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狗为患》考磐在涧

8、第 8 章

　　郞酒又说道：“私……私盐。”

　　听到这付十一当头一愣，连着瞳孔都急剧萎缩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付十一没啥文化，但也知道盐铁官营。汉成帝时期，北方曲戎年年入侵，北方征战不断，汉朝国库空虚，宰相唐笔提出国策，将盐铁收归国有经营，

　　因为是官府经营，所以盐铁的价格自然也高，铁还好，普通百姓用得不多。但是盐却是生活的必需品，人人都要买。地方盐铁皆有官府掌控，价格一年比一年高，很多人为此买不起，只能从私盐贩子手里面偷偷买。

　　私盐贩子为此盆满钵满，当然，高收入也意味着高风险，历朝历代的做大的私盐贩子只有一个结局，要么是被官府抄家，要么是造反之后被官府镇压后再抄家，反正都是一个死字。

　　付十一没想到霍洵竟然会把手伸在私盐上。

　　所以郞酒丢的那批货物其实是私盐，怪不得柳家要和平阳侯府断了关系，这事情一旦牵扯出来，得死一大批人。

　　想到这付十一后背冰凉。

　　不是，他霍洵怎么敢得呀？他可是平阳侯，曾经的开国十三国勋之一，就算如今落魄了那也是世袭爵位，勋贵世家，靠着家业一辈子也能吃穿不愁。

　　他脑子抽了才会染指这东西。

　　想到这付十一拍了拍郞酒肩膀：“丢得好，就是要和柳家断了生意往来才好。”

　　想了一会，又觉得不对。他看白日柳文蕴和霍洵的关系，只怕这生意已经做了好多年，等那一天柳家真的倒了，那平阳侯府也定然会受到牵连。

　　不能坐以待毙，他可不想跟平阳侯府共存亡。

　　付十一想着，眼珠子不停地转。他得想个办法逃，和平阳侯府关系撇得远远的。

　　摸了摸自己口袋，空空如也。虽然是买来的下人，可付十一每月也有十文钱的薪水，原本是存了一点，结果白天的时候全给霍洵买药了。

　　付十一后悔了。

　　买药的钱能不能找王管家报销呀？不然他跑路都没盘缠。

　　他想要逃跑的念头一旦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他需要钱，还需要一身好体力，前几个月的时候浮生教他练字，付十一没事的时候也会在书阁里面找书看，他找到一本永州地图，永州城外多是山林，他不能走官道，也走不了水路，只能往山林里面躲。

　　想了没一会，浮生领着王大夫回来。幸好付十一提前洒了金疮药，血是止住了。王大夫替郞酒缠上绷带，又开了些药。

　　付十一让浮生帮忙照顾郞酒，自己拿着药准备去厨房，路过拐角处又看了霍洵，付十一没来由地一阵心虚，目光往旁边挪开，恭敬道：“公子。”

　　霍洵点头，和付十一擦肩而过，付十一忽然闻到他身上那股浅淡的膏药味。

　　很浅，很香。

　　奇了怪了，这年头连药膏都是香的，付十一想到。

　　他走过长廊，拿着药忽然回头，神情愣住。夜幕中霍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也同样看着自己。

　　付十一明显觉得霍洵有话对自己说，那双眼睛盯着自己，自己心里面想了什么，多看几眼，他立马就能猜到。

　　付十一面上冷静，手却无意识地捏紧，不会是自己想要跑路的想法被看穿了吧？

　　“公子有吩咐？”说起来他来平阳侯府已经几个月了，他和霍洵的交流少之又少，最多的几句就是，公子有吩咐？嗯，好，是。

　　“你手上拿的是给郞酒的药？”

　　“嗯。”付十一点头。

　　霍洵笑了：“快去吧，等会儿厨房熄了火，你这药今天就熬不好了。”

　　“好。”

　　摸索着发汗的掌心，付十一低头，他能感觉到霍洵那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等到自己走远，付十一这才叹一口气。

　　第二日，柳文蕴果然来了。

　　柳大公子心情好，非要逮着霍洵赏画，那是他不知道从哪淘来的大师风白海的封笔之作——《秋色孤鸿图》。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柳文蕴眉飞色舞地宣传自己是如何淘来的：“苏京江家那小子还想要和我抢，幸好我和画舫的掌柜相识，又多塞了三千两银子的添头和两个小妾，他才让我用一万两银子买了这幅画。”

　　“你知不知道后来江青来我家赏这幅画，他脸都涨红了！”

　　霍洵展开画卷，芦苇中孤鹜展翅，画中景色凄凉悲哀，正应了白海风当时的心境，他从京城到中州，从中州到满城，一贬再贬，最后病逝在了满城的秋色中。

　　这幅秋色孤鸿图，是封笔，也是绝笔之作。

　　手指触摸着右下角的落款，正是白水二字。霍洵打量了画良久，又盯着画中的野鸭，神情平静，只过了一会，抬起头：“这画是假的。”

　　柳文蕴凑过来：“不会吧？！清疏，你看错了吧。”

　　霍洵起身，不紧不慢：“白海风的画我有幸见过两幅，他是荆州人，喜欢用端墨，墨汁不易晕染渗透，下笔光滑，勾勒时亦有回封。”

　　“可这不就端墨吗？”柳文蕴眼睛都快贴着画上了。

　　霍洵一笑：“仿这幅画的人对白海风有些了解，知道白海风喜欢用端墨。可端墨三两银子一块，白海风到满城的时候一身病痛，他连给自己治病的钱都给不起了，哪有钱买端墨，他只用得起灰墨。灰墨颜色偏灰，又容易沁纸，他下笔勾得再细，墨汁还是会轻微浸在纸里面。”

　　“啊……这样？”柳文蕴满脸不信：“万一他画这幅画的时候，用的就是端墨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呀。”

　　柳文蕴脸色赫然苍白，手都在抖，哭丧道：“那清疏，你帮我看看我这画还能值多少钱，那一万三千两银子，可是我私库所有的钱。”

　　霍洵思索了一会，神情无奈，慢慢伸出五指。

　　“五百两？”柳文蕴心痛死了。

　　“五两。”

　　柳大少爷心口一阵抽动，差点血溅三尺。他拽着霍洵手臂趴在对方胸口：“啊啊啊，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残忍的现实。”真情实意地掉了几滴泪：“你哪怕骗骗我都好呀！”

　　扭头看了一眼画，痛定思痛：“快收起来，我不想看到它。”

　　付十一面无表情地收了画。

　　大哥，你戏有点多了吧。

　　因为私盐的事情，他现在看谁都不顺眼，目光盯着柳文蕴，这货真是一脸蠢相。

　　又看了看霍洵。

　　要钱不要命的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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