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血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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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在百音楼还因为靠得太近被狠狠推开的柏焕朝被相昙牢牢压在怀里，变成小老虎的不知所措和这一瞬间的过度亲近让他一阵错乱。
相昙痛苦的喘息还在继续。
柏焕朝的尾巴在相昙的衣服上扫来扫去，发出不规律的摩擦声。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强行镇定下来，首先，他现在只是一只路过的无辜老虎幼崽，其次相昙看起来十分难受，自然会忍不住扣住能缓解他痛苦的东西，最后，他现在只是一只路过的无辜老虎幼崽。
对，我现在只是只老虎幼崽，小白虎的脸色出现了一丝通透的神情。
柏焕朝努力控制住自己乱晃的尾巴，撑起爪子，重新输起了灵力。
温暖灼热的灵力顺着相昙的灵脉流淌开来，蔓延过四肢百骸，经过之处，白皙肌肤上那诡异的红色暗纹逐渐黯淡，仿佛被压制一样，相昙的呼吸逐渐平稳起来。
小白虎的灵力在相昙身体里过了三个周期，相昙的状态似乎就好上许多。
是诅咒？还是什么毒？
柏焕朝看相昙恢复，收了点灵力，还下意识在相昙身上踩了两下。
“……在踩奶？”
柏焕朝又被吓了一跳。
是相昙恢复了意识。他的声音是隐忍的，那诡异的症状虽被压制些许，但仍在作祟。他的脸还有些苍白，一滴因为忍耐剧痛而产生的冷汗顺着下巴尖处淌下，落到锁骨上，不动了。
“吓到你了，抱歉……你能听懂我说话吧？”相昙坐起来些，把滑下去的小白虎重新捞到了自己大腿上。
柏焕朝在相昙腿上坐得端正，忍着心里那点怪异感，正经地点了点头。
相昙把脸侧被汗浸湿的碎发拨开，手指从柏焕朝两耳之间划过，移到小老虎的下颔下方，轻轻地，抚摸似的抵住了幼兽的咽喉。
“谢谢你救了我。”他嘴上说着，还有些颤抖的手指却没挪开，“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能压制这玩意的……”
他似乎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思索须臾，又问：“你是白虎幼崽？”
柏焕朝被他那手抵得喉咙发凉。
臭相昙，他就知道自己不会被放过！
若是人身还好说，现下这情况，相昙要是真把他当成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心怀不轨之兽，想杀他，那他可不一定能跑掉！
保命要紧，保命要紧。
柏焕朝抖了抖耳朵，试探地蹭了蹭相昙的手，点了点头。
相昙的手一顿。
“嗯，看来是了。白虎……作为妖族神兽似乎已经绝迹，你父母呢？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也想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这，柏焕朝尾巴都快夹起来了，他还能怎么编？他自己都一头雾水！
相昙打量的视线犹如实质，那张此刻苍白脆弱的脸在此刻好像催命阎王。
柏焕朝脑子狂转。
只见那小老虎一咬牙，在相昙腿上躺下了！
他眨巴眨巴金色的大眼睛，露出了雪白的肚皮！
“……”一声叹息轻轻响起，相昙的手终于从柏焕朝咽喉处离开，放到了那软乎乎的肚子上，揉了两下，“嗯，你也不知道。”
柏焕朝用尽毕生演技作无辜态，尾巴晃着蹭了蹭相昙手腕，哼了几声。
相昙似乎是被取悦到了，轻笑一声，捏着柏焕朝后颈将他提了起来，“我看你现在又无去处，作为救了我的回礼，就先跟着我吧。咱们随便找个客栈住几晚。”
好一个回礼……只是想让他接着帮忙输灵力吧，柏焕朝不禁腹诽。但他现在的确无处可去，不论如何，相昙也算是半个熟人，跟着他也算是个上策了。
小老虎点点头，相昙满意地捏了捏他脸颊，说了声“乖”，让柏焕朝有一种自己好像不是老虎，而是只小狗的错觉。
被提起来的感觉很怪，好像一瞬间什么都做不了了，只能呆愣愣任人拿捏。柏焕朝正努力适应这种不适感，下一秒屁股却被相昙的手托住了，失重感被略显冰凉的怀抱取代，柏焕朝抬头，只看到相昙有些锋利的下颌。
相昙自己运了两周身灵力，轻轻一跃——
柏焕朝只感觉眼前一晃，自己就不在刚刚的巷子里了。
相昙的身法很快，饶是那双托着他的手是稳稳当当的，周围景色似流水一样匆匆流走，视线却像指缝一样疏漏，唯一能看清的，只有正抱着他的人。
这身法，他见识过许多次，但从未第一视角如此体验。
怪不得当年他追不回那株清心草。
