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怜》江允菁

10、第 10 章 守城

　　三人在前厅落座，小厮很有眼力见的沏茶，正准备退下之时沈杳唤住了他，“去收拾一间房出来，有劳了。”小厮麻利的应了声就去收拾了。
　　“舟车劳顿，要不要去休息一下？”沈杳眼神中透露着隐隐的担忧，从方才起苏锦年一直都是一言不发，她未免有些担心，刚好她也想支开苏锦年跟商序谈谈。
　　苏锦年眸中波光流转，轻声轻语道：“是有些倦意。”他听出沈杳的言外之意，她和商序相熟，正是久别重逢的时刻，哪里轮得到他一个罪臣之子在场的道理，况且，他想去看看那尊罪像。
　　小厮很快就收拾出一间房，“苏公子。”知会了一声就在门口候着。苏锦年目光一下黯淡下来，起身就跟着小厮离开了。沈杳盯着那道松柏般的身影在拐角处逐渐模糊才转过头，回首便是商序那狐狸一般的笑眼。
　　“这么关心？”
　　沈杳没反驳也没承认，不可置否的是，她确实对苏锦年与旁人不同。自从她知道殉剑的事情后，愧意的种子在她心头好像生了根，在不知不觉中长成苍天大树。
　　商序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倒也没太惊讶，“确实容光照人，帮我解决堰城的事，我替你用寻月恒再算一卦。”
　　“何事？”沈杳犹豫了半晌开口问。商序素日算的卦半真半假，倘若他用寻月恒算出来的就不一样了，殉剑这件事就是他用神器得窥天机才知晓的。不过关于殉剑一事，她还有一些疑问。
　　见沈杳如此这般，商序收起那吊儿郎当的笑容，面色毫无波澜，可言语却字字如千斤重一般。他说：“杀了我。”
　　沈杳以为他在开玩笑，神色一怔，随后语气中带着怒意：“商为初，这一点都不好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他神色不变，平静的像一滩死水。他早就看淡了，所谓的窥天机之人，只不过是他的自欺欺人罢了。
　　沈杳一时语塞，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商序会提一个这样的要求，他们二人从小一起在霁华长大，如果要她杀一人，商序肯定不会在首选。
　　“我暂时没有残害同门的心思，还是说你也想让我打一巴掌？”沈杳冷着脸答道。
　　商序苦笑道：“罢了，罢了。”她会明白的，商序这么想着，长叹一声，语锋一转：“丹彧人屡屡来犯堰城，前几日城主无故失踪。”
　　“与我何干？”这些事情都不是沈杳感兴趣的，她淡然的在一旁喝着茶反问道。
　　“郦城调来的中郎将，是你杀的吧？”商序也跟着端起茶，又恢复了素日来漫不经心的模样。
　　沈杳一顿，人不是她杀得，但是事出有因，她也不知道从何解释，只能背下这个罪名，反正她也想杀了那人，就当做是她傻的又有何不可呢、
　　见沈杳默不作声，商序笑了两声，“师妹，你把他杀了，谁来守堰城呢？”
　　商序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沈杳顿时有些心烦意乱，她抬眸，正好对上商序似笑非笑的狐狸眼。
　　“哎呀，要是丹彧人攻进来了，这堰城百姓可要怎么办才好，听说丹彧人生性残暴，到时候这堰城指不定血流成河。我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商序见沈杳不说话，他故作惊恐的说了一大段，也不管沈杳听没听进去，还作势的抹了一下眼角。
　　沈杳神情不耐道：“常言道，女子多善变，我倒觉得为初师兄你善变的程度可不输女子。”她表情松动，如果因为她杀一人而毁一座城，她是不可能坐视不管的，不过是区区守城而已。
　　见沈杳虽然神情尽是不耐，但语气尚且平和，商序试探的说：“丹彧人再怎么残暴也不过皆是凡人，你尽量少用灵力。”
　　听这话沈杳微微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轻蔑之意，“就算我不用灵力，我照样可以将他们一举歼灭。”不过只是打一场仗罢了，三界之中谁人不知她沈杳是剑道魁首？对于她自己的实力，沈杳从未谦虚过，而是肆意张扬，好似骄阳一般让人遥不可及。
　　突然，沈杳好似察觉到什么，神色匆忙的离开前厅，直朝后院走去。
　　商序得到了沈杳的首肯，也没管沈杳的去向，缓慢的走到窗台边坐下，衣袖中隐约散发着金光，他神情痛苦，好像在忍耐什么。
　　案台上摆着一盘棋，商序颤抖着手拿起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中，此刻他的眼神像黑子一样深邃，他喃喃道：“天下如棋，机关算尽，世事无常，我这一步又当如何？”
