白毛狐貂 ,很暖和,是薛姨母心疼谢檀不服水土,特意请人制作。谢檀缓步向后院侧门走去,文柯向来体贴,做事滴水不漏面面俱到,马车正停在侧门前。没料想却看到熟悉的身影——贺时州。
      贺时州倚着墙,望着远方,目光深邃,嘴上叼着根草一翘一翘。明明是冬天,不知从何处寻来的草,还是绿色的。
      谢檀扶额,又遇上了……

      贺时州转过头,笑道:“行嘉,我等你正好一同过去。”
      谢檀明白这时的贺时州只是愧疚于谢檀生病,二人交往并不多。他此时表现多么良善,可为何对于肃清案却能如此残忍。
      不解的神色不加掩饰出现在脸上。

      贺时州奇怪的看着谢檀表情转化,终于,忍不住打断,吐掉口中的草根:“行嘉,你怎么了,病好醒后总是一个人发呆,有什么不适的吗?你记得掉下前发生了什么吗?”

      谢檀摇头,转移话题笑着问道:“文柯呢?没看见他人”

      贺时州拍了拍谢檀上马车示意出发,一个翻身利落上车,见谢檀费力漫不经心的搭了把手说:“今日嘛,本来可以不上学堂,他听说清河郡主会去文辉诗社,就屁颠屁颠说要去学习,平时没见他多积极……”
      谢檀闻言笑意更浓,心想这么多年过去,蓦然回首,确实忘了文柯曾经对清河郡主爱的轰轰烈烈。可惜,郡主被赐婚许配给了贺时州。

      命运,总是爱捉弄人,看不得有情人成眷属……
      贺时州絮絮叨叨说着 ,谢檀不语只是边听边望向车窗外簌簌落下的雪,时不时点点头,心想,南方好多年不见大雪……

      ……
      讲学堂。
      文柯一大早坐定在内,竖着脑袋望着东侧发呆。谢檀顺势坐在身后,文柯转过头,幽怨开口:“哪个同窗诓我?不是说郡主今日会来……”
      随后进来的季轩正朗声笑道:“我说哪个痴男一大早散发怨气,原来是我们文少爷。难怪难怪……”
      文柯一个眼刀,有气无力的趴着。嘴里嘟嘟囔囔些什么。
      谢檀无意听到一句,“诅咒季轩正考不中,考中没官当,最多当个芝麻小官……”
      谢檀笑容敛住,文柯一语成谶,季轩正因为肃清案被牵连关押,至死未授官。谢檀顿时感到压力,前方还是一片渺茫,此生不求发达显赫,但求亲友平安,百姓无虞。

      一上午的课程还是老掉牙的之乎者也。讲学的宋先生是太子太保,赋闲在家 ,受着文柯父亲文政的人情给文家子弟讲学。后来几户簪缨世家凑着请了些名家大儒办了讲学堂,受清河郡主的请求给世家女子办了文辉诗社。

      熟悉的内容,谢檀了如指掌,便趁着机会,梳理思绪。当下最重要的是先将岑彧接入讲学堂,避免岑彧交些损友。适当远离贺时州,毕竟最亲近的人最知道你的弱点。不得不防。谢檀却也疑惑,到底是何时贺时州加入了李党,隐忍不发多年,终究是成为害群之马。

      上午过的快的很,不一时便到了晌午。文柯像是蔫了的菜,抽干水分,没一点精神。目送着宋先生离开,文柯得出结论:“快逃!太罪过了,蹉跎一个上午”

      谢檀收拾收拾,准备去用午膳。随口询问,文柯答了声一起。勾着谢檀便出了门。贺时州在其后皱了皱眉,盯着二人,嘴唇动了动,到底是什么也没说。行至邀月楼,谢檀再回首,贺时州早已没了踪迹。

      文柯好似心电感应,开口说道“贺时州这小子也是奇怪,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络的?这几天如此殷勤,行嘉你来京都不过三月,他……奇怪啊奇怪”

      谢檀点头,心里却想,他是一个实打实的外热内冷的人。热情只是他的伪装,或者说是他的保护色,生性凉薄却假装对他人关心。何况只是萍水相逢的同窗。但也奇怪,此时二人并不熟悉,为何…还未细想,只见文柯大步流星,回头喊了声:快点。

      一同入馆内,一道道珍馐美食上桌,谢檀心中有事,提不起兴趣,浅尝辄止。文柯忙不迭地大快朵颐,甚至还有时间招呼谢檀多吃些。谢檀眼睛掠过包厢外,望见了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人——清河郡主。

      谢檀想了想还是照顾下文柯的形象,轻咳一声,见文柯抬头,低声道:“清河郡主在外面”
      闻言,文柯眼睛瞪得溜圆,噎住只忙喝水,咳嗽了食物几下终于顺下去。文柯手上不停,立马开始整理仪容仪表,询问道:“怎么样,看上去还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吗?”谢檀勾着唇笑着点头,“不错,清河郡主肯定不喜欢。”
      文柯翻个白眼,补充:“你如今也会打趣我了,表哥的样貌表哥自信,潘安又重来”美滋滋地打量自己。随后起身,“我去转悠转悠”。不等谢檀回答,自顾自出门,衣襟带风,潇洒出门。

      谢檀收拾残局,结了帐。
      信步走在街上,本该在邀月楼的清河郡主却出现在了大街上,身旁并无仆从,独自一人绕进了巷子,左顾右盼十分警惕 ,看着像是避着人群。
      京都,越来越有趣,就像一张密匝匝的网,越织越细,看似无关的人都息息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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