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昉》绮纨寻樗

3、黑影

　　那之后的好几个晚上，寇济都有些失眠。

　　一开始是因他与二叔置气才有的这场拜师，但在触邪司的这几天里，他似乎有些喜欢这里了。

　　不管是徐茫的温柔，还是首秋的冷漠，都让他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好像很久之前就和他们认识一样。

　　寇济躺在床榻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

　　“那我就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吧。”

　　“你真的确定吗？”

　　“谁！？”寇济听到声音便蹭的一下坐起。

　　“是你？我记得你，前几天在侧堂里的声音，你到底是谁！？有本事就出来，躲躲藏藏地算什么？”

　　“你果然没有记忆了。”

　　无人的虚空中传来咯咯的阴森笑声，寇济突然感受到一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威胁，仿佛在很久之前就有人这样对他笑过。

　　“那你也没有修为了是不是！？”

　　“放，放开...我...”

　　虚空中的那道声音突然化成一个人形黑影，死死地扼住寇济的脖颈。尽管那黑影并没有实体，但寇济却是真实的感觉到了挤压，而自己就快要被它给掐死了。

　　与此同时，屋外的首秋一直在观望着。

　　“殿下，我们要不要...”

　　首秋身边的死士打了个斩首的信号。

　　“不可。若他真的是装失忆的话，那个人肯定不会放过他。我们现在再静观其变吧。”

　　“可是殿下，帝君...”

　　首秋抬手给那死士噤了声，随后又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屋内的一切。

　　此时的寇济才艰难地拿到枕头，径直朝那黑影砸去。黑影被击溃，黑色烟雾四散开来，寇济倒在床上大口地吸着空气。

　　“咯咯咯咯咯——”

　　“笑你爹呢！我差点被你掐死！”

　　“咯咯咯咯咯——”

　　“还笑？”

　　“我是在替你笑呢，少主，这里的日子看起来挺不错的，比起从前简直不要太美好。”

　　“什么少主？什么从前？为什么自打我来到这里之后，你们每个人都那么怪异？”

　　“因为...你不是...你竟然敢踹我鼻子！？”

　　随着黑影话音落下，地面瞬间出现几滴黑血。

　　“原来你有实体，我呸！我告诉你，别靠近我三尺以内，不然我见你一次踹你一次！”

　　“你！”

　　“我什么我？我怎么了？”

　　“我不与你争，反正你的好日子也没几天了。”

　　说罢，黑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呵呵！再见！”

　　寇济表面上十分淡定，但其实内心早就已经溃不成军了：呼~吓死了吓死了哇，这个地方真的是怪得很。还有触邪司究竟都是些什么守卫啊，怎么什么阴森的东西都能进来？再待下去，恐怕我的小命就不保了，我还是快些溜吧。

　　看着寇济从箱子里取出包袱，首秋立刻反应过来对死士说道：“快去通知大人。”

　　“是。”

　　在一片漆黑中，首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正在疯狂收拾行囊的人：寇济，你最好不要辜负大人，不然我一定不会让你平安离开。

　　“喔？好像没啥好收拾的...我果然对这里没什么留恋。”

　　寇济摸了摸脖颈，刚刚黑影留下的那种窒息的痛感让他不禁打了个颤。

　　“腿都要吓软了，还是赶紧回二叔那里吧，更安全！嗯！今夜就走！唔...对不起了师父，都怪徒儿胆子太小了，我就不去和您老人家告别了啊，留个字条算了。”

　　很快寇济便将已经写好的字条压在茶壶下，自己则偷偷摸摸地溜出了不器轩。

　　藏在黑暗中的首秋凝望着这一切，灵力运转间，寇济脚下的路也在不断的变化着。

　　而无论他怎么走，这条路的终点都只会是——监察室天台。

　　“嘶，触邪司的偏门这么远吗？我之前看的时候好像没有这么远啊？难道是我走错了？”

　　寇济环视一周都没发现什么异常，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走。

　　不知走了多久，寇济便吃不消地半撑着身子歇息。

　　而首秋指尖的灵光散去，天台的入口突然显现在寇济面前。

　　“什么？”

　　寇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刚才眼前什么都没有，如今怎的突然就走到了监察室里面。

　　这就算是给你的惩罚了。首秋心想。

　　其实寇济早就走到天台了，多走的路程只不过是首秋自己的私心。

　　“天呐，算了，先进里面休息一下吧。”

　　寇济大口喘着粗气，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风风火火赶来的徐茫。

　　“原儿！”

　　话音刚落，寇济突然怔在了原地。

　　待他转过身去时，只见一双大手将他急迫地拥入怀中。

　　寇济整个人都被徐茫锁得死死的，但他却无暇顾及，耳边回响着的尽是刚刚徐茫唤他的那句原儿。

　　原儿...

　　好像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唤过我...

　　“你怎么...”

　　寇济的双手悬在徐茫的腰间，面对徐茫的拥抱，他有些不知所措。

　　耳边传来的是徐茫错乱的呼吸声，还有此刻不知道是谁的砰砰的心跳声。

　　恍惚之中，似乎有些许陈旧的记忆像碎片一样扎入寇济的脑海里，他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嘴也不自觉地嘟囔：

　　“徐，红，今...”