　　深秋的傍晚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商序的宅邸中安置着几棵枫树，偶然有几片枫叶落在庭院之间的小道上，留下一抹浓郁的秋意。
　　沈杳不知为何能感知到沉渊的灵气，此时此刻她察觉到沉渊的异动，而且不在附近，这代表苏锦年此时不在府中，她连忙准备出府寻找，丝毫没在意腰间的曦月闪着微弱的亮光。
　　出于不甘，苏锦年还是一路寻到了集市，看到那尊屹立在闹市中的石像。虽说是罪像，但刻的是苏锦年平日里那副清风朗月的模样。仔细看上面还有有些许斑驳，喧闹的集市上时不时还有路人唾骂两声。
　　只是不管雕刻的是何等样子，对于苏锦年来说都是莫大的屈辱。他出府时向小厮要来了一块面纱，此刻面纱之上的双眸尽是悲愤。
　　被做了一尊罪像屹立在人来人往的集市上供人唾弃，他倍感屈辱。
　　随着他情绪的起伏，手中的沉渊若隐若现，苏锦年深知此刻不能露面给沈杳带来事端，他赶忙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就准备回商府，当做自己从未来过。
　　“来了。” 不远处一名女子嘴角上扬至一个诡异的弧度，眼神冒着红光，悄无声息的跟在苏锦年身后。
　　正当沈杳行至院中，刚好跟回来的苏锦年打了一个照面，苏锦年好似被吓到，疏离的眼底现下都是惊慌失措，因为带着面纱，沈杳看不清他的神情。
　　“去哪了？” 沈杳有些生气，一把摘下那碍事的面纱，脸色并不好看。
　　苏锦年只是想去看一眼那罪像，但他看到沈杳冷漠的神情，心底弥漫出一丝不安，开口正欲解释，此时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闻祈哥哥。”
　　他们朝声音源头望去，一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正站在门前，笑容甜美。见沈杳和苏锦年这熟稔的样子，她心底传来一阵妒意，此时面上笑容更甚。
　　苏锦年轻微皱着眉小声在沈杳耳畔道：“她是城主的女儿，李舒妤。”随后又朝那女子点点头，面上带着疏离。
　　温热的气息从耳畔传来，沈杳不自在的后退了半步，她不常与他人这般贴近，她有些不习惯此时此刻跟苏锦年的距离。
　　“闻祈哥哥，这位女公子有些许面生，不知她是？”李舒妤有几分咬牙切齿，这是哪里冒出的女人，敢跟他这么亲近。
　　沈杳看她明明气的快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了，却还是如此装腔作势的维持礼数，不由得嗤笑了一声，也没回答。
　　见没人理她，李舒妤神色一暗，一抬手，朝沈杳的方向飞出一道银光，随后闪身消失不见。
　　沈杳刚想侧身躲开，没想到苏锦年下意识挡在她身前，她只能唤出曦月挡住了那道银光。只是她发现朝她飞来的不是暗器，而是一缕很奇怪的细线，这细线不敌曦月，刚碰上就软绵绵的掉落在地上，沈杳拾起细看有，神情愈发凝重，她察觉到她手中的细线明显就是——蛛丝。
　　“你与方才那女子相熟？还有，为什么挡在我面前？”沈杳语气不善，虽说这蛛丝她轻易就能避开，但是刚刚用曦月挡下，这蛛丝硬如钢铁。
　　苏锦年神色苍白，仿佛受到什么惊吓，见二人无事，声音又轻又细。“她父亲与我父亲交好，但我只同她见过几面，上次见过她之后，她行事都带上几分怪异。”
　　沈杳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好似有安抚之意，随后说：“她是妖。”
　　此时沈杳皱着眉，她刚刚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夺舍？如果是的话就有些棘手了，没有足够的修为轻易做不了夺舍，况且这是一门损人害命的邪术。如果真的是夺舍，那就说明真正的李舒妤早就死了。
　　她轻抿唇，注意到一旁的苏锦年，怕他多想，她收起心思问：“你今日去哪了？”
　　苏锦年眼睫下垂，好似有些委屈，低声道：“你和商师兄有要事商议，我想去看看那尊罪像。”
　　她缓了几秒，语气柔和了几分：“我是怕你看了伤心才没让你看的。”说完停顿了一下，左右打量了一番苏锦年又问：“没受伤吧？”
　　听沈杳这么说，苏锦年眼神一亮，摇摇头，不过似乎想起什么，“那李舒妤？”
　　沈杳不动声色的说：“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先回去吧。”她转身往别院走去，这堰城的事端还真多，她需要找个时机查清楚究竟是不是夺舍，如果是，不管是人是妖，她身为霁华之人，都必须将这种心术不正的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