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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梅府廊下遇淡月 ...

  •   那日梅府里的三五个小厮,抬了文元露和红雯两个的行李,一齐安顿到了梅府的后院里。梅忆安叫了两个婢女过来打扫了客房,那两个婢女只低头洒扫,活儿做完了便掩了门离去了。
      也算是闹了一日,文元露和红雯两个便房中睡下了。一直到了次日清晨,两个人醒了,相视发愁。
      “姑娘,我们接下来该不会要一直住在梅郎君家中吧?”红雯试探着问。
      文元露想都没想地就否认了:“那便是寄人篱下了。再说了,昨日能从伯母那儿出来,是托了当日在京城的恩情。若是长住下去,只怕两相厌倦。”
      红雯觉着有道理,躺着点了点头。
      文元露从床上坐起来,看着红雯,说:“我这几日想着,自打那日大婚,我便觉得婚姻嫁娶的不可靠,这如今到了扬州,在伯父那儿住了一回,我又觉得靠着族亲的日子也是不可靠的。如今阿爷阿娘都已不在了,我是没了仰仗的,小妹与人世无福,我也算是无牵挂了一身轻。如今这世上只剩下你和我,我们相依靠着活下去。现下里,柜坊里的票子只怕是买不起扬州城里一间房,所以我们只能去官府,看看能不能讨一讨公道。”
      “姑娘,若是讨不回公道呢?”红雯怯怯地问。
      “你放心,就算是睡到桥洞底下,你家姑娘都陪着你。”文元露见屋外天已大亮,便起身更衣,“昨日的那场大闹,倒还没谢过梅郎君,这一时半会的也不知道能拿什么做谢礼了……”
      文元露出了房门,便见着远处有几个婢女,她上前问了梅忆安在何处,那婢女答说,梅忆安已出门办事去了,不过出门之前吩咐了,若是文元露有什么交代的,让下人们尽管去办。
      文元露听了,倒有些感慨,她如今是连寻常人家的女子都不如了,居无定所风餐露宿的,梅忆安倒还把她当成过去的那个文姑娘。兴许他只是念着当日的恩情。不过现下她也没那么时间用来感慨,先去衙门报案为宜。
      文元露在房中写完了呈状,交与衙役。衙门的代书接过瞧了瞧,倒是眼前一亮:“写得不错。”
      文元露笑了笑:“幼时见过父亲写呈状,我不过依样画葫芦。”
      衙役将呈状交与县令,县令展开通读后,判定此事是族内财产纠纷,择了日,又命衙役将传令送去文通海家中。接下来文元露只需到了那日前来公堂对质即可。
      一切事情已办妥了,文元露便回了梅府,人方进了门,就听得廊下有交谈声,仔细一听,倒还有个女子声音。
      文元露绕过院角的山石,廊下的两个人模样便清楚了,正是梅忆安和一位女子。那女子打扮不俗,淡粉的绸裙,发髻上缀了层叠的珠花与宝坠,折射着淡淡的微光。说话时亦是温言细语,让人平添亲近之意。
      陈淡月察觉到有人来,便略退了一两步,扭头看了过来。
      文元露隐约察觉到二人之间的气息似乎与寻常不同,自己像是扰了人家的好事,但是逃也不是她的作风,只好笑着上前:“是我打扰到二位了。我还未和这位姐姐见过面,梅郎君可否引见我与这位姐姐认识?”
      梅忆安神色有些拘谨:“啊,这位是陈姑娘,她父亲与我有些生意上的来往,所以交好。”
      “敢问姐姐芳名?”