不过他还没体验多久，带着他移动的人就脚尖一点，落在了一间装潢贵气的客栈门口，同时把他塞进了有些空旷的袖口，兜了起来。
柏焕朝的视线顿时只剩一片暗色衣料。离相昙的肌肤更近了，那股在变成幼兽后本就浓烈的清香愈加浓烈，把小白虎扑得几乎有些晕了头，只听见相昙要了间有聚灵泉的上房，然后是一大袋灵石的声音，店家的声音喜气洋洋，将他们领到了房里。
房门合紧，柏焕朝一骨碌从相昙的袖子里滚了出来，甩了甩脑袋，打量起四周。
这上房布置得很精巧，点了熏香，正中是张约能躺下四五人的大床，窗边布着张精雕过的茶桌，仔细一听，房内还有点细微的水流声，藏在屏风后面，想来就是最昂贵的聚灵池了。
相昙掐了熏香，见他有点晕乎的样子，难得耐心解释道：“你白虎的样子太过招摇，得想个办法伪装一下，才能见人。”
柏焕朝点点头，嗷嗷叫了两声，凑到相昙腿边。
他做人不会易容术，当老虎自然也不会，全指望着相昙呢。
“出去再说吧，左右现在房里也没有别人。”相昙弯下腰，又捞起柏焕朝，然后往他身上丢了整整五道洁身术。
柏焕朝：……
你是不是觉得老虎不会数数？我有那么脏吗？
“行了，你先进去吧。”相昙拎着柏焕朝走到灵池边，把他放了下去。
灵池的温度略高，对老虎来说却正正好。本只是想来听个画本子喝点小酒，却两番遭遇变故，柏焕朝此时身体不累，心里却的确有些疲惫，泡进这飘着芳香花瓣的聚灵池当中，被灵力浸润过经脉，他一时舒服得眯起了眼，哼唧了两声，都没注意到池边衣物的摩挲声。
池面忽地轻响，柏焕朝抖抖耳朵，发现是只冷白的脚探了进来。
那暗红的纹路一小段时间没被压制，竟然又快恢复到最初模样，绕在那截白生生的脚腕上，往上蔓延，格外刺目。
相昙只穿了件白色中衣，踏进了聚灵池中。没有那深色外衫的衬托，他整个人显得愈发单薄了起来，面上除了那双眼，没有一点血色。
他一踏入池子，柏焕朝便闻不到那些杂七杂八的花瓣味道了。
“先前用别的法子，压制这毒要花上一整个月。”相昙抬手勾勾手指，那小白虎便老实地刨到了他怀里，听他说话，“怕你灵力亏空，帮我的时候，就待在这池子里吧。
“……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有多少灵力？虽然是白虎，但到底是个幼崽……”相昙弹了弹柏焕朝的鼻子。
柏焕朝眼尖，瞟到他手腕上也盘踞着那暗红纹路。
在这水里，相昙身上那件白色中衣几乎要透明了，池面以上的部分，湿答答贴着他肌肤，池面以下的，又膨起来往上漂，在这点布料和那些花瓣的层叠遮掩下，柏焕朝模糊地窥见了那暗纹的全貌。
它在相昙身上，在那莹白中衣之下，实在过于显眼了。藤蔓一样，张牙舞爪地缠绕在相昙身上，从胸口蔓延到四肢后，还不知足似的继续往上攀爬，几乎就要扎在相昙的脸上。
像一片扎根在相昙血肉里的荆棘。
相昙安静地任他打量，只有轻轻抚摸着他头顶的手在微微颤抖，揭开了这幅平静模样下的惊涛骇浪。
从未见过这种……毒。是什么毒让魔门天才都无能为力？
他见过方才相昙坠落的模样，不由得想，相昙此人，真的十分能忍得痛苦。
痛到极点也一一幅毫无波澜的神情，除了无法控制的身体反应，没有暴露出一点疼痛的讯息。
也是，相昙这样的人，想来是不喜欢露出脆弱的一面的。
柏焕朝把爪子搭到相昙胸前，这里是离内丹最近的地方，可以最快地传开灵力。
虽然不知道为何自己的灵力能帮相昙压制毒性，但现在看来，也算好事一桩？
银白色的灵力以稳定的频率徐徐汇入相昙的体内，几乎在开始的瞬间，柏焕朝就明显感到相昙的手松了松。
像是舒服了很多一样。
小白虎一边送着灵力，一边试探性地又蹭了蹭相昙，撒娇似的。
怕他往下滑，相昙又把他往上拖了拖，这一下，柏焕朝的脸几乎要贴到相昙的心口。
他悄悄抬眼，鎏金色的瞳孔在光线下微微缩小，映出相昙的脸。
相昙好像终于卸下那层尖锐的防备一样，缓缓闭上了眼。
是了，无论一开始再如何防备，现在的柏焕朝终究只是一个浑身长满了绒毛，还有着圆圆耳朵的幼崽，在经历过毒素的折磨后，相昙终究还是松掉了那根紧绷的弦。
柏焕朝不由得想，如果现在在这里的是“柏焕朝”，哪怕也能帮相昙祛除痛苦，相昙大概也会一直死死地盯着他吧。
真的有一番孽缘一般，明明立场各不相同，他和相昙这些年来遇见的次数却实在算不上少。和他们齐名的岚胥，明明听闻是位爱四处走动享乐的狐狸，真要论起来倒和他有一丝臭味相投，但他也只见过岚胥寥寥数次而已，勉强记得个大概形貌。
而相昙呢，别说形貌了，此人的手段、性子，他都能被称上个了解，如今连身负异毒这秘辛也被他歪打正着看了去。
明明相昙总是跟寻常人防鬼一样防着他。
这就是怕什么，来什么吗？
相昙此人，似乎一向运气不佳。
柏焕朝后知后觉。
现在，他好像拥有了一个……天然能让相昙降低警惕心的身份。
作者有话说第4章 血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