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裴扔

5、到达清水镇

　　夏季的清水镇受季风影响，一下雨整个镇子都是雾蒙蒙的，石板路上的青苔冒着湿气，一不留神踩上去就会打滑。今天不是集会天，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摊位，整个清水镇仿佛还没从沉睡中醒来，冷清得很。
　　大巴车只停在镇口，周爸爸和析木帮忙从车上搬行李下来，伶铛一下车就看见路边摊贩用荷叶装着桑葚在兜售，乌黑的桑葚堆积在碧绿的荷叶上，还沾着莹莹露珠，看起来诱人极了。
　　她想叫妈妈买几斤，却被奶奶叫住：“不用买，乡里田坎上多得很，红的紫的包你吃个够。”
　　伶铛听了立马对爷爷说：“爷爷去年给我编的竹篓还在吗？您也给析木编一个，到时候我会他一起去摘桑葚，过几天还可以去找地石榴！”
　　“还在呢，你奶奶给你收拾的好好的。下午我去砍竹子回来，再多编几个给你们。”周爷爷乐呵呵地看着孙女。
　　郑女士拉住女儿，严肃道：“桑葚不能多吃，不然会流鼻血的，知道吗？还有，不许偷偷带析木去明渠摸螃蟹！”
　　她又对周奶奶说：“妈，您和爸别太惯着伶铛他们，袜子什么的就让两个孩子自己洗。下个月中旬我和她爸爸来接。”
　　周爸爸则弯腰叮嘱伶铛：“不许在爷爷奶奶家里耍小脾气，也不要跟析木吵架，听到了吗？还有你的字帖别忘了每天写两篇。”
　　伶铛点头如捣蒜，周爸爸看女儿的样子就知道她又没听进去。
　　这时候专门往返于乡镇间的面包车开过来了，司机下车帮忙搬行李，周奶奶带着两个孩子往车上去。伶铛和析木隔着车窗对郑女士他们说再见，郑图南冲两个孩子招招手，“记得听爷爷奶奶话，别在乡里逗猫惹狗的！”后半句特别说给周伶铛的。
　　周家的老房子是个二层的楼房，伶铛和析木住楼上。院子里除了周爷爷搭的葡萄架子，周奶奶还栽了些月季。两位老人退休后就从城里搬回了清水镇长期居住，不仅在屋前屋后开垦了几块菜地，还养了猫狗鸡鸭。所以他们几乎从不在在儿女家多待。
　　两个孩子从小在城里长大，除了动物园，几乎没见过这么多动物。就连四个人中最稳重的析木也有些兴奋，看见家里的大黑狗围着伶铛上蹿下跳，他忍不住向周爷爷询问：“这狗让摸吗？”
　　伶铛抢答：“让摸，它胡豆，脾气很好的，你看它都不冲你叫。”
　　她把林析木的手拉过来，放到胡豆头顶，胡豆欢快地摇摇尾巴，用脸轻轻去来回地蹭他的手背。看到胡豆肯亲近自己，析木心里很开心，又主动摸了摸它。
　　看到爷爷拿了背篓和镰刀往后山走，伶铛忙叫住他。
　　“爷爷你干什么去？”
　　“我去给兔子割点草。”
　　然后，两个孩子并一条狗，都要跟着爷爷去割草。伶铛一路上叽叽喳喳，析木也难得多说几句话。在两个孩子和胡豆的陪伴下，周爷爷很快割了半背篓青草，就招呼着孩子们往回走。
　　“这些够了吗？”析木问。
　　“只有两只兔子，够它们吃了。”周爷爷道，“两只兔子都是伶铛表弟过年在集市上买的，因为他妈妈不让带回去，所以就留在乡下我们养了。”
　　“爷爷，这个是不是可以吃？”伶铛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她指着土坡下面的一大株灌木，上面还结着红色的小果。
　　析木跑过去，看了看，道：“好像是覆盆子，可以吃的。”
