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玉》小山时

40、卷三了无痕：第一章

　　漆黑寂静的小城，只有一家客栈的灯火通明。施雨跟着胭脂人一同进了客栈，施雨个子小被胭脂人挡着，根本看不清里面坐着的是谁，她也不敢去猜想。

　　“小师妹！”

　　熟悉的声音落入施雨的耳里，胭脂人顺势给施雨让道，“大师姐！”

　　在落蕊山庄寄住那么久，只有大师姐最疼她，会偷偷带她去后山玩耍，解闷。

　　纪云珠仔细打量着许久未见的师妹，面色红润，倒是比在落蕊山庄气色要好些。

　　一转眼，胭脂人便消失不见了，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

　　纪云珠带施雨回房间，明日再启程回落蕊山庄。

　　“你在浮埃岛有没有受欺负？”

　　纪云珠点了烛火，与施雨相邻而坐。

　　施雨笑着摇头，“我一直都在一个小院里一个人住，就像在落蕊山庄一样，没人打扰，也没有受欺负。”

　　纪云珠瞧着施雨身子似乎圆润了一些，看着确实不像被虐待的样子。

　　“你且跟我说说，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和江湖上所传的那样？”纪云珠内心也抑制不住的好奇。

　　施雨谨慎着，“江湖上是怎么传的？”

　　“嗯......说新任的女岛主与谢岛主有旧怨，说谢岛主杀妻□□，另外三个门派也是帮凶。”

　　施雨深吸一口气，“不瞒大师姐，我看到的，听到的，与江湖上传的并无差别，至于门派，大师兄他们还活着。”

　　“奚灼还活着！那真是太好了！”纪云珠激动起来，至少小师妹不是寡妇了，还有一个依靠，但她瞬间想起来，师妹是否知道施掌门已经......

　　“小师妹，你可知施掌门......”纪云珠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施雨点点头，“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

　　“那你......”纪云珠觉着奇怪，师妹似乎不是很难过，但细想也情有可原，师妹在落蕊山庄十来年，却从未回过日空山，施掌门来瞧她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施雨以为纪云珠会指责她不孝，但大师姐只是简单的道一句，“我明白”，就足以慰藉施雨的心。无论是落蕊山庄还是日空山，都是寄人篱下，所以施雨不奢求别人能懂，但她却不敢告诉青晚，因为害怕青晚会另眼看她。

　　纪云珠瞧着施雨若有所思的神情，担忧着，“师妹，你若有什么心结，定要告诉我，我虽帮不了你什么，但我一定会支持你的。”

　　施雨的内心本就有很多委屈，只是她在浮埃岛看到了太多人的不容易，便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可如今见到大师姐，仿佛见到自己真正的亲人，又听见大师姐如此为她着想，忍不住哭道：“大师姐，这么多年谢谢你，要不是你偷偷照看我，我定是没勇气活下去的。”

　　此时姜青晚就站在客房外，她身轻如燕，根本没有引起纪云珠的注意。她站在光打不到的地方，听着屋内的谈话，这个客栈白日里就被张碧浔包了下来，此时静夜，二楼客房只有他们三个人。

　　纪云珠看着施雨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心疼的用帕子为她擦着眼泪，“怎么说起了这些，我是大师姐，照顾师妹是理应的。”

　　“不，师姐，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纪云珠当然明白，她就在师父身边长大，师父和鸾凤姑姑视她为亲女儿，她怎么可能看不见师父对施雨的迫害，她可怜施雨想要救她，却无能为力，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偷偷的对她好，让她心里少受点苦，让她觉得这世间还是有善意的。小时，她也不懂师父的做法，长大才明白都是上一辈的情怨，苦了下一辈的人。

　　“小师妹，是我对不起你，我无法助你脱困。”

　　施雨用力的摇着头，哭的抽泣，“你没有对不起我，你是唯一站在我身边的人。曾经我恨庄主，但那时我更恨自己的父亲，恨他为什么不管我，恨他告诉我日空山是什么样子，告诉我花雨剑派的弟子是什么样子，告诉我日后夫君是什么样子，恨他从未问过我，我过的，又是什么日子。可直到庄主开始变本加厉，我好不容易熬到他来落蕊山庄，想要求他带我走，可我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告知我是他的养女。”

　　姜青晚震惊，心头一阵酸痛，她这才恍然，为何施雨会那么淡然。

　　纪云珠同样被惊到说不出话，施雨缓缓抬眼，注视着纪云珠的双眸，极为诚恳的，“师姐，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了你，其他人我都说不出口，我知道庄主为何厌恶我，可我也无法向她说明。”

　　纪云珠看着泪眼婆娑的施雨，实在心疼，“好师妹，我定会护你周全！”

　　施雨是有自己的心机的，她不知道张碧浔看见她会发什么疯，她必须保全自己，明明以前那么想离开人间，如今却惜命的不惜博取同情，施雨也不明白自己为何有这样的转变。

　　门外的姜青晚，眼神茫然的低垂着，她此时的心情是复杂的，有对施雨的疼惜之情，也有对她只肯在师姐面前表露情绪的嫉妒与失落，也有对张碧浔和施桥元的恨，还有对她的行为的理解，毕竟自己也未曾交付过真实的情绪......

