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怜》江允菁

11、第 11 章 厮杀

　　二人在前院的动静惊动了正在窗前捻棋的商序，他匆忙走出来，似乎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妖气，还依稀带着几分熟悉。他连忙问道：“发生何事了？怎么会有妖气？”
　　沈杳了解商序，虽然他想方设法的让她们留在堰城，但是与妖邪混为一道是不可能的，她拿起那缕蛛丝递给商序，“你看。”
　　商序没有灵力，但常年累积的岁月摆在那，他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不是寻常妖物，心中涌现强烈的不安，这蛛丝太过熟悉了。他前段时间已经用过寻月恒，现在的身体不足以支撑他再用一次，他用力的握紧了手中的蛛丝，试图感知这缕蛛丝的主人身在何处。只是稍微催动了一□□内的寻月恒，竟“呜哇。”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一旁的苏锦年怔然一愣，见状立刻上前虚扶着商序，沈杳更是呼吸一滞，怎会如此？她上前正欲替商序把脉，可他反应一下激烈了起来，推开苏锦年侧身避开，突如其来的大动作让他猛的急声咳嗽起来，沈杳见他如此抗拒，更是态度强硬的一把扯过他的衣袖，撩开一看，上面刻着触目惊心的咒痕，一道复一道盘踞着，她指尖虚搭在他灵脉处时，发现竟然丝毫察觉不到他有一丝灵力，整个身体的灵脉好似枯竭的泉水一般。
　　商序默默的收回手，那触目惊心的咒痕迅速被衣衫遮盖住。他垂着眼不说话，完全不想把实情告知沈杳二人，他自己身体的状况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商为初，你最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沈杳脸色骤然大变，眼含怒意瞪着商序。
　　一旁的苏锦年脑海中忽而闪过一些画面，那些咒痕，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但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商序犹豫一番，正欲开口解释，可此时四处突然响起一阵轰闹，隐隐约约还能听见刀剑碰撞的声音，小厮此时着急忙慌的跑进来，神色焦急：“公子，公子，丹彧人打进来了，咱们快逃吧！”
　　怎么会这么快？昨日他们的军队还在十里之外盘踞着，一直对堰城虎视眈眈，可为什么在一夜之间就这么杀进来了，现下堰城军群龙无首，再这样下去破城只是分分钟的事情。
　　商序语气中带着焦急，“知微，现下丹彧攻进来了，先想办法守城，我的事情我会跟你解释清楚的。”
　　此时外面的厮杀声愈发强烈，沈杳也只能先行赶去城门处查探清楚，他们在场的三个人，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想见到这堰城血流满地，百姓家破人亡的场景。只是现下商序灵力全无，自身安危都难保，苏锦年尚且还能跟她一战，她思索片刻，掌心凝聚灵力放出一个结界。
　　“等我回来再说，闻祈，随我去外面看看。”沈杳甩下一句话就带着苏锦年离开了。
　　商序身前的小厮这才看见地上那片稍微干枯的血迹，已经变成暗红色了，他神色担忧：“公子......”虽然担心，但好似这件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他只是抬手扶住了商序。
　　“我无碍。”商序摆手拒绝，此刻商府正被一道淡蓝色的光围绕着，那是沈杳布下的结界，他虚弱的笑了笑，迈着虚浮的脚步踉踉跄跄的朝屋内走去。
　　“商大公子，别来无恙啊。”一道饶有兴味的声音响起，商序猛然回首。
　　与此同时，沈杳跟苏锦年一路厮杀，直至到城门处，此刻他们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偌大的堰城，居然没有一个官兵在和丹彧人作战，此时城门处竟然空无一人，那些穿着草原服饰的人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了城随意的凌虐着这堰城中的百姓，仿佛这就是一场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场名为屠杀的盛宴。
　　沈杳飞身一剑替一名男子挡下丹彧人的砍刀，那男子蜷缩在地上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沈杳怒喝；“还不走。”直到听到沈杳的声音，他才缓过神起身哆嗦着逃命。
　　四周百姓的凄惨叫喊仿佛一根根尖刺扎进沈杳的耳朵，她忍不住御剑飞上城门，下面居然是源源不断的丹彧军队，仿佛黑云压城。
　　苏锦年的情绪浮动更为明显，此刻满地鲜血的场景在他脑中与某一段记忆重合，令他头痛欲裂，沉渊好似与他有心灵感应一般，直接出现在他手中，发出阵阵剑鸣提醒着主人自己的存在，他皱眉凝神，也御剑站上城门，与沈杳并肩而立。