　　“原儿？原儿！”

　　许是惊吓过度，寇济在说完一句话之后便已经晕死过去。

　　徐茫急切地查看怀中的人，直到确定寇济没什么大碍之后才肯卸下一口气，此时的他心慌意乱，完全没有办法冷静。

　　寇济在下意识间喊出了他的名字，那是不是就说明他的记忆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完全恢复？

　　......

　　翌日。

　　“唔...”

　　寇济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他艰难地从床上坐起来，五味杂陈地看着伏在床沿边沉睡的徐茫。

　　此时的他竟没一分力气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他只得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昨晚晕死过去之前，寇济很清楚的记得自己叫了徐茫的小字，可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徐茫这个人。

　　他突然感到有些迷茫，触邪司的总指挥使大人的威名，应是家喻户晓才对。他是该记得他的啊，可为什么自己的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对徐茫这个人毫无印象，仿佛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在自己的生命中。

　　“徐红今...”

　　寇济哑着嗓子喊了熟睡的人一声。

　　这种熟悉的感觉久久地停留在寇济的心田，和昨晚一样，尽管记忆碎片像利刃一般扎入他的识海，但他却依然能感受到那股来自灵魂深处的安心与温暖，好像自己的躯体十分渴望、享受着与徐茫的拥抱。

　　“我到底是谁呢？为什么我一看见你就会有种很心痛的感觉？”

　　此时的徐茫正好醒来，吓得寇济立刻收回想要伸出去触摸他的手。

　　“醒了？”

　　“醒了，师父。”

　　徐茫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寇济反应过来，掩饰道：“哈哈师父，我昨晚就是想去天台看星星，才不是想要逃走...唔，不是，其实是我想到夜晚修炼对身体好哈哈哈哈哈。”

　　“我知道了。”

　　徐茫说话还是很温柔，叫人看不出一丁点怒气。

　　他从一旁拿出一瓶药膏，温声道：“擦擦伤口吧，我看不见，你自己来。”

　　“师父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修为达到一定高度便会知晓了。”

　　“噢~但徒儿想要师父帮我擦。”

　　“可我...”

　　“没关系。”

　　寇济调皮地拉起徐茫的手指，挑出一些药膏，抚上自己的脖颈，笑道：“我来做师父的眼睛。”

　　徐茫：“...好。”

　　就这样，徐茫的手指跟随着寇济的指引在少年的肌肤上游走，涂抹到痛处时，徐茫的手会因为寇济忍不住发颤的身子明显一怔。

　　尽管自己的心脏也在砰砰乱跳，可寇济只要一看到徐茫那红透的耳根，心中就会泛起一丝莫名的情愫，强烈到想把他禁锢在自己身边，一辈子。

　　“师父。”

　　“嗯？”

　　“我不想走了。”

　　“......”

　　“师父。”

　　“嗯？”

　　“我可以在这里...陪你一辈子吗？”

　　“...好。”

　　寇济捂着自己的心脏努力不让它跳出来，徐茫的回答让他不想仅仅只做个喊他师父的小徒弟。

　　“好，好了。”

　　徐茫松开手，说话磕磕巴巴的：“司里...还有事...先走了。”

　　许是不满意对话到此结束，徐茫出门后又折回来：“你好好休息。”

　　“知道啦师父。”

　　寇济确定徐茫真的离开后才捂起嘴偷笑。

　　“什么人啊？太可爱了。”

　　“哎呀，不就是个黑影吗，寇家子弟，才不会因为这点小困难就退缩不前，贪生怕死，不是原爷我的风格！”

　　“不走了不走了，说什么我也不走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徐茫啊，天呐！！！太可爱了！！哈哈！”

　　......

　　与此同时的徐茫心里也像脱缰的马儿一般，完全没心思听一旁的人讲话。

　　“喂！”

　　“喂！！”

　　“徐茫！！！”

　　一个红衣男子一脸疑惑地喊着走神的徐茫，甚至想要通过摇晃来试图唤回徐茫的神志。

　　“啊？有事你说。”

　　“哇哦，徐茫，合着小爷刚才和你说的，你是一句话都没听到？”

　　红衣男子服气地坐回位置，“我早就收到你的传音了，起初我还不信呢，那家伙三年前明明就已经在你我面前殒命了，又怎么可能会复活？”

　　“但我现在看你这满面春风的样子，是回来没错了。”

　　“说说吧，他如今怎么样了？”

　　“喂！话别都让我一个人说了啊！你是眼盲，又不是哑巴！”

　　红衣男子暴躁地向徐茫扔出一枚铭牌，拉回了徐茫飘离的思绪。

　　“这不是...”

　　“秘密说。”

　　红衣男子起身靠近徐茫，指尖灵力运转，只瞬间便有一层薄罩笼罩着二人。

　　徐茫仔细摸索着铭牌，突然一种不好的预感袭来。

　　“路挚他...”

　　红衣男子忍不住叹息，“我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