　　胡豆跟着跑过去，猛地蹿下了土坡。周爷爷走过来一看，的确是覆盆子。
　　“是覆盆子，析木知道的很多啊。”他忍不住夸赞道。
　　被周爷爷夸，析木有些不好意思：“我从书上看到的。”
　　知道可以吃，伶铛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摘了，她丢了一个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开，她愉悦地弯弯眉毛。
　　“嗯！好吃！”
　　胡豆凑到灌木前嗅了嗅，然后撇开脑袋，表示并不感兴趣。
　　两个孩子很快就把灌木上成熟的覆盆子摘了个光，用衣服小心翼翼地兜住。回家拿井水简单淘洗了一遍就大快朵颐起来，周爷爷还往井里扔了个西瓜，碧绿的西瓜在井里沉浮，孩子们午睡起来就可以吃到冰凉多汁的西瓜。
　　中午吃的是藠头炒肉，藠头还是周爷爷从山上挖的，析木从来没有吃过，但并不妨碍他吃的很香。周奶奶还烧了一大锅丝瓜蛋汤，清甜的汤十分解腻，他和伶铛饭后一人喝了一大碗，这让周奶奶十分有成就感。可能，每个奶奶的梦想都是把孙子孙女们喂得白白胖胖的。
　　伶铛午睡起来本来想去明渠摸小螃蟹，析木把字帖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说：“你今天的字还没有练。”
　　“唉……”她苦着脸去找钢笔。
　　郑女士总是说，见字如见人。要想考试拿高分，书写就是基础，特别是语文考试，一手好字就是给老师留印象分。所以从伶铛上小学一年级开始，每天必须练两篇钢笔字，雷打不动。
　　屋外的知了趴在柚子树上声嘶力竭地叫唤，屋后的林子里偶尔传来几声布谷。伶铛翻开字帖，刚刚写满一排就听见林析木小声说：“等你写完了，我想跟你一起去抓小螃蟹。”
　　伶铛瞄了一眼林析木，他端坐在桌前看书，目不斜视，只是脸有点红。
　　哎呀，林析木的脸皮，还是这么薄。伶铛一边写字一边想，要是可以温灵的脸皮分一点给他就好了，反正温灵脸皮那么厚！
　　两个人一直到傍晚，才得了许可出门。虽然昨天下了雨，上午的村子雾蒙蒙的很凉快，但是午后的太阳依旧毒辣。周奶奶怕他们下午出去玩中暑，不管伶铛怎么撒娇哀求，硬是没松口。两个孩子拎着空桶，在屋里枯坐到太阳西斜，才准往明渠走。
　　下过雨的明渠，水位没过伶铛的小腿肚子。林析木站在岸上，紧张地看着她在水里摸索着，生怕她被冲走了。
　　“喏！好大一只！”伶铛的手从水里伸出来，把一只张牙舞爪的螃蟹举到林析木面前。“嘿嘿，厉害吧！”她得意地扬扬头。
　　“这里水有点深，不好捉，我们去那边，那边水浅。”说着，伶铛把螃蟹放进桶里就往另一边走去。
　　林析木一个人拎着两个桶，紧跟在她后面。到了一处浅水地，水堪堪没过两人脚背，凉凉的。伶铛熟练地掀开一块石头，下面果然藏着一只螃蟹。
　　“有点小。”她扣住螃蟹的背就往桶里放，“回去叫奶奶裹了面粉炸着吃。”
　　林析木跟着她有样学样，吃力地掀了一块大石头，里面却只有半个螃蟹壳。他稍微有些失望，并不气馁。
　　“析木快来！”伶铛大叫，“这有只母螃蟹！”
　　林析木忙走过去，伶铛手里抓了只大螃蟹，它肚子处不断有指甲盖大小的小螃蟹不断地跑了出来。
　　“啧，拖家带口的，放你一马。”
　　说着，她把母蟹放进水里，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