　　沈杳现在才明白，堰城的布防就跟一张纸一样，轻而易举的就这么被捅破。他们此刻是两个人，对阵城下的数十万大军。片刻后，苏锦年耳边传来她干涩的声音，“怕吗？”
　　从他唤出沉渊那日开始，一切就与从前的生活截然不同了，他同他父兄不同，从未上过战场，手上更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只是，他脚下是他度过无数日日夜夜的堰城，是他的源起之地，他怎么会容许他人就这么在他面前轻易践踏。
　　“不怕。”他斩钉截铁的说，神色是沈杳从未见过的认真。二人相视无言，提剑就往城门外飞身直下，稳稳的落在硝烟四起的战场中间，只见两道剑光在黑压压的士兵中穿梭，空气中接二连三的传来凌厉的破空声。
　　苏锦年手握沉渊，身体本能的出着剑招，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生疏，仿佛他已经用过这把剑千次，万次。少年白色的外袍早已被敌军的鲜血侵染下一道道痕迹，可他神色未改半分，不断的从尸山上踏过，金色的剑意灿然夺目，在刀剑相撞的战场上宛如绚烂的金龙降世。
　　不知不觉间，苏锦年突破重围，杀到了丹彧将领跟前，他举起长剑，锋利的剑尖直指那将领的咽喉处，双眸间闪着寒意：“休想踏进堰城一步。”
　　战马上的少年穿着戎装，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苏锦年，面对直至咽喉的剑也毫无惧意，二人就这么在尸山血海中对立着，不等苏锦年出剑，少年迅速拿起长枪从马上一跃而下，凌厉的强碱带过一道残影，银枪如白蛇吐信，每个招式都阴狠毒辣。
　　不同于只凭着蛮力的普通士兵，这名少年将军的每一招凶狠至极，横冲直撞的直攻苏锦年的要害之处，二人一时之间打的难舍难分，在战场上胶着。
　　与苏锦年不一样，沈杳早已身经百战，只是上阵杀敌不同于斩妖除魔，更有商序的叮嘱，她只凭着熟练的剑技在战场中来回穿梭，此时那冰蓝色的剑身已经被敌人的鲜血染成红色，她已经数不清曦月上沾了多少丹彧人的血了，直至天空冒起血红色的残阳，她才发现战场上只剩下寥寥数人，和远处正在和敌方首将厮杀的苏锦年。
　　她呼吸微乱，她大口的呼吸着，可吸进去的全是血腥之气，身上的流苏裙已经看不清原本的颜色，因为沾染了鲜血紧贴着沈杳的身体，带来一阵阵恶心的黏腻感，好像和手上的曦月合为一体，第一次感到麻木。
　　凌冽的剑鸣消散不见，此刻战场上只剩堆积的残体跟哀嚎声，浓厚的血腥气让人窒息。不远处苏锦年还在孤军奋战，沈杳收起情绪提剑朝他的方向走去。
　　苏锦年不敌他，霎时间被长枪戳中，那少年诡异一笑，竟然生生在苏锦年肩上扭转枪尖，顿时鲜血淋漓，几滴鲜血滴落在手中的沉渊剑上，剑身奇异般吸收了苏锦年的鲜血，剑身浮现栩栩如生的龙纹，闪着暗红色的光芒，剑意更甚。肩上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感，他忍痛后撤，脸色开始苍白，那少年一个箭步冲上前，亦有乘胜追击之意，长枪犹如闪电狠狠的朝苏锦年面上刺去。
　　一道剑光闪过，在昏暗的残阳下划过一道亮色的弧度，剑法之狠厉让枪尖顿时刺偏，没有伤到苏锦年分毫。
　　“不会躲吗？还能动，为什么不打？”一双冷玉般的眸子直勾勾的瞪着他，是沈杳。
　　那少年目光微微一凝，随后绽放出笑意，“沈杳？挺厉害的。”他好似丝毫不在乎手下数万将士就这么折损在两个来历不明的人身上，眼神一直上下打量着沈杳。
　　沈杳心间一直传来一阵不安感，见苏锦年负伤，她稍加思索之后，从容不迫道；“你先走。”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此战来的太过于异常，而且城中怎么会一个守城的士兵都没有，那晚只死了一个将领，不是死了一群士兵。
　　苏锦年眼底闪过一抹失落的神采，但面上无异，他也察觉到此战的诡异之处，他挣扎的站起身来，好似忘记了肩上被刺出来的那个血窟窿，深深的望了沈杳一眼，道：“那你小心。”随后决然御剑朝城内飞去。
　　“他是你的情郎？”一直在一旁异常安静的少年见苏锦年这副依依不舍的样子，出声问了一句。
　　沈杳这才注意到他，曦月凌空而起，她随意挽了个剑花，快的看不清剑影，只在一瞬间，曦月就已经架在他的脖子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那少年也不惧，反而出声赞叹：“你很强，你比他厉害多了。”
　　“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沈杳神色清冷平淡，和她微微散乱的发簪和血红色的衣裙映出强烈的对比。
　　少年的双瞳流动着摄人心魂的暗光，他突然侧身绕到沈杳身后，唇瓣轻擦过耳廓，“玄懿，你最好记住我的名字。”
　　沈杳浑身闪过一阵战栗，她回首就是一剑，玄懿轻松躲开，眸底映上几丝危险，他居然能轻易躲过她的剑，沈杳神色慢慢沉了下来，这个叫玄懿的少年，绝对不是泛泛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