　　或许是哭的太久，施雨今夜入眠的很快，她和纪云珠躺在一起，睡梦里，她还习惯的环住身边的人，纪云珠有些诧异，不过随后她就想起，师妹已嫁做人妇了。

　　二日，纪云珠便带着施雨回落蕊山庄，却发现庄中只剩下寥寥弟子。张碧浔看着施桥元的尸首，觉着他应该是想回日空山的，便连夜带着大部分弟子先行离去，留下几名弟子守庄，并告知纪云珠让她速速带着施雨回日空山。

　　施雨闻言，倒有些庆幸，至少在日空山，庄主应该不会对她如何。纪云珠自然也是高兴的，她可以和小师妹一起单独待些日子。

　　守庄的弟子瞧见施雨，又道：“席兰香前辈日前来过，得知了小师妹的近况，便说要去金鳞教找人救小师妹。”

　　施雨听到师父的名字高兴坏了，“师父来了！”

　　纪云珠见施雨如此激动，吩咐守庄弟子书信一封送往金鳞教告知席前辈，让她安安心。

　　施雨感激的望着大师姐，还是她想的周全。

　　纪云珠摸摸施雨的脑袋，笑道：“庄主处理完施掌门的后事，定要去一趟金鳞教的，到时你可与我们一起。”

　　施雨心里犹豫着，但面上还是笑着应声，“好”。

　　浮埃岛上，水柔和俞小池得知施雨已经被送走，都一脸不可置信，但碍于是婉秀说的，他们心里有怨，嘴上都没表现的。水柔倒是真有些难过，俞小池就是抱怨施雨不够重视他们，不过俞小池明白，此一别，山高水远，以后也未必会在相见。

　　婉秀看着二人，嘱咐道：“青晚闭关，你们最好也收起玩闹的性子，认真的为我办点事，采购运输的任务是重中之重，切不可马虎。”

　　两个人都怕婉秀，婉秀吩咐的事，那势必要拿出十分的专注去完成，更何况是关乎他们性命的。

　　送走两位，袁曦月从后面屏风处走出来，问道：“查人的事如何？”

　　婉秀皱眉，“都没问题，只要稍微有点可能性的我都打发走了，但我还是有些担忧，所以我们还是小心行事吧，只要有一个人都很麻烦。”

　　袁曦月点点头，“希望他们也能一切顺利。”

　　婉秀有些恍然，“是啊。”

　　袁曦月看着婉秀迷茫的眼神，忍不住道：“如今你的身边只有岑海客，你何不放下过去，珍惜眼前呢。”

　　婉秀自然听懂了袁曦月在说什么，她浅笑，“你和青晚不是还挑他的错处吗，怎么今日又叫我珍惜眼前人了？”

　　“他虽然在有些事上有些不近人情，但我想也是情有可原，最重要的是，他眼里只有你一人。我不是在劝你要和他如何，只是觉得你可以去看看周围的人和物，不要让自己的心那么累了。”

　　婉秀被戳到心坎，但她仍强装镇定的玩笑着，“是是是，曦月姐的话我会好好想想的，曦月姐也要珍惜眼前人，速速成婚才是。”

　　袁曦月不难看出她在佯装，“好了，不扰你了，我去处理我要处理的事。”

　　婉秀送走袁曦月，便前往主殿看看岑海客与群芳，这几日他们应该忙坏了。婉秀前脚刚跨进主殿大门，就听见群芳在说话，她顿时放慢了步子，想要听些什么。胭脂人看了一眼婉秀，很识趣的没有开口唤她。

　　“公子，我知你很会做吃食，这是我做的点心，你可尝尝，评一评我做的如何。”群芳这几日与岑海客整天待在一起，两人经常说话，也就越发熟络了起来。

　　岑海客笑着拿了一块，凑近鼻子闻一闻，笑道：“这是莲子糕？”

　　群芳开心的点点头，岑海客咬了一口，细细品尝了下，温柔道：“有些甜腻了。”

　　群芳撅起嘴，“果然，我吃着也觉得有些，下次知道了！”

　　婉秀心里倒有些不舒服了，她从没注意到岑海客这么受欢迎，她直接跨步进去，群芳见是执事，吓得连忙跪在地上，身子也哆嗦起来。

　　岑海客倒是自然，但她看群芳如此，也是笑着将群芳扶起，笑道：“执事可温柔了，不用这么害怕。”