      “陈淡月。”陈淡月柔声道,“叫我淡月便好。”
      文元露也报了自己的名字,一时间二人姐姐妹妹地称呼起来,一边的梅忆安看起来倒更加无措了。
      陈淡月与文元露正说到出生的日子,不想二人一对年份,倒发现还是文元露年长一岁,于是又改了口,变成了文元露是姐姐,陈淡月是妹妹。
      “元露姐姐,你是从京城来的,京城是什么样子的?”陈淡月拉着文元露在廊下坐了,满脸好奇神色。
      “其实和这儿倒差不多,只是没有那么多水门。而且京城宵禁,若是过了时刻还在街上走动,便要吃些皮肉苦头了。”
      “日日都宵禁?那些生意人家还怎么办呢?”陈淡月问。
      “也不是日日宵禁,若是到了元宵等日子,是可以走动的,街上亦有杂耍的、摆摊的,也是热闹的。只不过不像这儿,日日都热闹着。”
      “这样啊。”陈淡月思索着,“想必贵人们都忙着,也不像这儿的人,日日都出门。”
      文元露正准备说京城倒多宴会,正月的年宴、三月的春宴,多是达官贵人们出门的时候,结果那边来了几个婢女,在廊中置了一张小几,又端了茶盏糕点的过来,说是梅忆安吩咐送来的。文元露这才发觉,梅忆安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陈淡月像是习惯了,让婢女们摆了就退下。文元露心想自己倒也跟着沾了光。
      快到晚饭时分,又来了婢女问陈淡月要不要留下用饭。陈淡月说自己回府去吃,就不用了。于是二人告别,文元露沿着廊下回自己在后院的房间。
      一进门,红雯正坐在桌边替文元露补袖口上的磨痕,见着文元露回来,放下手中的衣服迎上去:“怎么现在才回来?姑娘若是在外头多呆了些时间,应该告诉我一声。”
      文元露将今日在廊下遇着陈淡月的事情说了,随后低声道:“我瞧梅郎君倒像是好事将近了,二人站在廊下真是才子佳人成双对。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福气吃上这顿喜宴。”
      话音才落,就听得门外嘎吱一声。文元露和红雯两个忙得出门一看,院中却是正准备落荒而逃的梅忆安。

      文元露正怀疑自己刚刚那番话被梅忆安一字不落地听了去,倒有些背后非议的嫌疑。梅忆安也是被现场逮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见二人都不知道怎么开口,红雯只能硬着头皮说话:“梅郎君,你这是……”
      梅忆安说:“厅里摆了饭了,我来问问是送到房里还是……”
      红雯立刻给文元露投来一个热忱的目光。文元露太懂红雯是什么意思了。她俩太久没吃过好饭了。
      才进了门,红雯双目顿时迸发出光芒,但是迫于自己两个是客,不能表现得太过分。只是她也忍不着多久,坐在桌边,发现桌上的其他两个人正说着话,便光明正大地大快朵颐起来。
      梅忆安这时才好好地看着文元露的面容,也觉得世事难料:“你消瘦了不少。”
      文元露浅笑了一下:“连日辗转,消瘦是在所难免的。”
      梅忆安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又想到女子都爱惜容貌,便住了口,只说些让文元露安心住下之类的话。
      文元露听着听着总感觉熟悉,一旁的红雯从饭盘子里抬起头来,喃喃自语:“这话好生熟悉,那倪大娘好像也这么说过……”
      梅忆安顿时一僵,随后他端去一小碟酥饼放到红雯面前:“红雯姑娘试试这个酥饼吧。”然后又是一碟放在了文元露面前。
      文元露替梅忆安打圆场:“我知道梅郎君不会是伯母那样的人。只是我是女子,久居梅郎君府上,只怕会有风言风语的传出去,坏了郎君清誉。”
      梅忆安听了,确实想不出反驳的话。最后说了两句若是遇上难处了尽管来找他的话,就默不作声了。
      一时间厅里气氛又冷起来,红雯都不敢继续吃了,偷偷地放下了筷子。
      饭毕,文元露倒没觉得自己这一顿饭吃了什么,光忙着谢来谢去的了。红雯趁着文元露更衣的功夫,端了一碟糕点来:“姑娘,吃糕点吗?”
      文元露不知道这是从哪儿来的,有点儿疑惑。
      红雯将盘子放到桌上:“姑娘你出门办事去了,我也没闲着。我已经和厨房里的厨娘打好了关系,她跟我打包票说绝不会饿着我们。”
      “你怎么和人家打的关系?”文元露想着匣子里的铜板也不像是动过,柜坊里的票子还没取出来,就算是有通天的本事也难这么快就得了人心。
      红雯扭扭捏捏的,好像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午有点饿,我就去厨房问问有没有什么能给我吃的。结果厨娘在那儿,说我吃得香,她在府里许久没见过吃得那么香的了,也没见过我,就问我平日里负责哪儿的活。一来二去地就认识了。”
      说完,红雯自己都嘀咕:“都吃了两个月的饼了,能吃得不香吗……”
      文元露已经笑起来了:“所以你跟她说,你在哪儿当差?”
      “我说我刚来,现在在后院打杂。平日里帮着缝缝补补、跑跑腿什么的。”红雯说着,自己都笑起来,“天地良心,我可就是一个打杂的。”
      “哎呀,姑娘你不懂。”红雯在桌边也坐下了,“我们做丫鬟婢女的,哪犯得着设了宴席再认识,走过路过的便都相识了。”
      “我倒不是在说这些。”文元露点了下红雯的鼻子,“我是真饿着你了。早知道那日你也应该赎了回家去,再怎么也比跟着我强。”
      听了这话,红雯反倒有些失落了:“姑娘,你不知道。我倒不是因为什么恩情情谊跟着姑娘的。那日若是我赎了身契回家去,已经是这样的年纪了,家里阿爷娘定是要再卖我一回。若是去别的人家做婢女,倒未必能再碰上夫人姑娘这样的主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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