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裴扔

6、伶铛受难记

　　在又搬开一块石头后，林析木终于抓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只螃蟹。他把螃蟹拿给伶铛看，伶铛毫不吝啬地夸赞：“不错！你比我表弟强。”
　　林析木忍不住笑起来，左边脸颊浮现出一个小梨涡。
　　两个人不知疲倦地把附近的石头都翻了个底朝天，得到了小半桶螃蟹。林析木很开心，周伶铛却皱起眉毛。
　　“哼！肯定是隔壁村的小子来这儿翻过一回！要不然咱们肯定能装一桶回去！”
　　螃蟹拿回家，周奶奶催着两个孩子去洗澡。等他们洗完澡出来，桌子上已经摆上炸得金黄酥脆的螃蟹，一盘子拍黄瓜，还有一碟周奶奶自己腌的泡菜。周爷爷把桌子搬到葡萄架下面来，在外面吃饭，凉快。
　　晚饭是熬的绿豆粥，在两个孩子出门后周奶奶就熬上了，现在吃正正好。炸螃蟹吃腻了，正好解腻。配上清爽可口的小菜，两个孩子都添了第二碗。
　　吃过饭，祖孙四人都坐在院子里的竹椅上纳凉。乡下空气质量好，能见度高。一抬头就可以看见满天的星星，月亮也比平时更亮。周爷爷一边摇着蒲扇，一边指给孩子们看，哪里是天鹰座，哪颗是牛郎星。
　　夜风裹挟着花香吹过葡萄架，葡萄藤上的叶子发出漱漱声。远处的水田里传来几道蛙声，隐约还有人的说话声。胡豆听见了，立刻朝那边叫了几声。
　　“会不会是小偷？”伶铛抓住爷爷的手，有些紧张。
　　周爷爷解释道：“不是贼，是稻田的主人在守水。”
　　“守水是做什么？”林析木问爷爷。
　　“就是确保稻田有充足的水源，防止水流被别人截走，要不然水稻就长不了了。”周爷爷总是很耐心为他们解答。
　　周奶奶又给他们讲了几个故事，虽然已经听了很多遍熊外婆的故事，伶铛依然有些害怕。林析木则垂头想象熊外婆到底是怎样的形象，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戴着碎花头巾的黑狗熊，属实是有些滑稽。林析木觉得这个故事和小红帽差不多，但伶铛心里则认为熊外婆要可怕的多，毕竟它还会在半夜偷偷嚼小孩子的脚趾呢。
　　晚上是伶铛一个人睡的，虽然隔壁就是林析木的房间，她还是害怕得睡不着。
　　夜间的山风很大，屋后就是一片竹林。月光下毛竹的影子透过窗户映照在窗帘上，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熊外婆，马上就要破窗而入。风把旁边堆放杂物的阁楼的木门吹得吱呀作响。在伶铛的耳朵里就像是——熊外婆嘴巴里嚼着的小脚趾的声音！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把整个身子都缩到被窝里。闷出了一身汗，她又忍不住偷偷开了个缝隙来呼吸外面的空气。反复折腾下来，第二天就感冒了。
　　病来如山倒，伶铛一连在床上躺了三天，哼哼唧唧的耍赖不吃药。周奶奶连鸡蛋都不煮给她吃，每天只能喝点粥就酸豇豆吃。虽然伶铛大病一场瘦了一圈，好在林析木被奶奶养胖了些，这段时间他个子似乎又往上长了一截。周奶奶对此非常满意。
　　等伶铛病好得差不多了后，周奶奶仍执意把她拘在屋里了一段时间。她坚持认为伶铛之所以生病就是因为那天去摸螃蟹玩了水的缘故，所以在病完全好透之前都不允许伶铛去外面撒野疯玩。