　　群芳倒是没听岑海客的，挣脱他的手，仍旧跪着低着头。

　　婉秀见此，无奈摇头，“起来吧，不过是吃点点心，我不会怪罪的。”

　　群芳立即叩头，“谢执事！”

　　婉秀瞧着群芳，她连忙收起莲子糕，朝自己的位置走去。看着这个越发清秀的小姑娘，婉秀疑惑，明明以前跟在自己身后可是活泼，怎么如今这么怕自己。虽然她因为自己被调到了牢狱送饭，但婉秀一直都托人照顾，活是脏了点，但至少不在谢流莺身边心里是轻松的。

　　婉秀细想着，便对两人道：“你们俩忙了几日，今日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别累坏了身子。”

　　说完，婉秀便快步离开，岑海客见状立即跟了出去，留下群芳一人大口呼吸着。

　　群芳今日难得歇息，虽然惊魂未定，但她想到好久没和小蝶聊了，于是特地绕道来到库房，见小蝶正在擦拭着院里的珍贵物品。

　　“小蝶！”

　　小蝶回头，见是群芳连忙高兴的跑了出来，“你怎么来了？自打你被调回执事的身边，我两就没见过面了。”

　　群芳牵着小蝶的手，“实在太忙了，你也知道婉秀姐是闲不下来的人，她教了我很多东西，还让我管浮埃岛呢！”

　　小蝶一惊，“真的？那日后得指望你了，赶快把我弄出这个地方，一个常年封存的库房就我一个人打理，还不让我随意走动，我连其他的库房都去不得，真是憋坏了。”

　　群芳和小蝶曾经一同在牢狱管饭，她的苦群芳自然明白，“你放心，等我渐渐上手了，和岑公子关系再近一点，我就求他帮你调出来，同我一起共事。”

　　“岑公子是谁？”

　　小蝶一问，群芳就害羞的红了脸，小蝶立即看出群芳的心思，“嗯~有情况~”

　　群芳关起院子的门，就拉着小蝶坐在屋前的台阶上，小声道：“他叫岑海客，原是潇湘门中的弟子，但他与执事是旧识，所以就被安排在林管事手下，因为他常来寻执事，所以才与他相识。”

　　小蝶一语猜中群芳，“他定是个俊俏的小公子，说话也温柔。”

　　“嘿嘿嘿，还是小蝶了解我，可惜......”群芳说着便难受起来。

　　“可惜什么？”

　　“他喜欢执事，任谁都看得出来，他看着儒雅小心，但面对执事就会变成另一副样子，妥妥的痴汉，我看着不像装的。”

　　小蝶拍拍群芳的手背，以示安慰，“你都说他们是旧识，感情自然比旁人要深，但我看执事未必喜欢他，或许你还有机会。”

　　群芳双手托着下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话是没错，但我还是不敢去想。不过，我和他一直都很少深入交流，直到我两都被安排去主殿帮忙，他有一日竟主动与我聊了许多，虽然都是与执事有关，但后来我们关系越来越好，我还为他做了莲子糕。”

　　小蝶认真的听着，“他主动问你什么了？”

　　“嗯，问我执事和岛主之间的关系，你也知道的，他们的关系在事变之前很一般的，但今日看，她们应该十分要好，只不过以前都是装不熟的。”

　　“你就这样回的？”

　　群芳激动道：“是啊，我嘴笨，一股脑就全说了，说完我就后悔了，生怕他与执事告了状，不过还好，他什么都没有说，还安慰了我一番。”

　　小蝶笑群芳单纯，“可见你还是有机会的。”

　　群芳眼睛弯弯的看了小蝶一眼，“其实今天我有空来看你，也是有原因的。我不是说我给他做了莲子糕吗，居然被执事逮了个正着，我吓的连忙跪下了，公子替我说了话，还要扶我起来，我内心是真的感激，但执事在，我还是不敢，就一直跪着，直到执事开口，她没有怪我，还让我和公子早些回去歇息。”

　　小蝶听着，若有所思着，“你当初被调到牢狱送饭，本就是替人背了锅，执事向来偏爱水柔，但这件事执事心里一直对你有愧，不然也不会特意将你调回她身边，只要你不犯大错，她应该都不会怪你的。”

　　群芳听着小蝶的话，觉得很有道理，她挽着小蝶，撒娇着，“还是小蝶好，日后只要得了空，我就来找你，我一定要帮你离开这清冷的库房。”

　　“好，我等着你。”

　　群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猛地直起了背，“不过，你真的觉得我有机会吗？”

　　小蝶笑着点点头，“你一定要细细的观察，这位公子最在意的是什么，你可以投其所好，他现在对执事情意最浓，所以一定要帮他促成，多帮他留意执事的行踪，喜好。”

　　群芳担忧，“可是执事最讨厌别人试图了解她，打听她......”

　　小蝶笑着看着群芳，群芳恍然，“我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