　　这段日子里，林析木每天除了监督伶铛练字之外，几乎把村子里转了个遍。有时候跟爷爷去水库钓鱼，可能是新手保护期的缘故，几乎每次都能满载而归，伶铛躺在床上，喝了无数次奶奶熬的鱼汤。就连家里的猫都可以拥有一条完整的鱼吃。为此，她还跟林析木闹了一回脾气。但林析木缺乐此不疲，甚至在没有周爷爷的陪同下，他也会跑去钓鱼。
　　因为比来之前黑了不止一个度，在周奶奶的三令五申下，他才消停了几天。
　　在那消停的几天里周爷爷雨后带他出门去捡了一回菌子，然后他又一发不可收拾地迷上这项活动。林析木非常聪明，周爷爷带他辨认过一回，他第二回基本上就可以自己独立去捡。几乎是天天守在电视机前看天气预报，有雨他去捡菌子，没雨他就前钓鱼。
　　然后，周伶铛就开始喝加了菌子的鱼汤，虽然很鲜，但是她仍然想吐。
　　等伶铛又开始活蹦乱跳的时候，周奶奶准备带两个孩子去普安寺上香。九月就是初二，再翻一年就是初三了，到时候肯定会越来越忙。趁现在有空，她得带孩子们去拜拜文殊菩萨，好好求一求学业。
　　听到可以去庙里，伶铛很高兴。在屋里憋这么久，终于可以出去玩一圈了。而且，普安寺的素斋也很好吃。
　　林析木更高兴，因为昨天才下了雨，普安寺建在山上，那里肯定可以捡更多的菌子！
　　晚上吃饭，桌子上又是一大盆菌子炖鲫鱼汤，伶铛故意对林析木道：“你明天别去了，你最近钓了这么多鱼，啧，杀孽太重！”
　　林析木丝毫不在意：“没关系，我不进寺庙，我只在周围捡菌子就行了。”
　　周伶铛：……
　　吃完晚饭，林析木又雷打不动地去看天气预告。伶铛借了奶奶的手机登□□，然后跟温灵狠狠吐槽了这几天的事。
　　温灵：钓鱼？！采蘑菇？！林析木简直不要太快乐！
　　伶铛：？？？重点好像不是这些……
　　新买的漫画对现在的温灵而言，简直毫无吸引力。她在床滚来滚去，脑海里全是周伶铛说的那些场景。她也好想尝尝覆盆子和炸螃蟹的味道，也想跟着周爷爷他们一起去钓鱼和捡菌子！她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大叫，又使劲锤了两下床——
　　天呐！
　　周伶铛和林析木过的是什么神仙日子！！
　　明天还能去寺庙玩！！！
　　温钊在外面敲门：“温灵，病了就出来吃药，别藏着掖着！”
　　普安寺修建的很大，大雄宝殿里置有一口巨钟和一面大鼓，晨钟暮鼓，伶铛家就在山脚，早晚都能听见声音。说起那口钟，伶铛很是得意，因为那上面刻了她的名字。当初普安寺修路，伶铛的爷爷奶奶以伶铛的名义捐了不少善款。路修好后，那口巨钟运了上来，为表感谢，钟身上面刻了所有捐善款的人的名字。
　　虽然普安寺位于清水镇地界，但每逢佳节庙会，周围镇子上的人都会上山来烧香。虽然今天不是什么庙会，上山的路上还是有依稀几个行人。
　　一路上来，林析木已经捡了半篮子菌子。虽然伶铛嘴上嫌弃得不行，但她身体还是诚实地跟着林析木一起捡。那时候，周伶铛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真香定律。
　　“哇塞！好大一朵！林析木，快来快来！”
　　“这种不能吃。”
　　“为什么？这朵多漂亮啊。”
　　“颜色艳丽的一般都有毒。”
　　“那这朵呢？”
　　“这朵太老了，不好吃。”
　　“这朵总可以吧，这种我认识，叫斗鸡菇！”
　　“嗯，可以吃。”
　　“嘿嘿……”
　　两个孩子一边找菌子，一边聊天。虽然嘴巴说个不停，却一点儿也不耽误脚下功夫，很快就把周爷爷奶奶远远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